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殊想把自己灌醉的愿望很快就破滅了，蘇樾和徐彥朝都攔著不許他多喝，徐彥朝還把他的杯子給繳了。

        蘇樾干脆推開李陽，坐了過來，把唐青殊拉過去圈著他的脖子朝蔣順道：“蔣主任，我這人沒什么文化，喜歡丑話說在前頭。于公，唐老板是我的合伙人，于私，青殊是我蘇樾當親弟弟一樣看待的人，所以蔣主任要是欺負他，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答應！”

        蔣順與他碰了酒杯：“我怎么會欺負唐老板？”

        “冷暴力也不行。”徐彥朝道。

        蔣順失笑：“不敢。”

        唐青殊插嘴道：“你們干什么？”

        蘇樾將他摟緊了些：“嘖，我們唐老板這是心疼了？行了行了，阿朝，來，我們敬蔣主任一杯。”他又朝李陽看了眼，“李總還喝嗎？不會這就醉了吧？”

        李陽哼了聲：“太看不起人了。”

        這一輪結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深夜的氣溫驟降，唐青殊將衣服拉攏了些。

        蔣順扭頭看他：“醉了嗎？”

        唐青殊搖頭：“你呢？”

        “沒醉，清醒著。”

        蔣順今天可喝了不少，二店那群人幾乎是輪番過來，他算是一個人車輪戰了整晚。

        唐青殊有些驚：“你酒量怎么這么好？當醫生還要應酬？”

        “那倒不用。”

        “那你怎么練的？”

        “剛出來那年，我在一個汽修廠工作過，老板是個東北人，特能喝。他下了班就喜歡帶我們去喝酒擼串，還愛喝白的。”

        “蔣順……”

        唐青殊沒想到他會提從前的事，他不想蔣順去回憶那些事。

        蔣順側臉看他：“怎么了？”

        “哦，我就是想起來，你叫代駕了嗎？”

        “叫了。”

        唐青殊點點頭：“走快點，喝酒吹風容易上頭。”

        “嗯。”蔣順跟上他，“你同事們對你都很好。”

        “能留下來的都是相處得來的。你在醫院怎么樣？”

        “挺好的。”

        “小林什么時候動手術？”

        “還不確定。”

        “哦……”唐青殊拼命扯著話題，不想蔣順再回頭去說當年的事，“今晚讓你破費了。”

        蔣順笑起來：“你怎么對自己男朋友還這么見外？”

        唐青殊微怔，似乎還沒適應“男朋友”這個身份。

        蔣順又問：“唐老板今晚高興嗎？”

        高興，也不怎么高興。

        本來還想趁醉做點不太好的事呢。

        做人果然不能內心陰暗。

        停車場眼下很熱鬧，叫的代駕們也都到了。

        蔣順送唐青殊上車：“回去早點睡。”

        “你也是。”

        李陽正好過來，豁達地打了招呼，然后將車鑰匙隔空拋給代駕。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點到即止就好，見面還是朋友。

        唐青殊突然有些明白蘇樾對他說的那些話了，蘇樾是真的為他好。

        回去路上，他給蘇樾發了條信息：【謝謝蘇哥】

        蘇樾早上才回：【謝什么？】

        唐青殊沒回，他打電話過來：“謝什么啊，沒頭沒腦的。”

        “李老板的事。”

        “汗，我可不光是為了你啊，李老板也是我的朋友。”

        “知道。”

        “不過他說還給你搬家。”

        -

        唐青殊本來以為李陽隨口說的，沒想到搬家那天，李陽真的來了。

        大約覺得唐青殊有些詫異，李陽笑道：“唐老板別把我想得那么小氣，我們家開著搬家公司，這錢你讓我賺了也不冤吧？”

        蘇樾從里屋出來：“那你給打折嗎？”

        “打打打，給唐老板搬家哪能不打折呢？”李陽側身讓搬家師傅進門，“師傅，小心點搬啊，這我朋友的東西。”

        “好嘞。”

        師傅們進進出出開始忙碌。

        唐青殊問：“那我們現在干什么？”

        蘇樾道：“要不先過去翡翠天府開門等著唄。”

