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叔也知道，最近幾年，吐谷渾連年雪災(zāi)，不論是糧食還是防寒保暖的東西，都缺。”李承乾可不會客氣，直接說道，“牛叔叔這邊能不能幫幫忙？”

        一聽李承乾這話，牛進達沉默了，良久才說道：“雖然我知道這是公子要，但這畢竟是把糧食運到吐谷渾，在別人看來，這可是資敵。”

        他真要這么干了，還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彈劾。

        也就今年大唐的日子松快一些，但也沒富裕到有糧食支援異族啊。

        “牛叔叔誤會了。”李承乾說道，“可沒讓牛叔叔白給，咱買。”

        “不是買不買的問題。”牛進達為難地說道，“這件事本身就不能做。”

        李承乾擺了擺手，道：“牛叔叔可還沒聽我出價呢，咋這個著急？我用戰(zhàn)馬買，難道牛叔叔也不愿意？”

        “戰(zhàn)馬？”牛進達愣住了！

        如果用戰(zhàn)馬的話，那這生意做得，哪怕是鬧到朝堂上去，他也不怕。

        糧食確實精貴，但和戰(zhàn)馬相比，那算個事兒？

        李承乾笑道：“對，戰(zhàn)馬。”

        他豈能不知道，要從大唐弄這些東西去吐谷渾有多麻煩，但他也不是沒辦法。

        如今日月山有三個部落，每個部落都有不少馬匹，勻一些出來，倒也沒問題。

        雖然說戰(zhàn)馬他也需要，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這個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哪怕是普西偌他們也不會拒絕。

        “不知公子要多少？”牛進達當(dāng)即問道。

        戰(zhàn)馬他是不會拒絕的。

        達成了一致，兩人很快就商議好了具體的交易內(nèi)容。

        說到底，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談妥了交易，牛進達也是笑容滿面，總的來說，這一筆生意，他不虧。

        大唐有養(yǎng)馬，真要說起來，大唐的馬政在歷朝歷代來看，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過在貞觀初年，戰(zhàn)馬依然是稀缺資源。

        “我剛剛上來的時候，看見了陳定安，不知道他……”談完了正事，牛進達問了一句。

        點了點頭，李承乾問道：“你沒跟他透露我的身份？”

        “沒有。”牛進達當(dāng)即搖頭道，“公子放心，這個輕重我明白。”

        對于牛進達的話，李承乾還是相信的，一般來講，武人的心思不多，當(dāng)然，這也是相對文人來說。

        “那是個聰明人，通過朝廷下發(fā)的明旨，加上牛叔叔和崔大人的調(diào)任，居然猜到了我的身份。”李承乾笑道，“牛叔叔對這人有多少了解？”

        他這話其實也有試探的意思，相信歸相信，這跟試探?jīng)]有關(guān)系。

        “是這樣？”牛進達一愣，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那他確實是個聰明人，可惜了，沒什么背景，否則不至于混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個小小的知縣。”

        “這倒是的。”李承乾說道，“流內(nèi)官里這么年還混了一個下縣知縣的，估計滿大唐都找不出幾個。”

        別看陳定安和崔明遠都是知縣，但唐朝分上中下三縣，上縣和下縣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一是人口，二是品級。

        崔明遠雖然之前也是知縣，但人家品級高了陳定安好幾級。

        一個從六品上，一個從七品下，根本就沒可比性。

        “他一點兒背景都沒？”李承乾問道。

        牛進達搖了搖頭，說道：“這人吧，倒也不是個壞人，真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最開始，是洮源的書吏，然后又是主簿什么的，這才慢慢熬到縣令。

        就這，還都是因為洮源這個地方實在沒人愿意來，這才輪到他。”

        對于陳定安這個人，牛進達倒也沒有什么壞心思。

        而且，這人確實不壞，至少在洮源這地，官聲還算不錯，他也怕這家伙冒犯了李承乾。

        “確實不是個壞人。”李承乾笑了笑，卻是沒說話。

        他確實動了心思，但具體是個什么心思，可就沒人知道了。

        “對了，公子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事是什么？”不知內(nèi)情的牛進達趕忙轉(zhuǎn)移了話題。

        說到這個，李承乾琢磨了一下，說道：“這事簡單，只要牛叔叔幫我佐證一下我的身份即可。”

        “嗯？”牛進達一愣，就這么簡單？

        李承乾說道：“我手底下除了劉三他們，沒人知道我的身份，這樣也確實避免了很多麻煩，但壞處就是，這會兒我要說我是李承乾，估計也沒幾個人相信。”

