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孤睡著了，睡得很安穩。

        要知道他很久沒有睡的這么實了，以往他睡著后，夢境總是滿了瑣碎而無意義的內容，往往沒睡多久就醒了。

        而這次——

        他看著被燈燭勾勒微微透亮的門窗，外頭已經一片黑暗，只剩下燭火昏黃的微亮，輕輕點亮著這一片小小的領域。

        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已經睡到了天黑。

        他目光下移，落在趴在床邊睡熟的少女的側臉上，暈黃的光打落在她的臉頰上勾勒出一小片陰翳，一縷發絲沾在她側臉，他動了動手手想將那縷發絲撥開，只是手腕微微一動，這才發現他的手還攥著她的腕子。

        他盯著自己的手，昏黃的燭光下，他的眸中勾勒著一種幽深的情緒。

        等秦軟軟醒來就是第二天的事了，她睜眼就看到了屋里站著的烏壓壓的人，這些人都捧著什么東西規規矩矩的站在屋里低著頭不說話。

        她睡眼朦朧的看向一側淑娘，淑娘解釋道：“這是青主派人過來給姑娘送衣裳的。”

        “送衣裳的？”秦軟軟不解。

        “對，青主說，姑娘總是穿白裳，太過素凈了，所以派人來送了這些衣服，讓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淑娘說這話的時候眉頭微皺，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秦軟軟多留意了她一眼，隨便安置了這些衣服的落處將那些人遣散回去后就問道：“淑娘看起來好像有心事。”

        淑娘聽她這么說，微微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才問道：“姑娘，怎么看青主。”

        “淑娘想說什么直說就是了，這里沒有外人。”

        聽秦軟軟這么說淑娘也直言不諱道：“姑娘若是不糊涂，現在應該也能明白青主的心思。”

        “只是與姑娘來講，青主并非良緣，若是跟青主在一起，恐怕會吃很多苦。”

        秦軟軟奇怪的看了一眼淑娘，“誰說我要跟他在一起了。”

        淑娘愁苦的神色頓時變得一片茫然：“那姑娘昨晚……”

        “對啊，我昨晚怎么回來的。”說起這事，秦軟軟才反應過來，她昨天明明是在青郁孤房里照顧他，只是等他睡著以后太過無聊她也睡了。

        這一覺醒來，她怎么回到自己這里來了。

        淑娘道：“是青主抱著姑娘回來的。”

        不僅如此，青主還親自將她安置在床上蓋好被子又站在那看了她一會才轉身離開。

        所以這才給淑娘的錯覺，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秦軟軟聽著神色并沒有什么變化，她只是問道：“淑娘覺得青主有什么在乎的東西嗎？”

        “在乎的東西？”淑娘不知道她突然問這個做什么，想了一會回答道：“青主好像沒有什么特別在乎的東西。”

        他什么都不在乎，那他到底貪婪什么。

        秦軟軟陷入了思緒，不過她還沒想多久，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士兵的聲音：“姑娘，青主叫姑娘過去一趟。”

        秦軟軟應了聲，起身準備換衣服。

        她目光落在那些新送來的衣服上，只看了一眼就又拿起了她原本的那些衣服。

        士兵將她領到了之前她曾經去過的那條長河邊，遠遠地那人就背手站在河岸邊，背影挺拔的像是沒受過傷一般。

        她湊近了跟前出聲喚道：“大人。”

        青郁孤聞聲回頭看她，見她還穿著她一如既往的白裙出聲道：“送過去的衣服都不喜歡？”

        “沒有不喜歡，只是不習慣。”

        青郁孤聞言也沒有多問，只是道：“無顏奴的事情已經查明了，此事與你無關。”

        秦軟軟抬眼看他，柔聲道：

        “那就多謝大人還我清白。”

        少女的裙角被風微微吹起，她纖細的身形仿佛一折就斷。

        青郁孤看著她，胸口涌動的情緒熱的發燙，他終于順著自己的心意道：“現在你已經失憶了，就算回去也沒有地方去。”

        “不如……”

        “留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依舊淡淡，不過這抹淡中夾雜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情緒。

        “要我說，打回去就對了，為什么要給他們面子，還放他回去，不知道青主是怎么想的。”

        魏都說完以后一個抬眼就看到了贏步而來的青郁孤，他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卡的難受。

        青郁孤瞥了他一眼，倒是沒說什么，只是這一眼嚇得魏都差點落冷汗。

        怎么回事，青主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一旁的荊玉喝著茶，裝做沒聽到般開口道：“莊雨那邊目前很順利，妒寂一次也沒醒，按照這個速度大概最多三日就能將他送回去了。”

        “湛祤沒有做什么？”過了一會，青郁孤問道。

        “暫時沒有。”

