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娘賣完了豬下水，剛進村就碰到了財旺媳婦。
  “哎喲喂，石頭娘，你可回來了！”
  財旺媳婦表情夸張得說道。
  “怎么了有金娘，出什么事了嗎？”石頭娘停下了腳步。
  “你家二牛！可憐得緊啊！”財旺媳婦一臉憐憫得搖搖頭。
  “就剛才，我從你家院門外經過，聽到里面有人在哭喊，想著你沒在家，怕你家二牛出事，我便進了院子想著幫著看看，你猜怎么著？”
  石頭娘原本是要趕回去做午飯，聽著她在這里啰里吧嗦還賣起了關子，不免有些著急。
  “有金娘，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說罷！”
  財旺媳婦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喲，你這會兒知道著急了？不是我說你，心也太大了，把一個病人放在家里，也不給做飯吃，天下哪有這樣苛待自己男人的女兒，這也就是你家二牛動不了，否則的話。。。”
  石頭娘原本便有些不耐煩，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氣不打一處出。
  “有金娘，說話要有根據，我清晨出門時給他留了餅子和水在床頭，讓他自己吃，我自個兒從早上忙到現在還一口東西都沒有，你說說我哪里苛待他了？”
  “若是我家財旺得了這樣的病，我必是寸步不離地在旁邊伺候著。”財旺媳婦一臉傲嬌。
  石頭娘差點被氣笑，這女人蠢成這樣也是沒誰了，也就懶得再跟她多費口舌了。
  “那你祝你能早日寸步不離得照顧你家財旺吧。”
  “你，你說什么呢？我一片好心，你干嘛咒我家財旺。。。”
  石頭娘扔下在后面氣得跳腳的財旺媳婦，頭也不回得回家了。
  現在應該說是周二牛的家。
  進了門洗凈手她便開始做飯。
  上午賣剩的一點鹵豬下水她帶了回來，又拿青菜加雜糧面，煮了一鍋青菜疙瘩湯。
  做好之后分成兩份，一份給周二牛端了進去。
  剛一進房門，周二牛便一個瓷碗砸了過來，正中她端著飯菜的右手上。
  吃痛之下手里的碗便掉到了地上，疙瘩湯和豬下水潑了一地，滾燙的疙瘩湯濺到她的腳背，當下就紅了一片。
  周二牛看到一地的飯菜愣了一下，接著便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你他娘的去找哪個野男人了？這么晚才死回來，老子嗯得前胸貼后背！你太娘的是不是想餓死勞資？信不信我打死你他媽的！”
  她冷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對他的厭惡感又加深了一分。
  隨后冷笑著說道：“我不信，你來打一個試試！”
  周二牛掙扎著坐起來，還想拿什么砸她，手邊卻沒有找到趁手的東西，只得接著指著她的鼻子大罵。
  “周二牛，我實在不明白，你都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為何還會如此囂張？”
  “我告訴你，若不是為了兩個孩子，你便是死了，我都不會看你一眼，更不會這么多天在這里伺候你吃，伺候你喝。”
  “你以為除了我，你還能指望得上別人嗎？你自己想想，這么多天了，你那個為你做主的二姐，再來看過你沒有？”
  “這么多天，你周二牛算算，你潑了多少次飯多少次水到我身上，往我臉上吐了多少口水？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忍了，今天的飯只有這么多，既然被你打掉了，這頓你便不要吃了吧。”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得出了房門，留下周二牛還在后面大罵：“你這個黑心爛肝的臭婆娘，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悔不當初！”
  周二牛瞧著石頭娘出了房門，又聽到外面關院子門的聲音，知道她又去小院做鹵豬下水去了。
  人躺在床上，除了吃也沒別的事可以做，仿佛餓得特別快。
  早上吃了石頭娘留的煎餅和水，過了一上午，加上這么一折騰，周二牛覺得更餓了。
  他知道石頭娘已經變了，現在的她心腸硬了，中午說不給自己吃東西，就絕對不會給了的。
  他聞著掉落在地上的鹵豬下水散發出的香味，只覺得肚子發出的咕咕聲更響亮了。
  緊緊地抓著床頭的柱子，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再從床上滑到地上，掙扎著朝著地上的鹵豬下水和面疙瘩爬了過去。
  豬下水和面疙瘩早已經沾滿了泥土，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抓起來就大口往嘴里塞了過去。
  直到把地上的豬下水和面疙瘩全部吃光。
  他坐在地上思索了片刻，摸起自己的拐杖，
  朝著善益書院一步步挪了過去。
  太陽西下，書院散學，孩子們一個個走了出來。
  “大樹！”
  周大樹四處張望，才發現叫他的是他二叔周二牛。
  “二叔，你怎么到這來了？石頭和小春下午都在家幫嬸娘忙，不到學堂來的。”
  周二牛點頭：“我知道，大樹，二叔是來找你的，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大樹看著眼前這個渾身灰塵泥土的二叔。
  “二叔你要我干嘛，你說吧。”
  “你去過你二姑家吧？明天晌午我想請你幫我去一趟杏花村你二姑家，說我有緊要的東西要交給她，你悄悄得去，不要讓你爸媽知道。”
  大樹不明白為啥去二姑家的事不能讓爸媽知道，有些遲疑：“可是，明天晌午我還要到書院上課。”
  “你都這么大了跟著讀那么幾天書有什么用？又考不上秀才中不了舉，跟著瞎湊什么熱鬧？好好干幾年活討個媳婦生個娃給老周家傳宗接代不比啥都強？”周二牛罵道。
  大樹漲紅了臉：“我也沒想考秀才，就是這幾天家里沒什么農活，就跟著一起聽聽，以后也能認幾個字不是？”
  “呸！”周二牛啐了一口帶著泥沙的唾沫，“認識幾個字有屁用，能當飯吃嗎？大樹，你是我的大侄子，從前二叔對你不薄吧？如今你看二叔成了這個樣子，你要去辦的事關系到二叔往后能不能站起來，你去不去？”
  大樹還是不明白：“找二姑來了你就能站起來嗎？二姑是大夫嗎？”
  周二牛明顯已經沒了耐心，伸出手對著周大樹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讓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廢話！明天一早就到杏花村去，不要讓你爹娘知道，就說到書院去讀書了，明白沒？”
  大樹不敢再吱聲，懵里懵懂地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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