        他也很無奈，扮豬吃虎的事干起來的確很爽，但這扮得久了，就怕真被人當(dāng)成豬了。

        “這事兒簡單。”牛進達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這才多大個事兒？

        李承乾呵呵一笑，道：“劉三，去把王玄策喊上來。”

        王玄策之前跟李大郎幾人下去了。

        沒多久，王玄策跟著劉三走了進來。

        “見過公子。”

        李承乾指了指牛進達，說道：“這是洮州統(tǒng)軍，我朝名將，牛進達，牛大將軍。”

        “見過牛大將軍。”一聽李承乾這么說，王玄策也是一愣，趕緊躬身施禮。

        雖然牛進達的名氣沒有程咬金、李靖、尉遲老黑他們那么出名，但作為一心想扎進宦海浮沉的人，又豈能不知道？

        真正讓王玄策驚訝的是，李承乾居然能和牛進達坐在一張桌子上。

        李承乾才多大啊，就算是隴西李氏的嫡系，又憑什么能跟牛進達這樣的當(dāng)朝重臣同席？

        對于王玄策，牛進達自然不用太過客氣，點了點頭也就算是回應(yīng)了。

        “那牛叔叔先忙，之前說好的事，晚點兒牛叔叔再派人來和趙巖交涉就是。”李承乾起身笑道。

        牛進達也是一愣，這是送客還是在催我？

        不過李承乾都這么說了，牛進達也只得起身道：“那太子殿下安坐，下官這就去給殿下準(zhǔn)備。”

        “那就有勞牛叔叔了。”李承乾裝模作樣的起身準(zhǔn)備送送。

        一旁，王玄策整個人都懵逼了。

        剛剛的震驚還在心底，又來了一個更猛的料！

        太子？

        一直到牛進達離開后，王玄策都沒回過神。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過于震驚了！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也是。

        商鋪叫什么？

        長明啊！

        太子是誰？

        李承乾字高明！

        他說他是隴西李家的。

        有問題么？

        沒問題啊！

        當(dāng)朝皇室本就出自隴西李家！

        這一瞬間，王玄策整個人都快瘋了！

        什么叫驚喜？這他媽就是驚喜啊！跟著當(dāng)朝太子，何愁日后沒有機會步入朝堂？

        等當(dāng)今陛下百年之后，他是誰？他是從龍之臣！

        就這會兒，他幾乎都想到了日后他位列三公的場景！

        “王玄策？”送走了牛進達，李承乾喊道。

        王玄策一個激靈，急忙躬身施禮道：“在，在，下官在。”

        話一出口，王玄策臉都紅了，這話說得，做夢做上頭了，居然自稱下官，要知道，如今他可還是一個白身，連功名都沒。

        李承乾倒也沒笑他，這正常，任何人都有失態(tài)的時候，想當(dāng)初他第一次見他丈母娘時也差不多，一激動起來，沖著他丈母娘就來了一句，老婆新年好……

        當(dāng)時的他比如今的王玄策可還要年長一些。

        “想入仕？”李承乾淡淡地問道。

        王玄策雖然尷尬，但聽李承乾這么問，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想，寒窗苦讀十?dāng)?shù)載，不就是為了學(xué)得文武藝，授予帝王家么？說不想，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冷靜下來，王玄策還是很聰明的。

        讀書人想當(dāng)官，為民請命，算不得錯。

        跟在李承乾身邊也有些時日了，大致也了解一些李承乾的性格，當(dāng)下也沒啥好隱瞞的。

        點了點頭，李承乾說道：“此話在理，滿腹經(jīng)綸，若是不能一展心中抱負，大好人生豈不可惜？”

        王玄策沒接話，他這會兒冷靜下來后，也想了很多。

        既然李承乾專門把他喊上來，又不再對他隱瞞身份，這就說明肯定有事情交給他去辦。

        否則，何須對他這樣一個窮酸書生暴露身份？

        “我這里有個差事準(zhǔn)備交給你，能否辦好？”李承乾也不彎彎繞，直接步入正題。

        王玄策一聽，正色道：“殿下只管吩咐，能力范圍之內(nèi)，一定做到。超出能力范圍之外，我拼了命也要替殿下做到！”

        王玄策多精明一個人，尤其是這張嘴，漂亮話說得那叫一個好聽。

        李承乾聞言笑道：“都是自己人，無需喊什么殿下，還是跟以前一樣。”

        王玄策點了點頭，李承乾又說道：“事情也不難，更不用你去拼命。

        是這樣的，我想招攬一個人，需要你去當(dāng)說客。”

        “就這事？”王玄策一愣，這事簡單啊！別說他有這個能力，就憑李承乾的身份，只要擺出他的身份，什么樣的人招攬不來？

        “就這事。”李承乾笑道。

        王玄策當(dāng)即就說道：“公子大可放心，這事我一定替公子辦好。”

