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帝都謀事,計吞八荒(中)
既然說到了桓溫,就不得不提提桓溫這個名字和隱藏在他背后的一些東西。
桓溫,字元子,公元312年生人,傳聞他是三國曹魏大司農(nóng)桓范之后,先帝帳下十二卿之一光祿勛桓彝長子,是實打?qū)嵉臋?quán)臣世家。公元328年,桓彝向先帝告老還鄉(xiāng),途中被仇家絞殺分尸,時年十六歲的桓溫,以一己羸弱之軀,跨越千里之遙,運送父親靈柩返回家鄉(xiāng),此中艱辛無法為外人道知。回鄉(xiāng)之后,桓溫枕戈泣血,誓報父仇。公元331年,桓溫為其父守孝三年后,尋得仇家,他假扮游客,單人匹馬,于群賊之中手刃仇人,終報父仇,因其忠孝虎膽,遂被世人所稱許。
桓溫其人姿貌偉岸、豪爽大度、喜交豪俠,但善于陰謀、工于心計。十五歲,桓溫坐領(lǐng)曲州八大世族之一的桓氏后,他力排眾議,助曲州淮南郡郡守程淳輕田野之稅、平關(guān)市之征、省商賈之數(shù),減私兵、建公學(xué)、育族人,聲望日佳、實力漸漲,在那幾年,曲州淮南龍亢桓氏一族,隱有曲州八大世族之首的勢頭。
儒家圣殿、賢達學(xué)宮宮主蘇御,曾評桓溫為:忠肝義膽,滿腹心機。
公元337年,也就是三年前,劉彥下詔,擢其為大將軍府軍營都尉,兼領(lǐng)太子劉淮的工學(xué)經(jīng)師,桓溫毅然辭去家主之位,策馬而來,憑借過硬素質(zhì),很快在京畿扎下了根。
桓溫一波話落,還不等天子劉彥表態(tài),另一名姿容上佳的青年,旋即尾隨開口,見他朗聲道,“陛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五年前,陛下為天下百姓計,為江山永固謀,著骨鯁之臣,定集權(quán)之策,丞相呂錚為陛下定計,明言下策為緩,慢火熬湯、抽絲剝繭,三十年可成天下大同;中策為遷,將世族豪閥遷離故土、斷根基,二十年可成太平盛世;上策為誅,以大內(nèi)十二衛(wèi)之強兵,抓禍首、除不法,如此雖血流成河,卻十年可平世族之亂,然行上策,想成就小康之世,需待甲子之功。”
其余四人看向說話青年,那接話之人正是光祿勛帳下羽林中郎將陸凌,他平順氣息,繼續(xù)言道,“陛下不忍天下歸亂,遂以下策應(yīng)之,數(shù)年籌謀,今暗子漸深埋,明子才堪生根,想收官破局,還需馳而不息!”
這陸凌言語雖有不妥之處,卻仍不卑不亢。
陸凌,字文優(yōu),虛歲二十有五,此子乃前東吳上將軍陸遜玄孫、前朝衛(wèi)尉陸抗曾孫、平原將軍陸機之孫、柳州鄱陽郡郡守陸云之子,可謂累代顯貴。
雖說這陸家人官越做越小,可口碑卻越來越好,在鄱陽郡聲望頗高。
而但凡世族,都會有個通病,做事前必以家族利益為中心,陸氏一族亦不能免俗,為了鞏固陸家在柳州的地位,現(xiàn)任家主陸云在十幾年前大會群豪,與孫吳遺族張氏、朱氏、顧氏,組成了以顧陸朱張為首的柳州聯(lián)盟,徹底架空了帝國在柳州的權(quán)力,近幾年在劉彥的強勢打壓下,這種形勢才有所好轉(zhuǎn),而其中諸般細節(jié),便是后話了。
言歸正傳,這陸凌在少年之時,便被墨家鉅子寒李風評為‘少有奇才,文章冠世’,他身長七尺、聲如洪鐘,姿貌甚偉,又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加冠后剛一出山,便迷倒了萬千江南少女,是個才貌雙全的俊杰。
在五年前,也就是公元335年,劉彥特征其為羽林中郎將,統(tǒng)領(lǐng)宮中羽林,兼領(lǐng)太子策論經(jīng)師。
最后一個講話的姓冉名閔。
只見他煞氣綾人地道,“陛下!而今,北方大秦帝國狼心不死,西南驃越諸國兵馬日盛,長水衛(wèi)密報,幾國近年來經(jīng)西域互通使者,對我大漢漸成南北夾擊之勢。西南嗔州青、墨、柯、貢四大家族態(tài)度曖昧,有通敵之嫌,西北鋒州地廣人稀、無險可守,北境牧州僅有天險色格河,若他國許利、豪族內(nèi)應(yīng),大秦軍隊一月之內(nèi)便可南抵巴蜀、北進五原、西至雁門,將我京畿長安三面合圍。陛下,舊人言狡兔三窟,關(guān)中世族不除,王庭則無退路,依臣之計,當行上策,分類施法,以曲州、柳州、明州為要,對世族分而化之、誅而殺之,以求中原之地長久穩(wěn)定!
