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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府千金的侍女1


止桑就要死了。

        明明是撕裂之痛,可對她來說卻是猶如得救般。

        見著魔界逐漸涌入了生機,子民們跪在地上神情不再麻木歡樂地迎接著千年來久久未見的甘露,止桑長長嘆了口氣。

        終于。

        只見她血肉早已模糊,絲毫不在意身旁拉朽催枯天道碎片在她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靜等著風暴平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聲響。

        止桑朝著天雷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天道之子要渡劫飛升了。

        天雷足足打了三日才得以停歇。

        就在停歇之際,天道被止桑捅出的窟窿也愈加清晰。

        只見天道一分為二,一邊閃著金光,一邊風雨欲來的黑色洞穴讓人惴惴不安。

        止桑見著身邊的碎片風暴逐漸停息,咬牙撐著破爛不堪的身體坐起,伸出已是白骨的手快速地劃著繁雜的符印。

        她在啟動禁術。

        要將自己的神魂補在天道中,這樣天道就會帶著魔氣,魔界便會有源源不斷地生機。

        猶如抽骨般的疼痛讓止桑更加的清醒,隨著她神魂的彌散,天道的窟窿也逐漸被粘合。

        就在她將要消散之際,突然一道奇怪的聲音響起:“滴滴,宿主已綁定。”

        好餓。

        肚子內宛如有一團火在燃燒,絲絲麻麻的疼痛蔓延在其中,只好蜷縮著,仿佛能將饑餓與疼痛驅趕一般。

        止桑睜開眼,入眼的是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天邊掛著些許星光,以及偶爾吹拂過的晚風。

        不時,肚子又傳來一陣聲響。

        她有些不大習慣這種陌生的感覺,可是身體卻又告訴她這已經是常態了。

        突然腦中一陣疼痛,竟然讓她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邊漸漸有了微光。

        止桑挪著身體靠在附近的一顆皮已經禿嚕的樹上,望著天邊漸漸染上一層金光思索著腦中突然多出來的記憶。

        記憶中的她住在一個小村落里,雖說貧苦,但有十分疼愛她的爹娘。

        就在小半年前,干旱摧毀了這個小家也摧毀了這個村落。

        和村里許多人一樣,一家三口收拾家中所剩的糧食后,開始逃荒了。

        而那本就寥寥無幾的糧食早就被吃完了,一路上的難民也越來越多,慢慢地開始刨地吃草,刨樹吃皮。

        路上餓死的人多,搶糧食的人也多,漸漸的,稍微強壯的男子開始襁褓中的幼孩伸出了魔抓。

        她的爹娘害怕這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于是趁著深夜,三人從逃荒大隊中跑走了。

        因著把吃食都留給了妻兒,沒多久她的爹爹邊倒下了。畫面又一轉為了給她謀一口糧食,她的娘親踏入三四個漢子占的破廟里,再出來時人已奄奄一息。

        將懷中緊緊護著的一個發硬的漆黑的饅頭遞給了年幼的她,笑著遞給她,哪知還沒接過的饅頭就隨著那雙枯瘦的手掉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年幼的她嚎啕不已。

        將娘親簡陋的安葬好后,她迷茫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后來跟著白日里遇到的逃荒人群麻木地前行著。

        日頭實在是太大了,那個救命的饅頭就算舔著吃最終也吃完了。

        一陣昏暗后,幼小的她倒下了。

        止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將心中陌生的悲傷驅散后,扶著樹干緩緩站了起來,忽地,她警惕地直直看著前方。

        不遠處的身影隨著距離的縮進,顯得清晰了起來。

        “夫人再堅持堅持,還有十里咱們就入京了。”

        駕著馬車的婦人朝車內說到。

        坐在車內軟墊上貌美的夫人臉色不是很好,一旁的丫鬟又是替她捏腳又是暖手。

        夫人動了動手,示意丫鬟放開她的手。因著車內實在悶得很,她伸出蔥白般的玉手掀起了簾子的一角朝外看去。

        馬車外的景象沒引起她多大的興趣,不過跑進來的空氣倒是讓她輕松了幾分,心中的煩悶少了些許。

        就在準備放下簾子之際,忽然,她與一雙清冽的眼對上了視線。

        仔細瞧去原來是個孩童。

        明明整個人臟兮兮的很,瘦的像風一吹就要倒的孩子,卻有著一雙宛如晴空般清澈透亮的雙眸。

        止桑看清遠處過來的是一位婦人駕駛的馬車后,便卸下警惕。

        覺著與自己無關準備轉身走,忽然察覺有道視線望了過來。

        她也望了過去,與車內人對上視線,確認沒有惡意與危險后,沒一瞬便移開了。

        馬車很快便飛馳而過,她摸了摸干癟的肚子,看看頭頂上的日頭,又細致地將附近看了一圈,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了數,于是,她拖著短小沉重的腿朝著腦中出現的方向走去。