        “也行。”

        -

        “我都不知道原來翡翠天府還有小套啊。”蘇樾進門就轉了一圈，“不過這兩居室也不算小，比你原先住的寬敞多了。原來那地兒，我偶爾去借宿一晚還得睡沙發。”

        李陽跟著轉了一圈：“現在你要想來借宿也得睡沙發啊，沒看唐老板把客臥做成了書房嗎？”

        蘇樾冷哼：“都離婚了我還會被人掃地出門來借宿嗎？”

        “臥槽！”李陽睜大了眼睛，“你之前還被你老婆掃地出門啊？”

        “是前妻。”蘇樾糾正。

        “行行，你可真行啊。”李陽道，“那還真是單身好。”

        唐青殊給他們倒了水：“聊什么？”

        蘇樾道：“李總覺得你還是單身好，讓你趁早跟蔣主任斷了。”

        李陽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蘇老板，不帶你這么坑人的啊！我剛才說的是那個意思嗎？”

        “還是單身好，是不是你說的？”

        李陽：“……”

        唐青殊不想跟他們鬧，打算去陽臺看看貨車來了沒，羅梔言突然給他打電話來。

        小姑娘哭哭啼啼要唐青殊去他們學校一趟。

        唐青殊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只好麻煩蘇樾幫忙守下門：“東西你們不用整理，隨便找地方放就行。”

        匆忙趕到羅梔言上的海州一中，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校門外的車異常多，唐青殊的車停得老遠。

        下車就見羅梔言站在校門口。

        “表叔！”羅梔言見了來人就沖過來抱他。

        “怎么了？”唐青殊揉揉她的頭，“出什么事了？”

        “先進去。”

        唐青殊進了教室才知道，羅梔言是把他叫過來開家長會的。

        原因很簡單，她這次考砸了，沒敢告訴羅誠夫婦。

        唐青殊：“……我會告訴你爸媽的。”

        “哎呀，不要嘛，求你了表叔，我求求你了。”小姑娘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下不為例，好不好？我保證，我下次一定會好好考的，要是再考不好，你再把今天的事告訴他們！我可以給你寫保證書的！”

        唐青殊敗下陣來。

        “表叔，我手機沒電了，你的能借我查下資料嗎？”

        “你不會充電？”

        羅梔言的聲音更低了：“這是教室啊，被老師發現會沒收手機的。”

        唐青殊嘆息遞給她。

        班主任進來了，她先是跟家長們打了招呼，然后開始分析這次的考試成績。

        唐青殊自己上學時就是常年倒數，所以對考了全班十五名的羅梔言覺得還可以，當然，他知道羅梔言平常都是能進前十的。

        那時因為身體原因，媽媽對他的成績沒有過多要求，如今想來，所有人都過得水深火熱的高中三年，于唐青殊來說并不算難熬。

        家長會結束后，唐青殊擺出長輩的樣子教育了好一陣。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記住了記住了。”羅梔言挽著唐青殊的手一個勁地撒嬌，“表叔你別啰嗦了，我最喜歡你了！”

        唐青殊認真道：“撒嬌沒用，再不好好考，我就告訴你爸媽。”

        “嗯嗯！表叔，問你個事唄。”羅梔言挨近了些，“你跟蔣主任進展得怎么樣了？”

        唐青殊蹙眉：“小孩子問這干什么？”

        羅梔言問得更直白：“你倆上-床了嗎？”

        “什么……沒有！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沒有嗎？”

        “沒有！”唐青殊推開羅梔言的手，“你一個小姑娘……你！我和蔣主任，我們……我們……”他們都沒接吻過，怎么就上-床了？！

        羅梔言沒見過這樣的唐青殊，話說不利索，臉都紅了。

        “沒有就沒有唄，你那么激動干什么？那你有他照片嗎？讓我看看唄。”

        “沒有！”

        沒有啊。

        哦，那他手機相冊里那張照片不是蔣主任啊。

        羅梔言又笑：“表叔，你怎么這么會害羞？”

        正說著，有人在前頭叫“唐青殊”。

        唐青殊下意識抬頭看去，那邊長廊上站了個人。

        “周老師，您怎么在這里？”

