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云川雖說是一個縣城，可這縣城真的還不如京城附近的小鎮大，到處都是低矮的房子，就連城墻都比別的縣城要矮一些、薄一些。
  而城中居住的人口也不多，只有零星的行人走在街上，她驅著追風完全不用擔心堵車之類的，就這人流量，根本不滿足堵車條件，總的來說跟繁華熱鬧沒多少關系。
  因為整個縣城都沒多大，虞婉很快就找到了肉市，這邊的人流倒是多一些，賣蛋的最多，然后便是雞鴨羊肉，賣豬肉的最少，只有一家，完全沒有選擇余地。
  虞婉更習慣吃豬肉，她直接走到豬肉鋪門前，詢問道：“這肉怎么賣？”
  賣肉的屠夫掃了她一眼，見她雖是一副兒郎打扮，卻長得粉面桃腮，眉眼清麗，跟個兔兒爺似的。長成這樣膽量倒不小，竟一個人出來拋頭露面。
  看她這一身新衣，雖然只是粗布面料，但這做工也不算差，又驅著這么豪華一輛馬車，想來家里是不缺錢的，就是不知她為何要買賤肉。
  看來又多半是落難到這邊的，反正這云川時不時會有些犯事的達官貴人被流放過來。
  既然如此，那屠夫便不再客氣了，“這肉十五文一斤，你要瘦些的還是肥些的？”
  虞婉心中卻有些犯嘀咕，十五文錢一斤可不便宜了，雞肉普遍才十文錢一斤，沒道理豬肉比雞肉還貴這么多。十五文錢在這個時代的購買力還是不低了，難不成物以稀為貴？
  這個時代養豬的人確實很少，虞婉路上看到的農家多半都養雞鴨，養兔養羊的也有，但就沒見幾個養豬的。
  不對，是現在的豬肉并非主流肉類，豬肉在當下被稱為賤肉，只有窮人才會吃的賤肉，而貴族一般都牛羊，羊肉算是貴族菜譜上最普遍的肉。
  原來這人把她當成了冤大頭。
  “你這肉賣得太貴，我不要了。”虞婉直接道。
  眼見差點訛到手的一筆錢就飛了，賣肉的屠夫就不爽了，“你不買擋在我鋪子面前做什么？我這都給你割好了，這肉你不買也得買！”
  反正這小子細皮嫩肉，不是他的對手，能唬就唬。
  虞婉沒想到這人翻臉這么快，便道：“我只是問個價而已，你開口十五文一斤，超出我的心理價位，我有權不買。我并未讓你割肉，而且這肉本來就在這里，你也并未切割，你只是想訛我而已�！�
  “老子就訛你怎么了？你今天不買就別想走！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回去給老子……”
  虞婉見他朝自己走來，直接轉身從馬車里摸出兩把斧頭，一手拿一把，眼神帶著幾分嘲諷與瘋狂，“大叔，我很久沒殺人了，今天你又讓我有了殺人的沖動，我很想和你切磋切磋割肉的手法，我只會割人肉不會割豬肉，你幫我割豬肉，我給你割人肉，你看怎么樣？”
  嶄新的斧頭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又冰冷的光，那屠夫看著眼前少女似笑非笑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囂張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你……你要買買，不買走！”
  “錯了，你該說公子請慢走。”虞婉糾正道。
  屠夫：“……”
  他媽的這怕是真惹到了一個瘋子！
  虞婉輕描淡寫地掃他一眼，然后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繼續驅著追風慢條斯理地走了。
  街道盡頭，目睹這一切的青年低垂著眉眼。
  看來他的擔心顯得有點多余了，能從長信侯府安然逃出來，并順走長信侯府那么多東西的女子，絕不可能連這點自保的本事都沒有。
  拐過兩條街道，虞婉才將斧頭放回車廂，真沒想到光天化日下她拿著錢買東西，竟然還會被黑心商家明目張膽地欺負。這治安狀況已經遠超乎了她想象的糟糕。
  不吃便不吃吧，和尚不吃肉一樣可以長得白白胖胖。
  就在虞婉自我安慰時，不想一個中年婦女卻主動湊了上來，“小公子，你想買肉嗎？”
  虞婉拉住韁繩，讓追風停到路旁，打量了一眼來人。
  這婦人約莫四十來歲，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麻衣，可同樣是補丁衣服，她這一身就干凈許多，不會給人邋遢潦草的感覺，更多是樸素。甚至這些補丁還有那么一點點視覺美感，可能是打補丁的人很有審美，針線活也過關，布塊與布塊之間配色協調，頗有種另類的藝術美。
  她背上背著一只背簍，但背簍上方有草木編織的蓋子蓋著，看不清里面裝了些什么。
  不過最讓虞婉感興趣的，其實是她的口音。這婦人的口音聽著有種親切感，像是京城和秦州那邊的。
  虞婉問道：“你有肉售賣？”
  婦人道：“我確實有肉賣，但不是豬肉，是活雞，你要的話我可以便宜一點算給你�！�
  橫豎都是葷，虞婉倒是一點都不挑，而且雞湯營養又好喝，并不比豬肉差。
  “可以，你有多少我都買了�！庇萃翊饝�得爽快。
  主要是他們人太多了，一只雞分到手每人只有可憐的一兩塊，而且還得切小塊點，不然都分不均。

  婦人笑道：“公子是個爽快人，不過我總共只養了三只雞，今天只帶了一只來，你若是還想要，我趕明兒可以再給你帶一只來。”
  “也行。”
  婦人將背簍放到地上，掀開上面的蓋子，里面果然躺著一只公雞。不過這公雞似乎還處在生長期，并沒有很大只。
  婦人稱了稱，只有三斤半。
  “我就給你算八文錢一斤吧，一共二十八文�！眿D人笑著說道。
  虞婉見她一身補丁衣服，最終數了三十五文給她，“我在別處買的也是十文錢一斤，這便宜我就不占你的了。”
  “謝謝！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眿D人拿到錢，激動得語無倫次。
  虞婉見她因幾文錢的差價就對自己感恩戴德，便又多問了句：“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倒像是京城那邊的�！�
  婦人道：“以前在京城住過幾年，我老家其實在秦州，小公子也是從京城過來的嗎？”
  虞婉：“我家也不在京城，不過我也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
  她本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她真正的家在另外一個世界，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而已。
  “原來如此，難怪我聽小公子說話甚是親切�！眿D人笑道，“不過小公子以后還是盡量不要一個人出來了，云川十分排外。你要是實在想買豬肉的話，下次可以和家人一起去城南喬家看看，不過那喬家只逢五逢十才開。”
  “嗯？”虞婉有些奇了，“為何只逢五逢十才開？”
  “只因那喬家也不是云川人，是過來避難的，剛才找你麻煩的史大不允許喬家搶他的生意，喬家只好逢五逢十才開張�！眿D人解釋道。
  虞婉還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說法，這地方果真天高皇帝遠，這些地痞流氓都開始稱霸王了。
  “多謝你告知我這些，那我下次去喬家看看。”
  “嗯，喬家賣得合理，從不宰客，你這樣率直心善的小公子過去，他們一定很歡迎�！眿D人道，“不知小公子下次何時才來城中？我在何處等你？”
  虞婉道：“看你方便吧，我都行�！�
  婦人想了想，“那我就三日后在城南等你，不知小公子可方便？”
  “可以�！�
  虞婉見她也是個老實人，便又多嘴一句：“不知你家住何處？我要往西邊回去，要是順路的話我可以捎你一程。”
  婦人笑道：“多謝小公子，你真是長得好，心腸也好。不過我還要去城中抓藥，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聽她說要抓藥，虞婉倒似乎理解她將還未完全長大的雞拿來賣的原因了，想起她先前為幾文錢激動成那樣，不難猜出這婦人現在的家境。
  虞婉便道：“不知你想抓什么藥？我這里有些傷風感冒退熱的藥方，你要是需要，我可以便宜賣給你。”
  她空間里除了補品，就屬風寒感冒類的藥材最多。畢竟傷風感冒是最常見的病，虞婉變著法子收藏了不少此類藥材，而且還有幾副是大夫抓好的。
  她給云輕喝過幾碗退燒藥，藥效也是非常明顯，想來這些藥方都是管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靈泉起了作用，她帶著劉家村那么多村里一路走來，竟然沒有一人生病。這些藥材在她空間里都放了兩三個月了，倒不如賣給需要的人，還可以換點銅錢回來，也算兩全其美了。
  婦人聽她這么說，又見她趕著這么豪華的馬車，以為她出身藥商世家，便激動道：“我確實需要一副風寒藥，我這里有藥方，公子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抓兩副。”
  虞婉看了眼，她不懂醫，但這藥方跟她在侯府莊子時見過的藥方也大差不差，便道：“我這藥方是大夫已經配好的，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我就只收你五文錢一副，你可以買兩副回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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