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仁綺挑了挑眉，頗感興趣地看著于睿汗濕的鬢角與十分勉強的笑容，還有他不斷傳達的信息：救救我。

        他不是殺人犯，不是布置者，卻比任何人都提前知道尸體身份。現在又如此驚慌。

        一切呼之欲出。他是目擊者。

        他知道兇手，準確的說，他應該是目擊了是誰布置的這一切。因此他知道尸體身份。

        沒被開膛破肚前的尸體，溺水不超過24小時，應該腐爛得不多，足以讓他辨認出來這是誰。

        與此同時，讓于睿這么無措懼怕，意味著這個布置者只可能存在于他身旁的npc之間。

        裴秀，還是裴女士？

        范仁綺的目光在二者之間游移。

        這邊廂，裴女士安撫了他們之后，又對他們講了一番話。大意是雖然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婚禮仍要照舊在今晚舉行。

        就像是印證這話一樣，傭人們繁忙地穿梭各處整理起來。

        那邊，婚禮的主角裴秀無所謂地整理裙擺，又對著美甲上的閃鉆看個不停。看不出來到底在想什么，但好像對婚禮并沒有那么期待。

        一片恭喜之中，唯一不安的仍然是那位準新郎。

        現在想想，這個要成為新郎的男人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總是冒著汗，維持著堪稱勉強的微笑。

        如果不是因為吃軟飯的畏畏縮縮，而是因為真的恐懼呢？

        昨天發現尸體的時候，他看起來也更像是被嚇到了，努力在跟不知道誰的同伴傳遞信息。

        比起昨天，他現在的狀態更糟糕，坐立不安，手指不斷顫動傳信，幾乎要撐不住偽裝了。

        因為婚禮快到了么？

        范仁綺若有所思。她第一時間觀察過周圍，并沒有誰反應異常。暫且不知道他在給誰傳遞信息，只能確定有同伙隱藏在玩家之中。

        至于他是如何知道杜子騰名字的，估計也和這個同伙有關。這么看來，他和同伙似乎最像是那對亡命鴛鴦？

        那么，小佳和林楚楚之中……范仁綺再次深深地看向兩個女鬼，特別是林楚楚。

        她沒有忘記，昨天林楚楚從白沙灘回來的時候聲稱，沒有遇見幾分鐘前往那邊去的裴女士。

        兩個人之中至少有一個行蹤可疑。她傾向是林楚楚說謊，而且那根頭發……

        但是話說回來，通緝犯情侶來這里無論有什么目的，都應該是偷偷潛入的。女鬼這邊好說，這男的居然隱藏身份隱藏成了新郎，未免……也太大膽太有新意也太成功了吧？

        而且她原本以為弄出尸體的就是通緝犯情侶，是為了他們的某些行動而掩人耳目。

        現在看來則不然。

        因為于睿的恐懼無法解釋，除非……

        裴秀。

        如果說于睿目擊了什么，都更像是離他最近的裴秀，裴女士畢竟隔了一層。

        而且裴女士的話提醒了她，放出尸體可能想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為了拖延婚禮。

        從這個角度，倒是有可能是看起來就不怎么期待婚禮的裴秀。

        但是，傷口都是死后傷，這么煞費苦心地布置，呼應那樁舊事，似乎也不單純只是為了嚇嚇人、拖延婚禮吧？

        那么目的到底何在？

        她不由地看向裴秀，對方正坐在吧臺那邊，小佳再次發揮社交天賦地跟她套話，范仁綺便也湊了過去。

        裴秀啜了一口汽酒，瞥了一眼尸體曾經放置的位置——剛剛已被杜子騰自己收走，若有所指地嘆道：“逝者已逝，希望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小佳：“是呀，我們也希望婚禮能夠順利。”

        裴秀瞥了她一眼，沒有應聲。

        奇怪。她指的不是婚禮嗎？范仁綺和小佳交換了視線，愈發感覺準新娘對婚禮的態度很異常，從一開始就是。果然是她布置的嗎？

        再經過一番套話之后，她們自然地確認了昨天兩人的時間線。基本上，于睿昨天和裴秀形影不離。

        范仁綺忍不住蹙眉，是真的形影不離因此他們都沒有時間去布置？還是說，于睿被迫為裴秀打掩護？

        她有點不愿意接受。因為如果不是裴秀的話，那布置者很可能就是裴女士了。

        回過頭來想想，裴女士當時是從外面過來的，比起從三樓一起下來的裴秀于睿，似乎的確嫌疑更大……

        不要忘了，1樓出入口眾多，尤其是地下密室，雖然她們將雕像的出入口視為入口，噴泉這邊視為出口，但相反路線也完全可行。

        也就是說，完全可以通過地下室把尸體運回來處理，然后布置完再從密道離開，做出才從外面回來的假象。

        看來，需要去地下室再次檢查一下。范仁綺暗暗記下這點，轉而看向裴女士，她正在那邊跟林楚楚聊天。

        她注意到，裴女士總是很珍惜地將自己的拐杖放在一旁，然后才就坐。

        拐杖會有什么線索嗎。離得有點距離，看不清啊……范仁綺正犯嘀咕，小佳突然戳了戳她。低頭一看，小佳又捂住了一只眼睛，用剩下的一只擠眉弄眼地跟她使眼色。

        她順著一看，一顆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偷偷地一骨碌滾去了裴女士那邊，然后很努力地上躥下跳，圍著拐杖繞圈打量，就差自帶個小放大鏡了。

