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南疆(十四)
楚景年之心怕已是人人皆知,沈時和在屋里等著的空檔又想起了楚府見到的鴿子,她還沒來得及將這件事告訴江昀寒,至于其他的,大概沒什么了。她昨日去見了楚大將軍,這些天的相處讓她漸漸有些接受這個舅舅,并漸漸能和他有些交流,這讓彼此都很高興。
獨獨在楚景年這里沈時和無論如何放不開,假意的都做不到,她是真的想讓這一切快些結束,盡管帝都不是什么好去處,可畢竟是她生長了這些年的地方,還是想回去的,況且這些日子她實在累了,再不想像這樣。
“和兒,表哥來看你了。”門外響起江昀寒的聲音,沈時和將周苒慢慢放回棉被圍起的坑里,從里屋走出來。
“表哥。”
她以為總有時間一邊走一邊整理形容,不料才出來楚景年已經進屋了。
江昀寒緊隨其后,看見她的模樣過去親昵又熟稔地替她收拾了一番,外人看了定是一對深情款款的好璧人,而他們之間也裝來裝去的越發自然,稍稍投入一些怕是連他們自己的分不清虛實。
楚景年是個例外,他不去管這兩個人是不是你儂我儂,問道:“你這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沈時和無需江昀寒提點什么,說:“才聽見阿寒說表哥來了,匆忙出來迎您。”
“你我之間哪里還需相迎,我是聽說今日在門外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放心不下你,過來看看,怎么樣?”
沈時和淺笑:“多謝表哥掛念,其實也沒什么,幸好我那個弟弟在身邊,也沒受傷。”
“那就好。”三人相對立著,好似不打算坐下再說話,楚景年甚至不留榮江沈二人說話的機會,又問,“我今日不在府中,也不曾見發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打起來了?”
沈時和心說,就是想問問來的人去哪了,彎彎繞繞說什么關心我。
“嗯……說來是我惹得麻煩,在京城時……或者該說在鐘山別苑時我身邊有個姐妹,一直跟在我身邊,只不過這次我逃離京城,她和我走散了,一直沒有消息,今日忽然有人將她送來,那人生的不像是梁朝人,來這里時一路上經歷頗多,不敢輕易相信陌生人,所以才想讓我那弟弟攔住他問問,誰料還不曾相攔,對方就出手了,打了起來。”胡謅對沈時和來說實在是重拾舊業。
這些話江昀寒也好顧子安也好都沒有事先和沈時和說過,江昀寒聽了這話都要在心里贊嘆兩句。
“原來是這樣,真是后怕。”
沈時和想知道楚景年會以什么借口來見周苒和那個大漢,然而楚景年遠沒有像她想的那般,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這動手之人和你的姐妹現在何處?我可否見一見?”
沈時和佯做詫異:“表哥見他們做什么?我已經沒事了。”
楚景年解釋說:“我久不在京城,突然從京城方向來了兩個人,就想見見。”
“可那個男人不是梁朝人,更像是南朝人。”沈時和一語驚眾人,江昀寒心中一緊,打圓場的話就在嘴邊,轉個彎兒他又明白沈時和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楚景年聽到沈時和說將原本應該在京城的人送過來的不是梁朝的人難道不應當在意嗎?盡管沈時和和江昀寒知道楚景年與南朝之間有說不清的關系。
楚景年微微怔愣,很快就回過神來:“南朝人?南朝人怎么會來這里?”
沈時和搖搖頭:“不知,表哥要見我這妹妹,但我妹妹來時就被人下了藥,現在神志未清,混混沌沌的,話都說不出,至于那個男人,他受了傷,這會兒尚在昏迷,怕是也見不成。”
楚景年倒是不計較:“這都無妨,我只見一見,當然,你的妹妹定是要住在你這兒的,日后總有見得時候,她就罷了,這來歷不明的大漢我則一定要見見,一來他來歷不明恐是南朝暗探,二來他在江府門前滋事,還企圖傷你,我定不能不管。”
“他……”
“他昏迷也好,清醒也罷,哪里的大夫都能醫治,只要死不了就無妨。”
江昀寒知道沈時和在拖延時間,可楚景年話語之間隱藏的戾氣若隱若現,江昀寒不知道沈時和一再阻攔會有什么結果,他也不曾見過楚景年發脾氣。
江昀寒攔住沈時和說:“原本還想著送到衙門去,既然你能管得了此事,那等下帶走就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養在我們府上還不放心呢,只是斗毆一事畢竟發生在我家門口,還是得帶他去衙門報一聲吧。”
江昀寒以為楚景年至少會和他們再推脫幾回,不想楚景年直接說:“不必了,我帶走就好。”然后還補了一句,“到時候要是衙門問起,就讓他們到我府上找我。”
囂張,簡直是囂張。
“也好。”江昀寒笑了,“那就,去吧。”
沈時和自知無計可施也無話可說,跟在江昀寒身后帶楚景年往了柴房方向,陌柯一早將這消息告知了顧子安,他們到之后柴房里只有一個大夫和那不明來歷的大漢。
便賀州都認識楚景年,那大夫也不例外,見楚景年進來先是起身拱了拱手,而后不等楚景年問已然全盤托出:“楚公子,此人身體強健,確系南朝人無疑,他右手手筋被挑斷,除此之外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此人應當是武功高強之人,性命無虞,只是還在昏迷之中。”
楚景年點點頭,不等江昀寒說什么,門外來了幾個人架起大漢就要走,江昀寒抬手攔住了:“楚兄,你就這么帶走了?”