        周敘文推了推眼鏡笑道：“還真的是你呀，我這遠遠看著，還有點不敢認。哦，我來海州這邊做學術交流。這位是……”

        “我侄女。”唐青殊將羅梔言拉過去介紹，“我以前的班主任，周老師。”

        “周老師好，我還想著誰把我表叔教得這么善解人意呢。”羅梔言的嘴巴向來很甜，“那表叔我先回教室了啊，周老師再見。”

        “再見。”

        周敘文這次是帶一位后輩來開會的，后輩叫張盛，這幾年一直是周敘文帶著，和他一樣教語文。

        唐青殊和周敘文聊了兩句，張盛就從洗手間回來了。

        張盛今年才27歲，很年輕，也是周敘文的學生，算是唐青殊的學弟。

        “唐學長好。”張盛一點不認生。

        “你好。”唐青殊笑了笑。

        周敘文得意又鄭重地介紹：“你這位學長可不是一般人物，現在是海州一家很有名的紋身店的老板，他的作品屢次獲獎，現在在他們這個圈子里可出名了！”

        “這么厲害？”張盛忙問，“學長哪個大學畢業的？”

        “哦，我……”

        唐青殊還沒來得及說話，周敘文搶先道：“你學長當年因為身體原因沒上大學，不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

        唐青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得知周敘文明天才走，就想晚上請他吃個飯。

        “那敢情好啊，我們也很久沒見了。”周敘文看起來很高興。

        唐青殊先給蘇樾打了通電話，說他臨時有事，讓他們收了貨就先回去。

        末了，他又給蔣順打了個電話：“忙嗎？”

        “沒事，你說。”

        “我碰到周老師了，就原來我們高中的班主任，特別特別喜歡你的那個，記得嗎？”

        “記得，他還沒退休？”

        “再有一年吧，我晚上請他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行，一會把地址發我。”

        蔣順以前的成績年級頂尖，學校就沒有一個老師不喜歡他的，每回考試他都會被當做例子拉出來表揚。

        周敘文他們下午也沒事了，唐青殊便了個能喝下午茶也能吃飯的餐廳。

        周敘文一個勁地夸他辦事周到。

        他對唐青殊的工作很感興趣，追著問了許多，又跟唐青殊合了影，認認真真編輯了發朋友圈，說是見到了以前教過的學生，現在特別有出息，他覺得欣慰又自豪。

        張盛羨慕極了：“我什么時候也能像周老師一樣帶出這么有出息的學生就好了。”

        周敘文笑道：“你還年輕，會有的。”

        “我算什么優秀？”唐青殊忍不住問，“周老師，您還記得蔣順嗎？”

        周敘文愣了下。

        “就是每次都考年級第一，后來考上了寧大醫學院的蔣順。”

        唐青殊的話落，張盛插嘴道：“寧大醫學院分數線全國數一數二啊，周老師您還教過這么牛的學生啊？可是我怎么在學校沒聽說過？”

        剛才還掛著笑容的周敘文立馬拉下臉來：“牛什么？最后也沒上成寧大醫學院。”

        張盛詫異問：“為什么沒上？”

        “光會讀書，不會做人，他殺了人，斷送自己大好前程！”周敘文看向唐青殊，“小唐你以后提都不要提這個人，你現在事業這么成功，千萬不要跟犯過罪的人有什么牽扯！”

        -

        蔣順換了衣服剛走到停車場就聽見有人叫他“蔣主任。”

        他回頭見唐青殊從車上下來。

        “你怎么來了？不是說晚上要請周老師吃飯嗎？”蔣順看見來人就難掩笑容。

        唐青殊道：“不請了。”

        “怎么了？”蔣順快步朝唐青殊走去，近了發現他的臉色有些奇怪，“發生什么事了？”

        唐青殊不敢解釋，胸口壓著一口氣，替蔣順委屈得不行，怕一張口就會破防。

        “唐青殊？”

        “我有點難受。”

        蔣順的臉色微變：“哪里難受？”

        “蔣順。”唐青殊抬眸看他，“你能抱抱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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