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嫂子，小花前幾日是不是有過高熱的癥狀？這兩日退了下來？”
  “是的是的，”趙寡婦連連點頭，“頭兩三日身上燙的厲害，找周大夫開了藥吃了，這兩日退了熱，誰知又這樣，我。。。”
  說著她聲音便有些哽咽。
  穆易心下已經了然。
  她擺了擺手：“趙嫂子不必擔心，這不過是尋常的幼兒急癥，通常幼兒高熱后便會發作，不過你放心，過個幾日便會退去，發了這一次，往后也不會再發作了。”
  趙寡婦卻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從昨天周八斤說小花得的是麻風病后，她的心猶如在油鍋上煎了一晚上，此刻穆易說不用擔心，她卻覺得有點恍惚，小花真的沒事？自己真的有這般好命嗎？
  “可是周八斤說。。。。”
  穆易的臉上露出一絲鄙視的神色。
  “周八斤那個潑皮，你信他做什么。。。”
  話音剛落，想起村中的一些傳言，她又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連忙閉上嘴巴。
  趙寡婦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小花身上的疹子雖說過幾天會消去，但這幾天身上可能會有些瘙癢難忍，還需要開上一些藥，煮了加在水里讓她浸浴，另外還要吃一些清熱解毒的藥，我家里有現成的藥材，一會兒我讓人送來。”
  雖說方才的話也沒旁的意思，但大抵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穆易覺得實在太尷尬了。
  趙寡婦慌忙去衣袖里掏錢袋子：“那有勞了，穆大夫。。。藥。。。多少錢呢？”
  “給村里人看病都是2文錢，你便也給2文錢吧。”
  如今護膚品工坊每個月都有幾千兩到賬，實則這診費不收也行，只是不收又怕村民過意不去，穆易便象征性的收一點。
  “糖。。。吃糖糖。。。”
  小花拿著糖人，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趙寡婦。
  “小花快謝謝姨姨。”
  “謝。。。姨。。。”一歲多的小花，還在咿咿學語，話還說不連貫。
  穆易瞧著她的樣子，只覺得格外可愛。
  “小花快吃，放到嘴里，舔一口。”穆易伸手做示范。
  瞧著穆易的舉動，趙寡婦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三月，似乎是有話要說。
  穆易便示意三月先出去。
  “穆穆姐，既然小花沒事，我便先出去跟里正爺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去吧。”
  穆易很是欣慰，三月這丫頭還真是機靈。
  “穆大夫，我跟周八斤。。。”
  穆易萬萬沒想到趙寡婦會說這個，尷尬的要拿腳趾摳地。支支吾吾得說道：“趙嫂子，村里的傳言我是略有耳聞，不過我方才的話真沒旁的意思。。。”
  感覺越描越黑。
  “我娘家在趙家溝，家里姐弟二人，因是個丫頭，父母從小便沒拿我當人，后來我大了，十六歲就把我嫁給了有客村的周小清。”
  “說是嫁，實在是賣，村里別人家娶媳婦給個2錢的彩禮錢便是了，我丈夫足足給了一兩，幸好當時我公婆喜歡我，丈夫也非我不娶，這才沒被嚇到。。。”
  說到丈夫，趙寡婦的眼神柔和起來，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嫁給周小清后，日子過的雖然清貧，卻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刻，丈夫貼心，公婆疼愛，我十六歲和清哥成婚，婚后幾年都沒懷上孩子，公婆也不惱不嫌棄，只安慰我還年輕，日子還長，以后總會懷上的。。。”
  “后來，走過了幾年，我終于懷上了，我記得周大夫說我已有身孕的時候，公婆還有清哥有多高興，清哥一把抱起我轉啊轉，轉得我都有些頭暈了，還被清哥還被公婆責罵了一番。”
  “可能那樣的日子太好了，老天都嫉妒我了，”趙寡婦凄然一笑，“那天清哥和公公說上山給我打些野味補補身子，誰知突然下暴雨，遇到山洪。。。村里人找了幾天，才找到他們的尸體。”
  趙寡婦依舊笑著：“婆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也跟著走了，走之前拉著我的手說，放下不下我，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孩子生下來養大。”
  她笑中帶淚，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專心吃糖的小花。
  穆易只覺得心里堵的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趙寡婦卻沒管她，接著自顧自說道：“一夜間我就失去了這世上所有疼愛我的人，給三個人下葬，掏空了所有的家底，可我還懷著身孕，只能回娘家討口飯吃，誰知爹娘門都沒讓我進，罵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喪門星，害死了一家人，怕她在害死他們，不準我再踏進家門一步。”
  “我只能把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拿去賣了，熬到小花生下來，這其中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咬著牙活著，只為把周家這唯一的一條根養大，可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能讓我賺的錢，也只有男人的錢了。”
  穆易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后來我變得尖酸刻薄，眼里只有錢，村里女人都討厭我，怕我跟她們的男人有一腿，男人也不過是在玩弄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能不被人欺負，只要能從他們身上弄到錢，只要能把我女兒養大。”

  “不知道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可能因為我太久沒有好好的跟人說話了，也可能太久沒有人正眼看過我們母女。。。”
  穆易只覺得心靈受到了強大的沖擊，今天這信息量太大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周八斤那樣的男人，實在是。。。”
  “我知道，”趙寡婦點頭，“我當然知道他靠不住，看小英得了病，生怕我會纏著他，所以才去找里正爺，慫恿村里人將我趕走，真是絲毫不念舊情。”
  穆易啞然失笑，你和他之間有啥舊情，不是各取所需嗎？
  “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辦，走一步看一步吧。”趙寡婦長嘆了一聲。
  以前清哥和公公經常上山打獵貼補家用，如果家里的田地都差不多賣完了，靠自己孤身一人，又帶著個年幼的女兒，能做什么呢？
  當時護膚品工坊招工的時候，她也想過去報名，可是每天上工，女兒誰帶呢？
  “你，如果能靠你自己養活你們兩個，但是可能會苦一點，累一點，你愿意嗎？”
  趙寡婦一愣，沉思了片刻，猛抬起頭來，眼神里滿是決絕。
  “我愿意！再苦再累我也愿意！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一年多對我來說，比一輩子都長，我也想明白了，靠人總不如靠自己！”
  穆易覺得稍許有些安慰，趙寡婦有這樣的決心，說明她還有救。
  “好，我倒是有個主意，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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