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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章 蒼蒼者天,生余何為


夕陽驟至。
晚間,笑而不語的劉懿,氣鼓鼓的喬妙卿,鼻青臉腫的李二牛,兀自生活想笑而不敢笑的柴嶺,圍坐在伏靈山下兩間臨時搭好的木屋前。
一頭肥胖肥胖的獐子被架在火上,油脂滴在火上呲拉呲拉,令人垂涎三尺。
喬妙卿食欲不佳,兀自回到屋內(nèi),除下外衫,鋪在木屋地下,準(zhǔn)備睡去。
安頓好李二牛和柴嶺后,劉懿來到喬妙卿所在木屋架起了火,火光熊熊,烘得屋內(nèi)溫曖如春,喬妙卿和劉懿對坐在木屋左右,看著中間的篝火,沉默不語。
劉懿偶一抬頭,只見火光一明一暗,映得喬妙卿俏臉倍增明艷。
劉懿白日差點失了分寸,心中有愧,瞧見性子活脫的喬妙卿此刻竟默不作聲,不禁心疼,欲待道歉,又不知如何說出口才好。
喬妙卿此時也正向他瞧來,兩人相視而嘻,一日來的疲累饑寒和苦惱辛酸,盡皆化于一笑之中。
屋外的獐子烤熟后,兩人各撕一條后腿吃了,劉懿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木屋壁上,裹著大袍子,說道,“妙卿,睡了吧?”
喬妙卿然微笑,緩緩閉眼睡去。
劉懿鼻中聞到她身上陣陣幽香,只見她雙頰暈紅,真想湊過嘴去一吻,但隨即克制綺念,亦閉目睡去。
一夜無話。
......
華興郡地處帝國東北偏南,三春晝夜溫差比不大,白日不冷,晚間不熱,可謂宜人也。
清晨,小嬌娘喬妙卿在一團
騰騰熱氣中,舒服地醒來。
屋中的爐火燒得恰到好處,幾枚野果放在身前的木盒子里,一個大木盆擺在不遠(yuǎn)處的洗漱架上,木盆中的清水冒著點點熱氣。
一點點汗?jié)n出現(xiàn)在心中正暖的喬妙卿額頭,小矯情嬌軀輕動,慵懶地抻了個懶腰,滿臉溫柔地看著劉懿躺過的位置。
從小到大,連自己的娘親,都沒有如此體貼地照顧自己,小應(yīng)龍卻如此溫柔。
小嬌娘不禁輕輕一嘆:看來呀,爹當(dāng)年的選擇,是沒有錯的!
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合適的人,哪怕那個人沒有那么完美,做一些你認(rèn)為合適的事,哪怕事情的結(jié)局不盡人意,但能舒舒服服、輕輕松松,人生不過爾爾!
就在喬妙卿陷入甜蜜回憶之際,暗處傳來微聲,“幫主,方圓三十里內(nèi)已探,無異動!
小嬌娘歪了歪頭,音韻流轉(zhuǎn),“叔叔辛苦,一路舟車,勞煩啦!”
“幫主謬贊啦!此為分內(nèi)之事!
暗處聲音頓了很久,才再次傳聲,只不過,這次聲音中有一絲猶豫和關(guān)心,“幫主,幫里現(xiàn)在,怕是不太安分,需要早做打算。”
“乘間伺隙,潛圖不軌!”
喬妙卿心中泛起這八個字,隨后皺了皺眉,臉上言語古井無波,“知道啦!叔叔是個本分的人,對吧?”
暗中的聲音毫不遲疑地道,“大哥塞北黎待我恩重,我自會報答幫主,絕無二話!
喬妙卿露出人畜無害地天真表情,使勁兒
地點了點頭,“好!”
待暗中之人走遠(yuǎn)后,喬妙卿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見她如霜如雪,殺氣濃濃,若劉懿在側(cè),定會驚嘆,素來直爽可愛的喬妙卿,怎會有如此兇神惡煞的面孔。
生活嘛!總會讓人改變。
塞北黎驟然離世后,諾大的斥虎幫交到了喬妙卿手里,以前有塞北黎在,自然陣的住場子,新幫主喬妙卿一無高深境界,二無資歷,不服者、別有二心者比比皆是,如今的斥虎幫,如果再沒有一股強勢力量介入,恐怕距離解體不遠(yuǎn)了!
喬妙卿思索良久,面色愈發(fā)濃重。
可待喬妙卿掃向劉懿臥榻時,表情瞬間又變得溫暖無比。
有小應(yīng)龍在,似乎一切都會逢兇化吉的。
洗漱一番后,喬妙卿在伏靈山山巔尋到了劉懿。
喬妙卿跟在劉懿身邊零零散散已近三載,關(guān)于劉懿的生活習(xí)性,小嬌娘自是知之甚詳,雄雞二唱,劉懿即起晨讀,直到有人打擾方罷。
今日的劉懿,則有些奇怪,并不是說他人奇怪,而是,他在山頂什么都沒做,既沒有讀書也沒有閱卷,僅手中拿著一顯所贈的那串佛珠,把玩著獨自發(fā)呆。
如今的劉懿,再不是當(dāng)年跟在東方春生屁股后面耍小聰明的小黃髫,也不是三年前遇事不決便找爹幫忙的初生牛犢,如今的他長出了淡淡的胡茬、長了個子,長出了成熟穩(wěn)重之氣、長出了三分文人的風(fēng)流。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小嬌
娘看來,十六歲入致物境界的人,天下間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外號小應(yīng)龍的劉懿,世間僅有一人。
想罷,喬妙卿也拿出了當(dāng)年在寒楓寺逼一顯為其做的核桃佛珠,輕輕搖動,佛珠上鈴鐺發(fā)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這聲音似流水一般纏綿,溫柔地將劉懿喚回了人間。
面對劉懿溫柔的一笑,喬妙卿蹦蹦跳跳地來到劉懿身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劉懿,道,“想什么呢?小應(yīng)龍!”