        止桑走了莫約有一兩個時辰了。

        頭頂的烈日越來越炙熱,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唇,絲毫不在意自己走進的是個偏僻的叢林中,只見路愈來愈窄,雜亂的樹枝與灌叢沒有給她帶來一絲困難,宛如閑庭散步般,瘦小的身體輕盈穿梭在其中。

        從灌叢的縫隙鉆出來的止桑,看見了映著波光的小溪,嘴角翹了起來。

        伸出瘦小的手準備捧上一捧水引用時,見著自己的小手黑漆漆的,她的動作肉眼可見地頓了下,接著還是捧了小捧的水宛如小貓般慢慢輕舔著。

        唇上裂開的口子碰水后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記,清潤了腸胃后,止桑重新捧了水,大口些喝著。

        解決了干渴的問題后,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來。

        止桑坐在溪邊無可奈何地輕嘆了口氣,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因為她看見了一顆還掛著些許果子的果樹。

        和記憶中她在村中見著的果樹如出一轍,似乎是被記憶中甜甜的味道蠱惑,她咽了咽口水。

        踩著溪流上的石頭一蹦一跳地到了對面。

        因著果樹比她高上許多,身上的衣裳又破破爛爛的,要是爬上去的話估計連衣裳都要不保了,低頭看了眼腳趾已經露出許久的鞋子,又沉默了下。

        只好走到溪邊,伸出小手扒拉溪中的石子,將一些較為尖銳,大小適合的石子撿起放在一旁,望著溪中游玩的魚兒只覺得又餓了幾分,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起來。

        不一會她的身旁便堆起了一小堆的石子。

        止桑將石子兜進懷里,朝著果樹走去。

        “咻——”

        “咻——”

        懷中的石子幾乎被投擲完了,而果樹上的果子紋絲不動。

        止桑站著仰頭望著果樹,并沒有因重復了將近百次投擲卻毫無收獲的沮喪表現,而是又認真地望著果子一陣,忽然,她輕笑出聲。

        蹲下去撿起不久前丟擲失敗的石子們。

        半晌后,只見她再次回到剛剛站的地方,小手摩挲著石子,電光石火間發力,凌厲地朝果子扔去。

        “嘭——”

        掛在樹上果子墜落在地。

        止桑又重復了投擲,估摸著地上掉落的果子的數量夠了后才停下動作。

        她將果子一一拾起放在一塊,手臂早已酸澀的不行,隱隱還有些骨頭錯位的疼痛。

        此時,列日當空,儼然到了晌午。

        止桑和果子坐在一塊,有了樹蔭的遮擋,熱意少了幾分。

        她伸出左手,撈過果子,望著鱗光閃閃的小溪出神,咔嚓咔嚓地吃著。

        因著身子實在虛弱得很,右手臂顯然已經脫力了,想了想,止桑卷扒著衣服將果子兜起,找了個更大的陰涼處,倚著樹干閉眼休息。

        一覺醒來,身心暢通了許多。

        望了望日頭,估摸著時間,止桑又去溪邊挑選石頭。

        這次她挑的比之前的石頭大上了許多,因此也吃力慢多了。

        好在,天暗下來前她總算挑好了心怡的石頭。

        將它們搬到之前休息的地方時,止桑整個人猶如被打撈上來一般。

        放下最后一塊石頭,止桑靠著樹大口地喘著氣,無力地滑落在地。

        躺在地上眨著眼看著橘紅的余暉慢慢散去,夜色籠罩大地,直到月亮爬上樹梢她的手才動了動。

        “咕——”

        肚子地響聲在靜寂的夜晚清晰無比。

        止桑從地上爬起,拍了下自己腦袋嘟囔著竟然忘記進食了。她扒了扒落葉,撿出幾個遮蓋住的果子,望著月光下溪流里徜徉的魚兒大口大口吃著。

        今日實在是累著了,吃完果子后,困意襲來。好在是夏夜,一點也不冷,止桑將“戰利品”

