王老太爺蹣跚著回來，似乎狀態(tài)不怎么好。
  吳政取下里面的門栓，把門打開。
  王老太爺進入堂屋，腦袋抬起來。
  吳政看向他的臉，嚇了一跳。
  氣色極差，蠟黃青灰，皺紋也似乎多了。
  吳政扶住他，仿佛已經(jīng)不是個人，手掌接觸的地方冷的宛如是一尊冰雕。
  “太爺，你怎么了？”
  王老太爺沒理他，進入堂屋，望向長桌后墻壁上的神龕。
  瞧見紅布依舊罩著牌位，大大地松了口氣。
  吳政攙扶著他，到長桌前坐下。
  王老太爺拉開長條桌抽屜，取出一捆蠟燭。
  吳政看的眼睛發(fā)直，抽出一根點了，放在桌角。
  溫暖的光芒重新照亮廳堂。
  “這是普通的蠟燭，剛才那種情況沒有用，你還活著，老漢也很意外。”
  王老太爺看著吳政，眼神古怪，不全是驚奇。
  吳政道：“你走了之后……”
  他把剛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王老太爺。
  “不錯，那個東西也只有牌位能擋住……哎，沒想到連那種東西都盯上你了。”
  吳政一怔，道：
  “剛才那個，不是老樹精指使的嗎？”
  “呵呵，”
  王老太爺發(fā)出輕笑，
  “那東西存在幾百年了，也只有王家老祖宗降服過一次……要是老祖宗還在，區(qū)區(qū)樹木精怪……多看一眼，就得老實的滾出大環(huán)山去。”
  他邊說邊掏出煙鍋，語氣半是感慨。
  吸了幾口旱煙，吳政感覺王老太爺狀態(tài)似乎好了很多。
  一鍋煙燃盡，見著吳政眉頭大皺，身體搖晃，卻始終沒有倒下的模樣。
  他眼神有些許復雜。
  嘆息一聲，說道：
  “有件事，你入了王家，遲早是要知道，現(xiàn)在就說與你聽罷。”
  吳政心下一動，強忍著身體虛弱，看著王老太爺。
  “我的玄孫女啊，其實和你一樣落水，而今已經(jīng)去了三個年頭了……”
  吳政瞳孔猛縮。
  王老太爺繼續(xù)說：
  “我把你的魂定住了，卻沒能留住她呀，她一個人在下面太冷，又是黃花大閨女的年紀，指定是受不了寂寞的，所以老漢才動了心思，給找個伴兒……”
  吳政腦海浮現(xiàn)一個詞。
  ——冥婚！
  “殺人是犯法的！”吳政大聲道。
  “現(xiàn)在什么時代了，終有一天真相大白，你就算不在了，你的后人也是幫兇，會受到法律制裁，一輩子就都毀了！”
  吳政情緒激動。
  想到一些恐怖事情。
  該不會要把我活埋吧？！
  王老太爺舉著煙鍋，嘴巴湊近，正要咂摸一口，此時都愣了下。
  他眼神古怪地看著吳政。
  對上這目光，吳政一顆心直往下沉。
  活埋多麻煩啊，現(xiàn)在就……
  就在他暗暗蓄積力量時。
  王老太爺幽幽道：
  “我說了，違法犯罪，有損陰德之事不做。”
  “林子里的東西，曾是我王家鎮(zhèn)封過得。你與禎鈺成婚，就是我王家人，就能幫上老漢的忙。
  屆時我們爺孫聯(lián)手，就能一舉除掉老樹精。”
  吳政聽了，感覺自己剛才的反應，確實有些過激。
  王老太爺補上最后一刀：
  “我們村子，家家都結(jié)過陰親。大抵是死人相配，遷墳合葬，也有活人和死人，也是要等到活人去世了，才會合葬到一起。”
  活人殉葬，西漢時期就逐漸減少了。
  明時皇帝下令徹底廢止。
  之后更頒布法律明確禁止。
  大環(huán)山村就是再怎么封閉，也不至于還存在如此陋習。
  吳政怎么也不相信，現(xiàn)代社會還有活人陪葬。
  就是陰親、冥婚之類，也只是影視小說里才看得到，根本不受法理認可。
  念及此，吳政表情略略不自然，剛才大聲吼了人家。
  而這幾天自己所見，王老太爺照顧他很多。
