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殊趕在五點前就紋完手上的圖，小山進來給客人交代這幾天的注意事項。等唐青殊換了衣服出來，徐彥朝還握著電話，沖他道：“師父，找你約圖的，客人說就在附近，問能過來選圖嗎？”

        唐青殊不假思索拒絕道：“有事，請他改天過來。”

        徐彥朝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兩句，收線問：“你今天這么早走啊？”

        “嗯，約了人，有事打我電話。”他說著徑直出了s。

        驅(qū)車直接去了街頭拐角處的花店。

        唐青殊第一次想送給蔣順的那束花也是這里買的，可惜他當時退縮了，沒送出去。后來他從羅家搬出來后，每次去羅家都會在這里帶一束花，因為田婉和羅梔言都喜歡鮮花。

        久而久之跟這里的店員就很熟悉了。

        五年前，這家店的老板娘轉(zhuǎn)讓店鋪時，當初的店員小姑娘接手成了這里的老板娘，花店正式改名叫“君子舫”。

        “唐先生，又來給小侄女買花呀？”老板娘放下手上的咖啡過來，“還是按照當季的熱賣品種給你包嗎？”

        唐青殊笑了笑：“不，今天送朋友。”

        老板娘有些意外：“什么關(guān)系的朋友啊？要我給你介紹嗎？”

        唐青殊往里走了些，在各色玫瑰花海前站住了：“送喜歡的人。”

        -

        買完花過去約好的餐廳不過三五公里的路程，唐青殊是提前二十分鐘到的，沒想到他的車剛停入餐廳門口的車位里，便見蔣順走了過來。

        他懷里抱了束紅玫瑰，恰逢唐青殊將車窗搖下，他便單手扶著車頂彎下腰來，含笑望著駕駛室的人：“怎么這么早？”

        唐青殊的目光落在他懷里的玫瑰上半秒：“你不是更早嗎？”

        “嗯，下午沒什么事。”

        “我也是。”

        唐青殊熄火想要下車，車門卻被蔣順推著。

        唐青殊蹙眉抬頭，蔣順又俯低了些：“你還沒回答我，能和我試試嗎？”

        唐青殊瞥了眼后座上沒來得及拿出來的玫瑰花，倏地輕笑：“怎么試？結(jié)婚的那種試嗎？”

        蔣順一臉認真：“對。”

        唐青殊的心神微蕩，掐著食指指腹的手指徐徐松開，他道：“好啊。”

        未來者不可期，見在者不可失。（注1）

        比起庸庸碌碌地老去，他愿意和蔣順試試。

        蔣順紳士拉開車門，將懷里的花遞給他：“說好要補給你的，希望你喜歡。”

        唐青殊下車抱住花束，輕笑了笑，單手拉開后座車門。

        蔣順一眼就看見了里面的玫瑰花，他愣了半秒，突然笑起來：“今天不是送過了嗎？怎么還買？”

        唐青殊眨了下眼睛：“想送你一束大的，就買了。”

        蔣順莞爾：“所以，我倆現(xiàn)在要一人抱一束玫瑰進去吃飯嗎？”

        唐青殊認真想了想：“那還是不要了。”

        把花留在車里，兩人才進去。

        餐廳還是同一個餐廳，連菜都沒有換。

        不過氣氛和上次截然不同。

        唐青殊健談了不少，臉上一直有笑，看來心情很不錯。他不確定蔣順為什么會想跟他試試，或許是因為在這陌生的海州，對蔣順來說，他算唯一一個知根知底的人？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

        唐青殊是那種一旦決定了，就會勇敢走下去的人。最難的第一步都已經(jīng)跨出去了，那還怕什么呢？

        “你的字很漂亮。”蔣順想起唐青殊給他留的那張卡片。

        唐青殊笑：“很多客人喜歡紋瘦金體，我專門練的，沒你的字好看。”

        蔣順抬眸：“醫(yī)生鬼畫符體，你問問他們想要紋嗎？”

        唐青殊被他逗笑：“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幽默。”

        “你也沒怎么跟我說過話。”

        “有的，找你問過題。”三月的室內(nèi)還開著暖氣，唐青殊的鼻尖輕輕冒汗，他支頷望著蔣順笑，“你講題的時候特別有耐心，給我講了三遍我都沒聽懂，你也沒有煩。”

        蔣順抿唇：“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他們說對你大聲說話都能嚇暈你。”

        唐青殊：“……哈哈哈——怎么可能？”

        蔣順等他笑了會兒，才又道：“以前從沒見過你在體育課上跑步，聽說有次你差點遲到，在校門口跑了兩步就暈倒了。”

        唐青殊有些詫異蔣順還能記得那時的事，說實話，他自己都不會記得這么清楚，那時氣急暈眩是常有的事，要不是情況嚴重，媽媽也不至于拼命賺錢給他手術(shù)……

        唐青殊及時收住了思緒，眼尾仍然染笑：“是先天性肺動脈瓣狹窄，手術(shù)后就沒事了，我現(xiàn)在能跑步了，說話大聲不會嚇暈我的。”