        們收拾好后,伴著蟲鳴入眠。

        翌日。

        “撲通”一聲,驚醒了止桑。

        睜開眼后她便站了起來,邁著小短腿朝溪邊走去。

        沒在意溪中映出那個干巴巴臟兮兮的身影,而是喝了捧水,晦澀不明的看著溪中活躍的魚群,舔了舔嘴唇,垂眸掩去神情,咽下最后一口水,轉身朝著樹叢走去。

        再出來時,她披頭散發,一只手握著一根粗壯的樹枝,一只手還提著兔耳,身上挎著一卷藤蔓,背上還背著一小山丘般的干柴。

        好在這兒沒人,否則她定要被認為是哪來的野人。

        將東西卸下后,止桑把綁著腿的灰色肥兔栓在樹邊。實在是太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讓她的嘴唇又裂開,只好再去溪邊喝些水。

        此時天已經亮透了。

        喝完水準備去磨石頭的止桑,瞟到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影子。

        似乎是被自己的臟亂噎住了。

        頓了頓,她起手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咳,咳,咳”

        濃郁的惡臭和酸味嗆得止桑退了幾步咳個不止,擦干臉上被嗆出的生理鹽水,她快速將自己扒個精光,跳入溪水中,搓洗自己。

        一炷香后,她從溪邊走了上來,反正只有自己一個人,又是個孩童,止桑沒有什么臊意。

        看見了溪邊上自己那黑了吧唧的衣裳,按著記憶中“娘親”的手法將衣裳搓洗干凈,才發現原來她穿的是打滿補丁的衣裳,和破爛的草鞋。

        她將衣裳掛在灌叢上曬著,趿拉著草鞋去葉子堆里揀出果子,沒幾下便吃完了幾個果子,見著一旁的兔子,她想了想去拔了些葉子放在它旁邊后,隨手扯了斷根莖將頭發攏起,便專心磨起昨天撿的石頭。

        沒理會手上被磨出的水泡與血痕,她機械地重復打磨著,直到手臂酸脹到實在吃不消了才停下來。

        止桑休息好后便又開始了。

        “哐哐啷啷”地聲音不停地響著,原本來溪邊飲水的一些小動物都被嚇著不敢過來,只好躲著。

        巳時,止桑終于停了下來。

        經過兩個時辰的打磨,原本平滑的石頭慢慢有了尖銳的模樣,當然,她的手也變得血肉模糊了,只不過她毫不在意罷了。

        去溪邊將手洗干凈后,穿上已經曬干的衣服,又吃了些果腹的果子。

        因著記憶中有村民在午時昏倒過,她便沒在太陽下繼續打磨石頭。感受到身體傳來的不適感,止桑便回到休息的地方準備小憩一會。

        醒來后用有些尖銳的石頭將衣袍隔斷一截,將小手包扎好后,又繼續“哐哐啷啷”地干起活來。

        餓了便吃果子,累了便休息,傍晚與清晨前去樹叢中溜達一圈找找有用的東西回來。一連好幾次都是如此。

        十日后。

        原本滿滿一堆的果子已經所剩無幾,僅有幾個孤零零地躺著,不過倒是多了一堆野生的草藥。

        而只拴著一只灰色肥碩兔子的樹木,此時,已經拴著三只野雞,兩只兔子。

        至于那塊平滑堅硬的石頭,已經被打磨成一把光滑尖銳的小匕首。

        這些的代價便是傷痕累累,血肉不成摸樣的雙手,不過,止桑可毫不在乎。

        這會正在用她心愛的小匕首刨著精挑細選后的樹枝。

        要不說是她心愛的小匕首呢,削鐵如泥般三下五除二便將樹枝刨出了尖角。

        止桑將手上浸滿血的布條解了下來,不眨一眼地將之前搗碎的草藥敷在手掌上,手上尖銳的痛感讓她更加興奮與清醒。待時間差不多了她便把綁在灌叢上干凈的布條重新綁在手上。

        雙手都處理后好便去清洗臟的布條,再重新綁到灌叢上晾干。

        吃下最后一個果子后,她拿起那根樹枝,蹦跳到溪流最深處的石背上。

        低頭雙眸認真地看著水中的情形。

        只見她快準狠地將樹枝插入水中,樹枝在舉起時,一只魚兒被捅穿掛在尾端上面。

        止桑小臉上揚起笑容。

        她估摸著魚的大小和自己的胃口,沒在插魚,便從石背上跳回溪邊。

        將魚從樹枝上取下,洗凈魚叉放置在一旁。

        她掏出懷中的小匕首朝著魚肚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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