        范仁綺頓時感動，眼珠都獨立行走了，人類還有什么資格不努力！

        這時，林楚楚嘴角一抽，也發現了活潑得過分的眼珠。她無語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后微微側身，吸引裴女士的注意，幫忙掩護了起來。

        “怎么樣，發現什么了嗎？”卻是方坤被她剛剛關于npc的問題弄得有點放心不下，跟了過來。

        沒等她回答，他又自己小聲嘟囔：“不過，畢竟管家是被那有錢鬼帶來的，鬼那邊是少一個，莫不是就藏在npc里？”

        看范仁綺看他，他補充說：“你們b級玩家應該也知道了，副本里雙方力量總是差不多平衡的，不然怎么繼續呢。”

        等等，或許他說得沒錯……

        范仁綺突然恍然，其實只要梳理一下，現在的情況并沒有那么復雜混亂。

        首先，既然玩家有人有鬼，陣營不同，那副本自然會平衡力量，好叫游戲繼續進行。

        只不過，方坤最初想的是屠邊局，因為他誤以為自己和楚哲也是玩家。

        在他看來，雙方的成員初始分布是這樣的：

        ［人類陣營］5名：方坤，陳景文，杜子騰，范仁綺，楚哲。

        ［鬼陣營］5名：小佳，林楚楚，富二代，管家，nick。

        然而，他并不知道她和楚哲是“共享”了杜子騰的一半資格擠進來的，此外，管家是富二代用道具帶進來的。

        因此，真實的初始成員分布情況是：

        ［人類陣營］3名：方坤，陳景文，杜子騰（范仁綺，楚哲）。

        ［鬼陣營］4名：小佳，林楚楚，富二代（管家），nick。

        而看似占優勢的鬼玩家陣營之中，藏著一名于睿的同伙。

        最終，這實際上是互相牽制的三方陣營大亂斗：

        ［人類玩家陣營］3名：方坤，陳景文，杜子騰（范仁綺，楚哲）。

        ［鬼玩家陣營］3名：小佳或林楚楚，富二代（管家），nick。

        ［兇手“鬼”陣營］3名：小佳或林楚楚+于睿，裴秀或裴女士。

        這么一梳理，情況明朗多了。

        無論通緝犯情侶或者裴家人有何目的，二者之間又是什么關系，需要確定的問題只有兩個，而且都是二選一問題：1于睿的同伙，通緝犯的另一名是誰？選項：小佳，林楚楚。

        2布置者是誰？選項：裴秀，裴女士。

        范仁綺眼睛一轉，轉頭問方坤道：“喂，你知不知道那個有錢鬼的級別？”

        方坤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左右張望一下后特意壓低聲音道：“想打劫他嗎？

        實不相瞞我也想過，但他太有錢了，把自己生生堆成a級，同是水a，我根本奈何不了他。

        因為他的錢真的太多了，光站在原地兌換道具就能把我淹死……”

        范仁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a級玩家。

        這時，富二代恰巧打了個噴嚏，狐疑地朝四周打量。嘖嘖嘖，鬼鬼是有點靈異在身上。

        方坤面不改色地迎接他的視線點頭，回以一個仿佛帶點疑惑的真摯微笑：“好兄弟，怎么了？”

        富二代最終把頭“咔咔”地一寸寸扭了回去。

        重新認識了一下a級玩家寫為“好兄弟”讀作爾虞我詐的世界之后，范仁綺也壓低聲音開口：“有沒有級別探測器一類的道具？”

        方坤撓了撓頭，索性直接去找了富二代。好兄弟不能打劫，但可以明借啊。

        “喂！”小佳特意等方坤離開以后才吱聲，這會兒搖著她的手示意，眼珠已經回來了，好像有重大發現。

        她們倆便鬼鬼祟祟去了衛生間，小佳一邊沖了沖眼珠塞進去，一邊跟她轉達：“看到了，拐杖手握位置刻著小小的‘x’。”

        x！范仁綺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地下室的神秘病人“x”。

        倆人對視一眼，想到一塊了，興奮莫名。

        這恐怕不僅僅是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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