        “我知道。”蔣順的唇角勾起，“畢竟我現(xiàn)在是專業(yè)的。”

        “唔……那蔣主任以后會回深城醫(yī)院嗎？”

        “應該不會，我覺得海州就挺好。”蔣順道，“我在海州買了房子了。”

        這事唐青殊聽羅誠提過一嘴，蔣順是市里引進的先進人才，所以購買房產(chǎn)有優(yōu)惠政策。

        “我房子是租的。”

        “嗯？”

        “相親不應該老實地交底嗎？”

        蔣順笑起來：“那你要問我年薪嗎？”

        唐青殊沒問，自顧道：“我現(xiàn)在身價還可以，客人們買圖出價也高，但我沒什么存款，我做慈善上癮了，可能未來還得繼續(xù)上癮。”

        蔣順又笑：“沒關(guān)系，我覺得我的工資可以養(yǎng)家。”

        唐青殊握著叉子的手指緊了緊，他怎么突然說養(yǎng)家……

        “不過我還沒買車。”蔣順誠實道，“租了一陣子，主要是住的地方到醫(yī)院地鐵很方便，所以也還沒想好買什么。”

        其實有沒有車唐青殊一點不在意，畢竟在這種大城市里開車，有時候也挺不方便的，他其實挺煩開車的，一堵車他就生氣，找不到停車位也會生氣。蘇樾和徐彥朝都說他生氣的點很搞笑。

        兩人繼續(xù)閑聊。

        蔣順將衣袖往上擼，露出了結(jié)實漂亮的小臂，唐青殊盯住看了好一會，又職業(yè)病地想伸手摸一摸。

        但他忍住了，怕蔣順覺得他像流氓。

        唐青殊昨晚和蘇樾在“met”待到了凌晨，早上又起得早，餐后甜點吃得差不多，他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他下意識抬手撐了撐額角。

        蔣順打趣道：“怎么還給你聊困了呢。”

        唐青殊笑：“睡得晚，起得早。”

        “別熬夜。”

        “我還喝酒呢。”

        蔣順的長眉壓了壓，突然嚴肅叫他：“唐青殊。”

        唐青殊努力掀起眼皮朝他看來：“是因為你，我喝了兩杯酒才考慮好要不要約你。”

        蔣順擰眉：“告訴我，約我不是你醉酒后的決定。”

        唐青殊笑起來：“我酒量沒那么差。”

        蔣順松了口氣，叫來服務員結(jié)賬，起身道：“我送你。”

        -

        在后排兩束玫瑰花的加持下，整個車廂內(nèi)花香四溢。

        蔣順調(diào)整好了位置，扭頭就見唐青殊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

        “怎么這么困？”

        “凌晨三點睡，早上五點起的。”

        蔣順驚了：“你店里要求這么早上班？”

        唐青殊閉眼笑：“有個客人約了六點的圖，我上班時間很自由，沒事可以睡到自然醒。”

        -

        車到唐青殊住的地方樓下，他已經(jīng)完全睡熟了，連給他解安全帶都沒有反應。

        蔣順沒叫醒他，側(cè)身悄悄看他，和當年總是帶著紫紺的唇色不一樣了，他現(xiàn)在的唇色健康紅潤，很好看。

        唐青殊揉著眼睛醒來時，蔣順還在盯著他看。

        “已經(jīng)到了？”他有些迷糊去開車門。

        “等等。”蔣順快速俯身過去捉住了他的手腕。

        車內(nèi)空間狹小，蔣順另一手撐在唐青殊身側(cè)，半個身體都探進了副駕駛，弄得唐青殊只好貼著椅背。

        這個姿勢實在有些曖昧，仿佛連車廂內(nèi)的玫瑰花香都開始無孔不入。

        唐青殊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蔣順適時松了手：“醒醒神再下去，不然容易著涼。”

        “哦。”

        蔣順已經(jīng)坐回駕駛室，唐青殊的心跳尚未平復，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蔣順蹙眉道：“你臉怎么這么紅？”

        “有、有點熱。”

        “也別開窗。”

        “嗯。”

        -

        后來唐青殊想讓蔣順把他的車開走，蔣順怕耽誤他去店里就叫了輛車。

        臨走還沒忘記把后座的玫瑰花帶走。

        唐青殊摸了摸臉頰，昨晚喝了酒都沒這么燙。

        上樓洗完澡出來，見蔣順給他發(fā)了條信息：【醫(yī)院去你店里不太方便，所以我想了想，覺得還得買車，你喜歡什么樣的？】

        注1：出自宋代林逋《雀心錄》：歲月已亡者不可復，未來者不可期，見在者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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