劉懿迎著素風(fēng)晨霞,伸出手指,一團淡色金光涌現(xiàn)在手心,旋渦般旋轉(zhuǎn)不停,隨后他憨憨地說,“我在想啊,這文人入境后,該怎樣將自身的力量發(fā)揮到極致呢!”
“這你算是問對人了!”
喬妙卿手指在發(fā)尾打轉(zhuǎn),靈動說道,“每個人都有運作心念輸出力量的獨特方法,爹和我便是催動心念用在劍上,寂榮是催動心念行在健體上,道安大師是催動心念用在幻術(shù)上,和江瑞生狼狽為奸的司徒象天則是用在傀儡上,還有用在陣法上的、丹鼎上的、寵獸上的、器物上的等等,心念這種東西,無常形無常態(tài),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用法五花八門,只不過,適合你的,才是最好、最實用、最有威力的!
劉懿問道,“那,如我這般沒有找到合適方法運轉(zhuǎn)心念的人呢?”
喬妙卿斟酌思忖了片刻,婉言說道,“這種人很少,幾乎沒有!父親說過‘心中有道方可入道,入
道者自成法,而道法合一而用’。說白了,武人入破城境界后,文人入致物境界后,隨著心中所想和日常所悟,定會冥冥之中尋到適合自己的運轉(zhuǎn)心念之法。”
劉懿苦笑道,“那我是咋回事兒呢?”
喬妙卿對所有的事情都是滿不在乎,唯獨對劉懿的事,特別上心,聽此話,她抱之一笑,“寂榮大師當(dāng)年曾說‘龍珠這東西在小應(yīng)龍未入致物境界前,用處不大,可若小應(yīng)龍入了致物,輔以此物修行,可謂一日千里,此生有望通玄’。我的小應(yīng)龍啊,難道你忘了你肚子里還有顆龍珠了么?”
劉懿恍然大悟,趕忙將手伸入嗓子眼兒,便要將龍珠從腹中嘔出。
“哎呦我的小應(yīng)龍,這是何苦呢?”喬妙卿笑哈哈地止住劉懿,俏皮說道,“哪里有沒事兒就摳嗓子眼兒的致物境界文人?那不是扯淡呢么?”
“嗯?”劉懿撓了撓頭,不明所以。
“輕輕閉眼,鼓動心念,看看能不能將龍珠從腹中運出?”
按照喬妙卿的引導(dǎo),劉懿這么一使勁,只聽腹中咕嘟咕嘟,龍震得自己五臟六腑幾欲翻轉(zhuǎn),最后,龍珠還是找準(zhǔn)了出口,被劉懿吐了出來。
還未等劉懿叫苦,喬妙卿一臉歡喜,伸出小拳拳敲了敲劉懿的肩膀,“今日逢七,快,快試試《樂子長記》中所記的控珠之法。”
劉懿亦興趣大漲,動用心念,將珠子移到胸前,凝神聚念,說道,“開通萬
類總圓明,照耀十方齊廓落,去!”
龍珠似通靈,聞言之后,立即循著劉懿所指,以極快的速度沖了去,重重的撞上對山一塊巖石,消失不見。
“小應(yīng)龍就是聰明,一點就通!”
喬妙卿比劉懿還要興奮,指著巖石碎裂處,道,“快!快再運決,將龍珠收回來!
劉懿嘿嘿一笑,運定功法,“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天材地寶亦還來,回!
“回!回!回!”
劉懿伸手指了又指,對山那塊兒破碎的巖石卻毫無反應(yīng),依舊我行我素、無動于衷。
劉懿一臉愕然地看著喬妙卿,小嬌娘吐了吐舌頭,寬慰道,“修煉一途,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呢?就算是當(dāng)年入境通玄的呂奉先和鄭康成,也得一步一個腳印才能登上人間巔峰。”
劉懿咧開大嘴,露出一行白牙,嘿嘿一笑,“妙卿說得對!”
“悟道一途,在一個‘悟’字,你呀,切莫急于求成。少則半月,多則半年,小應(yīng)龍能讓那珠子循令而返,已經(jīng)算是天賦異稟啦!”
喬妙卿尊尊教導(dǎo),頗有一副武學(xué)大師模樣,讓劉懿深以為然。
“妙卿說得對!”劉懿再次認(rèn)同,隨后尷尬地伸出手,指了指對山,輕輕道,“那我的龍珠,怎么辦?”
小嬌娘秀美絕俗一笑,對山下喊道,“李二牛,給大爺出來!”
“來啦!來啦來啦!”李二牛應(yīng)聲而出,頂著被喬妙卿打的鼻青臉腫,虎頭虎腦地看著喬妙卿。

妙卿對李二牛的速度十分滿意,叉起了腰,一聲嬌喊,“去對山,把你大哥的龍珠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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