        雖說是跟湛祤做了交易，但是總歸不是自己一路的，他們自然是派人一路盯著，好在他并沒有什么異常。

        青郁孤沒有說話，他想起少女剛才的拒絕，抬眼朝荊玉看去。

        荊玉的面貌自是不用說的，周正端莊又俊朗。

        再聯想起最初少女和他的親密，青郁孤不由得想了許多。

        這一想，思緒就有些深了。

        正巧此時荊玉也道：“既然無顏奴的事情都已經查明了，那么秦姑娘是不是可以自由了。”

        荊玉這話帶了點試探，如果青主同意了那自然皆大歡喜，如果青主不同意，這就說明……

        “我準備立她為妃。”

        青郁孤的話將荊玉的想法立刻打碎，他有些怔愣的看向青主，動了動唇，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說什么。

        青主的神色不似作假，只是她呢……

        她也答應了嗎？

        荊玉的心神有些亂。

        秦軟軟當然沒答應，甚至說她當場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只是她沒想到，她都明確拒絕他了，他竟然還昭告了要給她立妃的消息。

        說起來這還是淑娘告訴她的，淑娘神色憂慮，告訴她的時候也一臉擔心。

        有什么好擔心的，反正立妃儀式還要好久，實在不行趁機跑了不就得了。

        領主有很多，不急這一個。

        秦軟軟神色沒什么變化，依舊悠閑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而青郁孤也仿佛開啟了什么機關徹底放飛自我了一般，有什么好的東西就都搬給她，什么衣裙首飾，精巧的玩物，擺件，幾乎天天都有過來送的。

        而他本人也是隔三差五就過來看她，雖然他很少跟她說話，只是坐一會就走，不過那種幽深的眼神總對著她看也挺嚇人。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間轉變就這么大，而轉變的也不僅僅只有他一個。

        晚上十分，秦軟軟都準備睡覺了，門外忽的傳來了敲門聲，這敲門聲很急促，她讓淑娘去看看是誰，結果竟然是荊玉。

        荊玉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他臉頰暈紅步伐不穩，看起來就像是喝多了。

        不過盡管如此，他的目光還是在一瞬間就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秦姑娘。”

        他略微沙啞的開口喚道。

        月色下的少女，身形單薄又纖細，她朝他看來的眼瞳里像是蘊含著星星，又亮又溫柔。

        “荊大人這是……”

        空氣中酒味飄到了秦軟軟鼻前，她看著喝的快要站立不住的荊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大人，您喝多了。”淑娘不忍的開口勸道。

        作為荊玉手下的人，她自然知道荊玉這幾日有多痛苦，幾乎是夜夜以酒消愁，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敢找上門。

        這里可都是青主的人，他這般行為是會被傳到青主耳里的。

        “秦姑娘。”荊玉不管不顧的走進院中，一把抓住秦軟軟的手，他略帶懇求的說道：“跟我走吧。”

        “你也不想留在這里的，不是嗎。”他的眼中還帶著酒意，不過比起那淺薄的酒意，他眼中某種要噴薄而發的情緒則是更為明顯。

        尤其是在他終于又見了她的面，聞到了她的香氣，現在她就在他面前，如果她想走，他就可以帶她離開這里。

        “荊大人，你該醒醒酒了。”秦軟軟柔聲道，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荊玉不放，不僅不放，他還緊緊的又攥了攥。

        淑娘想提醒荊玉回去，只是還沒開口眼角就略過了一道身影。

        “青……青主。”

        淑娘心里一個咯噔，這下糟了，青主來了，大人這么明目張膽的當青主的面跟姑娘拉拉扯扯，還要帶人家走，這下全讓青主聽見了。

        秦軟軟聽見淑娘的聲音抬眼看去，就見眼前青色衣角一晃而過，下一秒她的手就獲得了自由。

        青郁孤什么都沒說，他只是看了秦軟軟一眼就提著荊玉就離開了，只是那步伐看起來格外凌厲，連背影都像是染了寒霜一樣。

        本來秦軟軟以為這件事過去了，沒成想第二日就在自己的房中見到了青郁孤。

        她本以為他會像往日一樣待一會就走，沒想到他不僅沒走，反而將辦公的桌子搬了過來，一連幾日都在她呆了將近一小天。

        這樣過了幾日以后，秦軟軟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柔柔的轉頭對著在她屋里名為辦公實為盯著她看的青郁孤道：“大人不忙嗎。”

        “在這里一樣可以處理。”

        他淡淡答道。

        “可是這是我的房間。”秦軟軟微笑。

        青郁孤沉默了一會，隨后道：“這是我的寢宮。”

        秦軟軟語句一停頓，這么說倒也沒錯，但是……

        “大人若是喜歡，還給大人就是了，正好我也打算離開這里。”

        她這話落下，青郁孤的眉頭就微微皺起，他冷聲道：“去哪。”

        “哪都好，總比這般被大人盯著強。”

        她這話落下，空氣就好像凝結了一般，點點冷意飄散在其中。

        “荊玉已經被我打發走了。”

        過了一會，青郁孤才如此說道。

        言下之意便是，想背著我私奔。

        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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