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章 青天月燭,驍將歸林(中)
夏晚,清涼風(fēng)、冷雨夜、無聲蟬、半遮星,天機難道,欲訴難清。
過了凌源山脈,莫驚春前些日子面圣密談的激動心情,逐漸冷卻了下來。
時隔三十二年,莫驚春此番進京,本為專程匯報高句麗重修‘由于當(dāng)年毋丘儉東征而被摧毀的丸都城’一事,請陛下定策。
可天子劉彥對于東境這個彈丸小國,似乎并不上心,他反借晚宴推杯換盞之機,不經(jīng)意同莫驚春聊起了薄州大勢。
不說不知道,這一說,嚇了莫驚春一跳。
薄州作為東北第一州,作為拱衛(wèi)中原的要地,看似堅如壁壘,其實早已內(nèi)憂外患、暗流涌動,薄州東境和北境狹長的邊境線上,可戰(zhàn)之兵不足二十萬,已經(jīng)到了進不能戰(zhàn)、退不能守的尷尬境地,他朝外患,若遇內(nèi)賊,敵人尋覓戰(zhàn)機長驅(qū)直入,薄州定全州休矣。
劉彥話中的內(nèi)賊和外患,外患自不必說,當(dāng)然是那日夜想著跨過長城攻略漢土的虎狼大秦。
至于這薄州的內(nèi)賊嘛!
在薄州駐防有些年頭兒莫驚春,自己心里倒是有幾筆賬:無非就是一直同大秦眉來眼去的祀豐周家、孫江孫氏和近幾年來手腳不太干凈的赤松郡郡守荀庾幾人罷了。
今夜,莫驚春細(xì)想起來,若這三方勢力約定時間,同時在薄州作亂,猝不及防之下,大秦六十日拿下薄州全境,并非危言聳聽。
心有敬畏,行有所止。
想到這兒,莫驚春又想到了自己那
枉死的愛將,白貉營校尉夏孑,他又狠狠勒了勒馬韁,加快了速度。
看來,回去以后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啊!
莫驚春單騎行官道,想起多年來一直獨來獨往,交友甚少,不自覺開口笑了笑,“聽說‘曲州三杰’之一的夏晴自毀境界,開池引水,赤松郡前景一片光明。那我這太白軍,是不是要幫上一幫,為赤松郡父老鄉(xiāng)親修一條大渠?”
按照莫驚春的打算,回到太白軍后,除了完成天子交予的秘密旨意,自然要分兵一部分來為赤松百姓的千秋大業(yè)推助一把,赤松郡的糧足了,對太白軍好,對薄州好,對自己,也好!
子規(guī)夜啼,凄風(fēng)冷雨,就在莫驚春穩(wěn)坐馬上,兀自思索之時,官道兩側(cè)突然寒刀閃閃,莫驚春急忙停馬觀望。
兩個呼吸的功夫,一名蒙面黑衣人提棍策馬,從官道旁的小斜坡上下來,攔住了莫驚春的去路。
莫驚春微微瞇眼,又粗略洞察了官道兩側(cè)的情況一番,心中暗想:呵呵,看來無心之中,鉆進了人家的圈套了。
攔路的黑衣人短小精悍,體態(tài)沉穩(wěn),從蒙面黑巾中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灼灼有光,銳利如鷹,無疑是個高手。
只見黑衣人壓低了聲音,對莫驚春道,“莫將軍,雨夜路難行,不如休息片刻,小酌一杯,翌日上路,可好?”
莫驚春面色一冷,踏馬緩緩前行,道,“素不相識,免聊!”
黑衣人似乎早料到
此,立刻補充道,“我家主人說了,前路難行,要我等為莫將軍保駕護航,一路慢走。”
莫驚春摸了摸馬背,玩味地道,“兄臺,你是在和我莫某人開玩笑么?我堂堂太白將軍,還需要你們這等無名小卒來保駕護航?”
話音稍落,莫驚春稍一思考便知道,這是有人早已盯上了他,不想讓他這么早回到太白軍,或是不想讓他回到太白軍。
想到這里,莫驚春心中冷哼:能作此想之人,其心必異!
莫驚春藝高人膽大,面對眼前的黑衣人和官道兩側(cè)的暗藏殺機,他并未停馬,仍輕策馬韁,繼續(xù)前行,不覺間,莫驚春隱在粗布棉袍里的刀,已經(jīng)出鞘了半尺,心念所致,殺氣凜凜,黑衣人不禁后退了半步。
莫驚春冷聲答道,“為我保駕,你,也配?”
攔路的黑衣人強定心神,聽聞莫驚春的嘲諷,他并未生氣,但見莫驚春與自己愈來愈近,黑衣人重重吹了口氣,黑色面巾鼓出又回,扛著莫驚春帶來的凜冽殺氣,沉聲言道,“我家主人又說,若將軍不愿我等護送,便把將軍好好安葬在凌源山脈!免得將軍露尸荒野,死后留不下全尸。”
莫驚春對攔路之人的不自量力嗤之以鼻,“就憑你等,想來殺我?你莫不是誰家失心瘋的狗,跑出來亂吠了吧?”
黑衣人忽然冷笑道,“大人您說的對。不過,答對問題唯一的獎勵,便是死亡。”
“大言不
慚!”
唰唰唰!
