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唐大人因自己被蒙在鼓里而有些暗惱，他管轄下的人，怎能越過他獨自發財？
  想來這群人在別處待不下去還是有緣由的，太不懂規矩了。
  不過考慮到宋浩廣上報的紅薯和菜籽，唐大人心中還是有些期待，想看看這西山溝到底搗鼓了什么名堂。
  抱著不平的心理，云川官府的人來到西山溝。
  還沒走到西山溝的村落，便可隨處可見綠油油的蔬菜。在遠處的荒山坡上，還種滿了果樹，那些果樹看上去倒也不算多好，但種得很有規模，而且修剪得也很有規律。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最吸引人的當屬那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花叢里還有許多蜜蜂飛舞采蜜。
  而在油菜地的旁邊，則是一塊塊四四方方的水田，水田的一側有一條修葺得非常規整的溝渠。一汪清泉正在溝渠里流淌，流向西山溝各處的莊稼地。
  在西山旁邊的一片山坡上，則是翠綠的竹子。
  而西山的另一側，則是一條寬闊的似石板路細看卻又不是石板路的奇怪道路直通村莊。
  別說唐大人，就連土生土長的宋浩廣等人都沒曾在云川見過這樣的景象。
  “這是西山溝？”唐大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浩廣道：“回大人，這正是西山溝。”
  “我們之前那片連草都長得稀稀拉拉的西山溝？”
  “正是。”
  唐大人臉色變了變，宋浩廣道：“大人，也不知道那個叫虞婉的用了什么妖法，讓這片不毛之地竟然變成這樣了。早知道如此，我們當初就不該那么便宜賣給她。”
  不過這西山溝能變成現在這繁榮景象，肯定不是土地的問題，宋浩廣心中知道。這里的地他們自己也曾種過東西，因為實在不怎么產糧產莊稼，后來才放荒了。
  畢竟在云川，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這個叫虞婉的是什么來頭？”唐大人摸了摸胡須，眼底有了幾分晦暗。
  “據聞她父母雙亡，后來被家里旁支親戚逼婚，想占她的家產，她不得已帶著父母留下的東西來到這里。”宋浩廣道。
  他之前給虞婉立戶的時候曾問過一些，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來云川這里落腳的也都是些走投無路的，這鬼地方有人愿意來就很不錯了，誰會去管那么多。
  后來西山溝產出了南瓜等物，宋浩廣又聽了不少關于虞婉的傳言，也都跟當初了解到的大差不差。
  “就她一人？”唐大人倒不是很了解。
  “是的，她立的還是女戶，帶了個妹妹，但那妹妹跟她沒有血緣關系。”宋浩廣道。
  唐大人琢磨著，西山溝這里是屬于免賦稅的地方。朝廷之前便出了政策，但凡在云川這地兒落腳的，都可以免幾年的賦稅，便是希望能移一批百姓來這旮旯地兒，以穩定邊境。
  這些年南邊天災人禍不斷，也確實有一些走投無路和因罪流放的人在這里落腳，不過像虞婉這種有本事有家底還來云川的，就不多了。
  “聽你這么一說，她的年紀不大？”唐大人更加好奇了。
  “不大，還未嫁娶，戶帖上登記的是十六，今年應該十七了。”宋浩廣道，“不過也不算小，這個年紀未嫁人的女子不常見。”
  大榮盛行早婚，一般十四五歲便當嫁人，養到十六七歲的，要么是不舍兒女出嫁的大戶人家，要么就是嫁不出去的條件不好的女子。但因著大榮和大匈之間戰亂不斷，大榮的人丁并不興盛，所以大榮也提倡女子早婚多育。
  而到了年紀還不嫁人的，官府會征收賦稅，而且也會盡快安排婚配，以此來提高人口出生率。
  “大人，他們種的這些莊稼如此之好，完全已經不算貧民了，理當收取賦稅。”宋浩廣看了看唐大人的臉色，揣摩著說道。
  “你說的有理，這些土地當屬良田，不在免稅的范疇。”唐大人說道。
  宋浩廣趕緊應是，“他們已經收了不少紅薯，這紅薯也是糧食，他們卻沒有如實上報，這群人真是一點都不守規矩。”
  唐大人走上前，前方的農民看見他們便都紛紛躲走了。
  “站住！你們跑什么跑？沒看見我們大人在巡查嗎？”宋浩廣問道。
  被叫住的李二只好站住，“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們躲什么？我們大人想向你了解一下這里的情況。”
  李二這才放下心來，“不知大人想了解什么？”
  “聽說你們這里種了很多紅薯，怎么一窩紅薯都沒看見？”唐大人問。
  “紅薯已經全都收完了。”
  “你們收了多少斤？”唐大人又問。
  李二道：“我們貴人產得糧食，一畝地能產上千斤。”
  “什么？上千斤？”
  唐大人等人都震驚在原地，宋浩廣道：“大人面前說什么胡話！”
  李二差點被他嚇住，趕緊說道：“大人，我沒有說謊呀，我們貴人的地真能產這么多。”
  而且貴人還吩咐過他們要低調，不要把真實的產量說出去，李二覺得自己已經很低調了，只說了上千斤，沒有說至少畝產一千五以上，有一些甚至能產到兩三千斤。

  “那你們這地又是怎么回事？這是什么怪石頭，竟然被你們挪到這里來了。”唐大人道。
  “這不是石頭，這是我們貴人吩咐人做出來的水泥，這水泥地遇水不會泥濘，而且能和石頭一樣硬，不怕風吹雨打。自從有了這水泥路，我們整個西山溝都已經變得很干凈了。”
  這話一點都不假。
  以前一到下雨下雪的時候，到處的泥路都被踩得稀爛，自從有了這水泥路，下雨天家里也是干干凈凈的。
  云川的風沙本來就很大，被風一吹到處都是塵土。就算是在云川相對富裕的北區，也依然存在著這樣的問題，出門便是迎面的風沙。
  可是在這西山溝，迎面吹來的卻是清新的風，風中還有油菜花的香味，根本不存在滿面風沙的問題。
  想不到這個窮山溝里的普通百姓，竟然都比他們這些當官的住得好。
  “這些水是從哪里來的？”唐大人又問。
  “這些水是從山上引下來的，當初我們西山溝的人齊心協力，在貴人的帶領下才將這水從山上引下來。幸好有了這些水，我們的用水問題才得到解決。”李二對他口中的貴人滿滿都是崇拜，這崇拜甚至遠超過對眼前的官大人。
  “你們貴人這么多能耐，那為何不按時繳稅？”唐大人說道。
  李二一下就懵了，這怎么扯到繳稅的問題上來了？當初不是說好要免三年的賦稅嗎？
  “帶我去見虞婉，我要親自和她交涉。”唐大人道。
  這么富裕的地方不搜刮一層皮下來，他這個云川城的縣令豈不白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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