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師，您好！”左池頷首道，語氣和動作都十分尊敬。

        “你先在沙發上坐會兒，我這還有兩段要改，大概需要十分鐘左右。”薛初霽冷聲回應道，期間一次頭也沒抬過，只專注于電腦屏幕，手指不停地敲擊著鍵盤。

        左池局促地站了一會兒，才選擇在沙發上坐下，腰板挺得筆直，兩腿并緊，把筆記本放在腿上，活生生的一副小學生模樣，指尖不停地摩挲著本子的紙張邊緣，透露出他心中的緊張。

        不知為何，薛初霽給他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左池想，也許是因為薛初霽太年輕，而又太優秀，讓他倍覺羞愧難當。

        “看過我的文章嗎？”薛初霽直言不諱道，語氣中滿是自負，可她就是有這樣的資格。

        “沒，還沒來得及。”左池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根本沒做任何準備就來見她了。

        “那你了解我嗎？知道我專攻哪個方向嗎？學校主頁上關于我的簡介總該看過吧？……”薛初霽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壓迫著左池的神經。

        左池臉色漲紅，搖了搖頭，只覺難堪至極。

        “什么都不知道？也敢來見我？”薛初霽譏笑道，語氣中又帶著挑釁勝利的歡快。

        “是陳老師讓我來……”

        左池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薛初霽打斷，“真想不通，以陳教授的level，怎么會挑中你。”

        如果地上有個洞，左池恨不能立馬鉆進去，他自知愚鈍，卻也足夠努力，他可是她們那一屆的第一名，就算嚴厲如陳頤，也沒有對他如此挑剔過。

        左池的腦袋垂地極低，滿臉通紅，細長的手指緊緊攥住本子。

        “你先看下這篇文章，挑出核心內容做個ppt，明早八點之前給我。”薛初霽把一沓厚厚的打印紙扔到左池面前，冷聲吩咐道。

        ‖

        左池熬了半個通宵，一睜眼已經七點五十了，他急沖沖地拿了u盤跑到薛初霽的辦公室，門卻是鎖著的。這才意識到，他連薛初霽的聯系方式都不知道，正準備打開學校主頁去找她的郵箱，隔壁辦公室的老師好意提醒道：“你找薛初霽？她早上六點的飛機飛x市x大學參加今年的計量經濟學年會了，這個點應該已經在做報告了。”

        “李老師您好，那您知道薛老師的電話嗎？”

        李老師報出一串數字，同時好意提醒左池晚些再聯系薛初霽。

        左池忐忑不安地給薛初霽發了一條信息，同時在學校主頁上找到薛初霽的郵箱，把ppt發給了她。

        不知道她又會怎么羞辱他，左池沮喪地想著，木楞地坐在實驗室里。

        “啊啊啊！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優秀的人吶！我只能說，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坐隔壁桌的李嘉低嚎道。

        左池不經意間瞥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才發現是年會的直播，而此刻的主講人正是薛初霽，忍不住湊近多看幾眼，探探李嘉口中“我聽不懂”的究竟。若非左池昨夜認真研究過整篇文章，也許他猛一下地也看不太懂，但薛初霽作報告用的ppt跟他做的毫無關系。這讓左池覺得自己完全被薛初霽耍了，他熬夜做的東西，不過是她用來玩的。

        “不是對人家沒興趣嗎？看的這么認真干嘛？”李嘉戲謔地問道。

        “學習！不行吶？”

        “你能聽懂嗎？我反正是聽不懂。”

        “能聽懂個大概。”

        “不得了呀，左池，你什么時候偷師學藝的？也不帶上我？”

        “我導出國了，把我扔給了她。”

        “什么？”李嘉長號了一聲，搖頭哀嘆道，“以前我們都同情你選了個女魔頭，原來好事在后頭呢！”

        “這好事給你，你要不要？”

        “我倒是想，哪有呢？”

        “要不你給給你導說，你要換導師，要么去討好薛初霽，讓她把你要過去。”

        “算了吧，這種兩頭得罪的事，我才不做呢，我導對我也挺好的。”

        “你活脫脫的口嗨患者！”

        ‖

        兩天后，左池才收到薛初霽回信，很簡短的幾個字，“來我辦公室一趟。”

        第二次在她的辦公室會面，左池感覺這次的氛圍好了許多，他人也膽大了些。

        “看我作報告了沒？”薛初霽給左池倒了杯水，順勢也坐在沙發上。

        “謝謝薛老師。”這種近距離讓左池有點慌張地點了點頭。

        “看出差距了嗎？”薛初霽抿了口茶，慵懶地問道。

        “嗯？”左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趕忙又點點頭，“看出來了。”

        “那說說差距在哪？”

        這下子讓左池徹底無言以對了，腦袋又開始不自覺地低垂。

        “你根本就沒有認真分析問題，怎么取得進步呀？”薛初霽看了一眼左池泛紅的側臉，認真道，“是不是很記恨我那天說的話？嗯？”

        “沒，沒有。”

        “我又不是老學究，你干嘛這么怕我？”薛初霽突然貼近左池，伸手捏住他的臉，可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恐慌和陌生。若非是這張臉，薛初霽甚至懷疑那晚的人不是他。

        “左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薛初霽的眸光閃了閃，黑曜石般的眸子，似乎要把他給吸進去一般，左池試圖努力地回憶眼前的這張臉，但無奈地發現，他確實記不起關于她的任何事情，正如李嘉所說的，薛初霽這樣的風云人物，就算是和她沒有過交集，也應該聽過她的名字。

        薛初霽索然無味地放開左池，冷聲道：“抱歉，唐突了。”

        盡管場面一度很是尷尬，但左池還是客氣地向薛初霽告別，“薛老師再見。”

        左池走后，薛初霽煩躁極了，縱使這些年來，她從未主動聯系過他，但她自信滿滿地覺得，左池不會忘了她，也不可能忘了她。

        說起來，左池的長相并不出眾，甚至有些寡淡，但怎么就是讓她念念不忘呢？可惡的是，他卻把她給忘了。

        那夜，她們初識云雨，肌膚相親，雖青澀卻也歡愉。

        左池啊，左池，我不相信你把一切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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