以文入境卻使刀的莫驚春,在黑衣人說話期間,便已刀花出匣,一柄普通的制式環(huán)首刀,在他手中如神兵利器,環(huán)首刀如一道雨夜乍起的閃電,所過之處,那名橫刀攔路的黑衣人,頓時頭身相離,刀速之快,讓攔路的黑衣人人和頭雙雙落地之后,方才噴出鮮血。
莫驚春收刀靜立,巋然不動,見他穩(wěn)坐馬上,朗聲道,“別藏了,出來吧!”
當(dāng)此時,又一名黑衣人不知從哪里鉆出,從莫驚春身后襲來。
莫驚春刀在腰、刀在鞘,可是剎那間,環(huán)首刀就閃進了這黑衣人的咽喉。意欲偷襲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已經(jīng)劈出,才看見眼前有刀光閃動,等他瞥見環(huán)首刀刀身時,刀鋒已割斷了他的咽喉,血濺如注,落地死絕。
還有一名黑衣人,趁莫驚春出刀擊殺背后偷襲黑衣人時,從側(cè)面竄出,試圖偷襲莫驚春座下戰(zhàn)馬。
這名黑衣人并未攜帶兵器,僅揮拳疾進,看樣子是個硬功夫的練家子。
沒有兵器在月光下反射的刀光,這名黑衣人極為隱蔽,他自以為莫驚春難以發(fā)覺,可他一拳還未擊出,便覺一股如江似海的大力涌了過來,舉拳竟是不能抵擋。
黑衣人狂呼一聲,凌空跌出三丈開外,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也就是不到二十個呼吸,竟有三名中境黑衣人命喪莫驚春之手。
莫驚春的境界和實戰(zhàn)能力,可見一斑。
場面一時沉寂。
殺
!殺!殺啊!
埋伏在官道兩側(cè)的殺手一涌而出,瘋狂舉刀向莫驚春掠殺而來,殺手們熙熙攘攘密密麻麻,一時間竟有些看不見盡頭。
莫驚春努了努嘴,臉上盡是嘲諷之意,仰天狂笑,“一群肥鴨碩鼠、庸兵碌寇,竟也敢派出來攔我?不知死活!”
說完,莫驚春見前方官道暢通無阻,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右手提刀虛晃半圈,換反手握刀,馬韁一緊,座下紅棗馬嘶吼飛奔出去,似箭離弦。
這群王八蛋不想讓他快些回去,想拖住他,那他偏要即刻趕回,留在此地屠鱉,豈不是正中了賊人下懷?
戰(zhàn)馬踏出三十步,漆黑的密林中閃出光影,數(shù)不清的鉤索竄林而出,四面八方齊奔莫驚春胯下戰(zhàn)馬而來,試圖將人馬留下。
莫驚春對此心不在焉,他隨意砍斷了幾條鉤索,仍然一往無前,他見鉤索實在太多,索性輕撐馬頭起身,單腳踏馬鞍,驟然發(fā)力之間,一躍而起,其人剛剛飛起,那匹棗紅大馬立即被勾住、撕扯、分尸。
漆黑冷雨夜,血濺江湖路,管他是人是馬!
失了馬,莫驚春腳步不停,他單手提刀,仍沿官道大步跑出,速度較戰(zhàn)馬奔馳更勝一籌,羽箭、勾索、暗器、機弩追之不及,照此下去,莫驚春甩開包圍,也就在片刻之間。
漫天箭雨攔不住,長刀屠盡鬼祟人。
不過,事情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就在莫驚春跑至官道拐角盲區(qū)處時,
一柄長劍從拐角處陡然出現(xiàn),尋跡而來。
莫驚春面冷如霜,他微微側(cè)身,輕易躲閃,隨后反手一刀便劃破了出劍之人的胸甲,余勁將來襲之人砍翻了三丈之遠,那人魂斷凌源。
莫驚春慷慨英挺,微微瞥了一眼面前尸體,冷嘲一句,“呦呵,這年頭兒,官家扮匪劫殺朝廷重臣,居然連身行頭都不換么?”
隨后,莫驚春定睛一看,心中略駭。
那倒地之人面如死灰,齒脫發(fā)掉,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jīng)爛成腐肉,身上一些細(xì)微之處,蟲蛆遍布,很明顯已經(jīng)死去多時。
被自己用環(huán)首刀砍開的胸前致命傷口,泛出了絲絲白肉,卻未流血,此刻,那人骨骼在地上扭曲成奇異的形狀,復(fù)而站起,張牙舞爪地奔著自己跑來!
莫驚春久一生都在戰(zhàn)場殺伐歷練,那是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的主兒,對眼前這種奇事,早已見怪不怪。
他微微冷哼,又是一刀,將那‘人’胸前砍了個十字,那人應(yīng)聲而倒,再也起不來了。
身后追兵已經(jīng)被莫驚春落的老遠,莫驚春索性近前定睛一看,但見那‘人’外面穿的是貂裘,里面還有三件緊身衣,貼身的衣服內(nèi)襟,有個暗袋,正好在心口上,暗袋里藏著個荷包,散發(fā)著難以入鼻的腐臭。
莫驚春一刀將那‘死尸’的人頭割下,兀自思考,“這是陰陽家的控心之術(shù)?還是兵家的操縱傀儡之術(shù)?又或是南疆的蠱毒?”
哼哼!
看來攔截之人,對我下了血本啊!
莫驚春提刀橫眉冷對,濃烈的殺氣和煞氣,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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