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
  沒想到中年男人卻有些猶豫。
  虞婉猜想他們對開荒沒多少信心，其實對比開荒和在深山隱居，這兩者確實說不出到底哪個選擇更好。
  深山或許可以避難，但也必須逃到山林深處才行，而這樣出一趟山溝定然很難。要是沿著官道附近或是在出千險嶺的附近定居，交通問題或許可以解決，但土地歸屬權的問題就解決不了，這些地方不是朝廷允許的開荒范圍，就算開墾出來，也面臨著被官府沒收的風險。
  虞婉不想面對這些可能存在的幺蛾子，還是覺得去云川開荒比較好，至少是受當朝律法允許的。
  在這皇權為大的封建社會，民還是不要與官斗好，這些上權者執法野蠻，完全不會考慮百姓的處境。
  當然，對別人的選擇，虞婉也不想過多干涉，每個人的考慮點不一樣，對于未知的未來，誰也說不準孰好孰壞，她只想給他們多一種選擇方向。
  “沒關系，這確實是個關乎未來的選擇，應該好好想想，要是你們覺得合適的話，可以過來找我，我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林子露營。要是你們實在想去深山發展，也沒關系，山林與世隔絕，只要防住野獸，也可少很多麻煩。”
  這個世道，苛捐雜稅十分繁重，虞婉雖然穿過來不久，卻也多少了解了些。
  她覺得云川是個不錯的選擇，也是因為云川開荒的話，可以免三年賦稅，第四年和第五年都有減免。
  更何況，五年之后，云川這邊也不再屬于榮國，大匈怎么接管，原書中并沒寫。
  虞婉想，先將這三年度過去了再說吧！
  可能因為是從未來穿過來的，她對眼下的榮國并沒多少歸屬感，興許因為她對原書中的男女主并不認可。
  男主在書中被夸睿智溫和，但虞婉覺得作為君王，書中的男主顧承安完全稱不上一個合格的明君。他過于沉溺于兒女情長，在皇權爭斗中確實很有手段，可惜這些手段都拿來對付自己人了，對外卻沒有那么強硬。
  當然，書中也說了，榮國災荒不斷，民生艱難，和大匈國的拉鋸戰消耗了榮國的國庫和糧倉，讓榮國實在無力于大匈繼續耗下去，便決定先休養生息，等有家底再收復失地。
  可惜，在文章的最后，榮國都沒能完成收復失地的夢。
  中年男人見她這般開明好說話，有些欲言又止。
  虞婉將他的糾結看在眼里，并不催促，只道：“我要先回去，若有需要，你們可以隨時來找我。”
  虞婉倒不怕他們生歹心，這群人雖然也有三四十人，但多數都是老弱婦孺，她有空間，還有功夫高絕的云輕，就算有人生歹心，她也不需要緊張。
  再則，虞婉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這群人都是比較淳樸良善的人，即使在這樣的困境下，也相扶相持，并沒有因為窮困而相互傾軋，這也是虞婉愿意給他們機會，想扶持他們的原因。
  正好她也缺一批勞動力。
  這些人都是種過地的百姓，墾荒種田應該也不是問題。
  虞婉起身離開，中年男人送她出荒廟，還有些擔心她一個女子夜路回去會不會不妥。
  不過虞婉委婉拒絕了，今晚有月亮，道路也比較開闊，再加上她還有那根可以發光的藍色吊墜，不用愁照明問題。
  回到露營的地方，虞婉把所剩不多的米飯分成兩份，多的那一份遞給云輕。
  云輕并沒有多問，虞婉卻有些心情沉重，“剛才我和那兩小孩過去看了看，原來他們一個村的人都無家可歸了，流落到這邊，想去山林里避世。我有意想讓他們一起去云川開荒，不過他們似乎另有顧慮……”
  “哦？什么顧慮？”云輕一般不主動說話，不過虞婉說的時候，他會認真給出意見。
  這一點讓虞婉感到和他相處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甚至還有些舒適。
  虞婉便將自己在廟子里所見所聞以及她想用糧食換他們的勞動力一事說給了云輕聽。
  云輕聽后，道：“你沒將具體怎么換說清，所以他們有所顧慮。他們怕吃了你幾頓飯，這輩子就賣身給你了，這樣的事情在當下并不少見，再加上你太過溫和，反倒讓他們更加警惕了。”
  虞婉：……
  還能這樣？！
  不過經云輕這一指點，虞婉倒是反應過來了，天上確實沒有掉餡餅的事，虞婉其實還想過要贈送他們一些糧食，無論他們愿不愿意和自己一同去開荒。但現在糧食對她而言，也并不是無窮盡的，如果他們不與自己交換，她能給的糧食肯定有限，畢竟接下來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才能到秋收，她也得為自己留足后路。
  “怪我沒有說清楚，我打算一斤米換他們兩天活，這樣他們想必會答應吧！我過去給他們說清楚。”虞婉道。
  云輕卻將盛好的雞湯遞給她，“不用著急，他們會過來的，你還是先將飯吃了再說吧！”
  虞婉想了想，還是聽了云輕的話，先吃飯。

  荒廟里。
  劉家村殘存下來的老老少少也都為這事而討論著。
  “三叔，你不用勸了，我愿意跟著貴人去云川，就算從此賣身給她我也認了，總比餓死在路上強。”
  “可你去了，以后就要當一輩子的奴。”
  “我們現在連活下去都是問題，是奴是人又有什么區別？奴隸尚且還有一口飯吃，我們這一路都送走了多少親人？”
  談起這個話題，眾人都一陣沉默。
  發大水前，他們劉家村算得上十里八鄉最大的村落，足有兩百余人。哪想到一場洪水就帶走了幾十人，他們算是察覺得早，及早撤離的，像他們隔壁村的，幾乎就沒人逃出來。
  可他們逃走了又怎樣，更大的痛苦還在等著他們，交不上賦稅，田產房子都沒了，路上又遇上強盜，現在淪為流民，饑寒交加，路上餓死的、病死的都去了半數，還有些年輕強壯些的，便去城中另謀活路。
  留下他們這些老弱婦孺沒處可去，只得去深山里找出路。
  可去了深山里，等待他們的是什么，他們自己都很迷茫。
  “我也覺得，就算給那貴人當奴，她也是個心善的。”李春花站出來說道，“大伯，我想跟那貴人一起去，我真沒辦法了，我兩個孩子，已經只剩一個了，要是再沒吃的，這根獨苗子也留不下來了。你知道，二哥已經走了，要是大丫也……我不知道我該怎么活！”
  李春花說著，忍不住哭出聲來。
  大水帶走了她丈夫，留了一對兒女給她，可惜就在這一路逃荒的路上，她的小兒子也死了，是活生生餓死的，現在就只剩一個四五歲的大女兒跟她相依為命。
  這幾日，她家大丫也病了。
  說是病，其實大家都知道，多半是餓的。
  先前她家大丫吃了點貴人賞的粥，現在精神頭好像好一些了。
  李春花覺得，這輩子別說當奴，就算做牛做馬，只要能讓她們母女活下去，她都甘愿。
  和李春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很多，大家其實都知道，就算去了深山里，他們沒有種子、沒有農具、沒有房屋、沒有過冬的物資……這個冬天對他們來說，非常難熬。
  剛才來的那名貴人看著便是出自大戶人家，就算過去當奴為婢，至少不會餓死凍死。
  但聽聞大戶人家就算買奴婢，也都要買好看的、年輕壯碩的，就是不知他們這樣，這貴人能否看上。
  劉堅見大家都有了自己的選擇，便道：“也好，我看貴人也是個面善的，那我們過去同她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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