冉氏本為大秦大姓,公元295年,大秦舉國南征大漢時,冉閔的父親冉成作戰(zhàn)驍勇,曾官拜大秦狼騎校尉,因冉成性格剛直,得罪權(quán)貴,有生命之危,不得已趁夜歸降了大漢。后來,冉成作為漢將,隨祖逖南征,逢戰(zhàn)必先,屢建功勛,被劉諶封為天水武備將軍,冉家一脈便在滄州天水郡扎下了根。
卻說這冉閔生長在這種武烈世家,少時便果斷敏銳,成年后,他身高八尺,驍勇善戰(zhàn),勇力過人,曾倒拽野牛十余里,活活將野牛拖死,是個不折不扣的百人敵。公元337年,劉彥著其為丞相府兵曹兼領(lǐng)太子兵學(xué)經(jīng)師,意在磨練心性、淡化殺氣,來日成為帝國棟梁。
今日來此面圣的四人,雖然來自天南地北,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世族子弟,都是天賦異稟的青年俊才,都是終于帝國的后生,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都是太子劉淮的老師。
今日,天子劉彥召四人覲見,本意乃是詢問太子學(xué)業(yè),可在不知不覺間,這位坐擁萬里江山的帝王,便與他們聊起了時事政治,聊起了尾大不掉的世族。
四名青年俊才各抒己見后,擺正身形,莊重嚴肅,等待著劉彥的訓(xùn)話。
在四人眼中,他們面前的這位天子,既有雄心壯志,又能篳路藍縷、櫛風沐雨,還擅長擺弄權(quán)謀、拿捏人心,簡直是無可挑剔的千古一帝。在這樣的帝王麾下做事,一些小聰明、小伎倆、小手段根本無處施展,倒不如以誠相待,結(jié)合圣意吐露真言,或可俘獲圣心。
劉彥雖是在世族扶持下繼承大統(tǒng)的天子,但他登基后,世族們不懂得進退有據(jù),逐漸養(yǎng)成了妄干國政和擅權(quán)獨裁的不良作風,十一年前那場京畿大屠殺無異于逼宮,種種舉動架空了劉彥手中的權(quán)力,讓劉彥極為不滿。
所以,曾經(jīng)坐擁從龍之功的世族們,成為了劉彥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謂干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便是這個道理。
而剛剛謝安四人面對劉彥問話,在這位圣心明銳的天子面前,極力地表露著自身的見解和對世族的蔑視厭惡,也算另一種形式上的表露忠心吶。
“說完了?”
聽完四人陳詞,劉彥微微坐正,原本倦怠的眼中散露出一絲精光。
“你們沒說的,不敢說的,不好意思說的,由朕替你們說了吧!”
劉彥自嘲笑道,“十七年前吶,父王本意傳位于二弟,幸虧顧、張、公孫、王等二十八家世族聯(lián)名上書,鼎力保全,朕才得以榮登大寶。登基之初,朕念世族從龍之功,對世族一些出格之事并未多加苛責,所以釀成今日之局面,朕之責,亦是朕之過!
劉彥眼神一掃,陰沉著臉,卻哈哈笑道,“瞧我這記性,當年的從龍之功有你陸家、你謝家、你冉家,還有你桓家,十一年前那場京畿之亂你們四家也有份吧?烧媸鞘缿B(tài)炎涼呢,這偌大個朝廷竟找不出幾個寒門子弟!也不知是帝國之悲,還是朕之悲!”
此話一出,四人身體頓感寒酥,紛紛離席叩首,不敢言語!
天子一怒,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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