  之前自己跑出去，招來老樹精，還有頭發(fā)怪，王老太爺也是幫助自己化解危險。
  “你今天累了，受了太多刺激，魂魄不太穩(wěn)當，早點去休息吧。”
  王老太爺說道。
  吳政也確實感覺頭昏腦漲，便在墻角木板子上躺下。
  之前老樹精送來一張全新木板，正好蓋住原來有血的那張。
  緊繃的精神一放松，立刻就感到困意，睡了過去。
  濃重又冰冷的灰霧將他驚醒，面前是鋪著黃錦的長桌，蓮臺燈盞上如豆燈火。
  “又是這個夢。”
  吳政低語一聲，走到長桌前。
  “咦？”
  “燈火好像小了些。”
  之前燈光能照亮兩三丈范圍，而現(xiàn)在只剩下兩丈。
  心頭莫名生出緊迫感。
  似乎燈火這么暗淡下去，遲早要出事。
  燈盞旁的銀盤里，放著兩顆染血銅珠。
  拇指大小，表面都染著層血紋。
  吳政記得血紋較少者，是上次拿起來的那顆。
  想著，他伸手拿起另一顆。
  同樣冰冷、滑膩，微微顫動，仿佛活著的心臟。

  跳動時斷時續(xù)，并沒有另一顆強烈。
  怪異的感覺同時涌上心頭，眼前浮現(xiàn)一幅場景。
  無邊的灰白霧氣里，一燈如豆，散發(fā)昏黃光暈，隔離出不大的空地。
  一人站在長條桌前，盯著自己的掌心。
  這……
  是我自己？
  這人雖然和吳政一模一樣，但身上卻多了一個個，不停閃爍的古怪符號。
  這些符號沒什么規(guī)律的分布在身體各個地方。
  腿腳、后腰、胸膛、手臂肩膀，就連腦門上也有。
  定睛往腦門瞧去，是兩個文字，應該是篆文。
  第一個是‘往’，第二個字頭頂三道叉，是‘生’，組合起來，是‘往生’。
  胸口的也能猜到，是‘鎖’。
  此外，一側(cè)肩膀上有三個字，光芒最為清晰明亮。
  第一個字形似烏龜，后面兩個相同的‘生’。
  組合起來，是什么生生？
  細數(shù)全身文字，共計十余個，認識的不多。
  忽然，文字模糊，眼前畫面消失。
  吳政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長桌前。
  側(cè)過身，扭頭看向左邊肩頭。
  初看之下沒什么，但借著跳躍的燈火，卻隱約顯出三個字形。
  正是‘什么生生’。
  只是沒有發(fā)光。
  劈啪！
  燈火猛地跳了下，然后快速暗淡了，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
  莫名的緊迫感再次涌上心頭，吳政再沒心情關(guān)注什么文字。
  蓮臺燈火，原本籠罩兩丈范圍，現(xiàn)在又收縮了。
  只有一丈多些。
  蓮花燈座里的燈油減少了，隱約看見底。
  四周灰霧濃重地翻涌，壓迫的燈火范圍越來越小，幾乎就要吞沒長桌一角。
  “使用銅珠會消耗燈油？”
  吳政心有明悟，立刻把銅珠放回銀盤。
  果然燈火立刻就停止抖動，穩(wěn)定下來，重新明亮了，緩緩撐開灰霧，快到兩丈范圍停下。
  這比之前還是小了些。
  但吳政真正松了口氣。
  “還好我不是全無倚仗，或許某些時候這里能幫到我。”
  雖然王老太爺不是綁匪，只是要自己和他的玄孫女結(jié)親。
  可那是死人啊……
  是個正常人遇到這事兒，都要心里犯嘀咕，發(fā)憷，更別說親自成為新郎官。
  何況大環(huán)山里有古怪，誰知道陰親結(jié)了后會發(fā)生什么事兒。
  總之吳政心里一直都毛毛的，似乎事情并沒有現(xiàn)在了解的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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