楚景年回頭:“不然呢?”
“你不是來看和兒的嗎?”
“看過了,她雖說沒有受傷,但這傷她之人卻不能放縱不管,故而我要帶回去好好審問,時和放心,哥哥一定替你報仇。”
沈時和可沒說過這人傷害了她,也不知楚景年這一出兄妹之情是怎么從“肺腑”之中摳出來的,著實有些感人。
楚景年進江府到出江府前后不過小半個時辰,小半個時辰人就被帶走了。
江昀寒怎么琢磨都覺得這里頭有問題。
顧子安說:“你們有沒有覺得他有些著急了?”
江昀寒點點頭:“很急,對了,你就沒有從那人身上找出來點什么東西?”
“還真有。”顧子安從懷里摸出一張字條,打開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我看過了,像是誰的飲食起居安排,不大明白。”
江昀寒掃了一眼叫來沈時和:“和兒,你來看看。”
周苒已經能下床了,只是看到顧子安的時候還是往后躲了躲,沈時和對她說:“這位顧先生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怕。”幾番安撫總算把人扶到了桌前,顧子安搬著凳子默默離得遠了些。
沈時和拿過那張字條看,看到某一行時說:“這……阿苒,這是寫給你的嗎?”
周苒麻木的雙眼慢慢移到那張字條上,兩行淚居然順著她的兩頰淌了出來,沈時和拿出帕子替她擦去,她則攥著那張字條慢慢張開了嘴:“商君赫。”
這個名字,這三個字就像是從她嘴里扯出來的,無比艱難,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卻又有一股不明緣由的留戀。
“這是……這是他寫給那個人來照顧你的?”
周苒點點頭。
江昀寒問:“他去哪了?”
周苒起初沒有說話,等了半晌,在江昀寒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說了兩個字:“南朝。”
沈時和:“他將你交給那個人,讓他帶你來找我,而他則回了南朝,是嗎?”
周苒點點頭。
“夏螢呢?”
“京城。”
“活著就好。”沈時和松了口氣,誰料周苒接著又說:“死了,她死了,死了……”
“嗡”的,沈時和就感覺頭腦暈了一陣,她不敢相信:“怎么死的?”
周苒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臉色漸漸恢復血色,她也漸漸恢復常人模樣,她帶來京城最近的消息,和死人莊傳來的消息有所不同的是,在她的話里京城此刻已經要易主了。
“孫太傅與魏丞相勾連,已將皇宮掌控在他們手中,商君赫要離開京城,想帶我和夏螢一起,不知……不知他們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或許是商君赫的身份暴露了,又或許是……是在他們眼中我和夏螢還有利用的價值,就來抓我們,混亂之中商君赫救下了我,但夏螢被他們抓去,第二日就死了。”
“孫太傅……魏丞相?”
“你們走后,京城亂了兩日,不過很快就安頓了,商君赫說,此番除了太子謀反之外沒有人有任何名頭,尤其是晉王爺的死,因為陛下不想承認你的身份,所以就不能承認那晚在鐘山別苑發生了什么,最終以太子與晉王爺聯手造反為止,但商君赫說晉王爺的煉丹爐并沒有停。”
太子和晉王爺聯手造反的名頭他們是知道的,但晉王爺煉丹爐一事卻還不知情。
周苒說:“他們換了種方式,將煉制丹藥該做熬制湯藥,那是一種可以服用也可以放在浴桶內的湯藥,是孫太傅交給太后,太后再將其倒進陛下藥浴中的,后來被佟貴妃撞見,但那時儲君未立,陛下久不臨朝,朝中風向漸漸轉向孫太傅和魏丞相,后宮更是由皇后娘娘掌控,那件事之后佟貴妃的氣焰變弱,皇后娘娘中宮之勢才慢慢顯出來。”
“是孫太傅和魏丞相。”江昀寒撫掌,“這便通了,和楚景年勾結在一起的應該就是他們。”
“商君赫還說,南疆和南朝有秘密信函往來,不日南朝便要進攻南疆,彼時楚家軍定會打開城門不戰而降,南疆保不住那梁朝也就保不住了。”
周苒雖然一直在說話,臉色也有恢復,但整個人依舊愣愣的,沈時和忍不住問她:“你經歷了什么才會如此?”
又是長久的沉默,周苒緩緩抬頭:“殺人……他殺了好多人……好多人……才……才把我帶出來……好多人……”
沈時和感受著周苒死死抓住她的手,她這才想起周苒只是個小姑娘,從未見過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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