        “別答應(yīng)得太早。”李承乾說道，“沒你想得那么簡單，一來，這人不在我們大唐，在熱海一帶，此去路程倒也不近。

        二來，這人是鐵勒部的可汗，他一心想要投唐，但他想投的那人不是我，明白么？”

        “他想投陛下？”王玄策當(dāng)即一愣，但還是有些疑惑。

        至于遠近的問題，他倒是真不在意，這都是小事。

        要想建功立業(yè)，爬冰臥雪又如何？

        點了點頭，李承乾說道：“是的，怎么樣，還能辦到么？”

        “公子。”王玄策說道，“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他想投唐，投陛下和公子，有何區(qū)別？”

        “不不不，有區(qū)別的。”李承乾說道，“投唐不一定就是投我，但投我就一定只能是投我，明白？”

        王玄策當(dāng)即一驚，道：“公子這是想跟陛下?lián)屓耍俊?br />
        李承乾笑了。

        和李二搶人，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不就是我搶來的？

        再說了，和李二搶人，他是一點兒心理負擔(dān)都沒。

        李二手底下猛將如云，不從他手底下?lián)寖蓚�過來，我拿什么在西北這片土地上爭？

        “想必你也知道我在赤水源的一些事，于我而言，繼承一個大唐，遠沒有自己拓土開疆來得愉快。好男兒縱橫一生，豈能心心戀戀著家里的那點兒家產(chǎn)，有志向的大丈夫，何不是自己建功立業(yè)，讓子孫后代繼承其家業(yè)？”

        聽李承乾說完，王玄策頓時一愣，又有種熱血澎湃的感覺。

        是啊，好男兒當(dāng)如是！

        其實，李承乾這話，是真說到了王玄策的心窩子里去了。

        他家徒四壁，也沒家產(chǎn)讓他繼承，之所以勤學(xué)苦讀，何嘗不是想建功立業(yè)，掙下一筆家產(chǎn)，讓子孫后代的生活好一些？

        “公子志存高遠，玄策愿往！”沒有過多的猶豫，王玄策當(dāng)即說道。

        李承乾笑了，對于王玄策的性格，他拿捏得還算準(zhǔn)確。

        之前安排他教書，一來是為了安置莊子里的那些孩子，二來嘛，也是為了磨煉一下他的心性，只不過還沒磨煉多久，就不得不提前啟用他。

        主要還是契苾何力那邊拖不得了，真要等他投了李二，那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現(xiàn)在也是他用人之際，不管是王玄策，還是契苾何力，對他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要知道，契苾何力之所以遷往熱海一帶，就是因為經(jīng)常和吐谷渾發(fā)生沖突，可以說，他和吐谷渾那是世仇！

        “既然你答應(yīng)了，那我再給你支個招。”李承乾說道，“你要說服的人是鐵勒部的可汗契苾何力。

        他有心投唐，這一點兒你放心。

        至于說，如何讓他投我，其實也不是沒可能。

        其中有幾點，你注意一下。

        第一，他們鐵勒部和吐谷渾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diào)停的，你可以直接告訴他，我可以給他機會，一雪前恥。

        第二，他投我，有個好處，就是他有兩次機會。就算我失敗了，他還可以繼續(xù)投唐，大唐上下，都不會覺得有啥。說到底，我和大唐本身就是一體的。但萬一成功了，除了可以一雪前恥，未來他能獲得的更多。

        第三，投唐和投我之間，他的機會更多。

        大唐猛將如云，作為一個武將，他不可能不想領(lǐng)兵出征，但大唐論資排輩，什么時候才能到他？是李靖提不動刀了？還是程咬金年老體衰了？又或者，尉遲敬德沉迷溫柔鄉(xiāng)了？更別提還有侯君集、牛進達、秦瓊、段志玄、劉弘基、張亮、李勣和我那些王叔！

        他要想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我是他最好的選擇！”

        對于如何拿下契苾何力，李承乾是真的很認真的動過腦子的。

        仔細的推算過后，契苾何力投他的可能性很高。

        就像他說的，投了他，就算失敗了，契苾何力還有機會投大唐，對于契苾何力而言，完全不受影響。

        但萬一成功了呢？

        那可就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投李二，契苾何力在大唐的武將中，也就是第二梯隊。

        但萬一跟著他成功了，契苾何力絕對能上升到第一梯隊。

        這筆賬，他相信契苾何力會算。

        更別說，還有機會讓他一雪前恥。

        認真的將李承乾說的話記下后，王玄策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活能干。

        別說契苾何力了，他都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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