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妄大口吞下蜂王漿。

        毫無芥蒂。

        逃生游戲的末日世界里，她為了活下去連自己克隆人的人血都敢喝，男人乳液算得了什么。

        何況蜂王漿的味道并不難喝，甚至很……

        美味。

        維善立在一旁，右眼單照鏡片總是能恰到好處遮蓋他眼中偶爾閃過的情緒。

        鏡框微熱，他知曉長老正在看著這里。

        這次新任的蜂王殿下，似乎格外受到長老關注……莫非是和先前蜂王卵被全部竊取有關嗎？

        維善有些許走神。

        云妄指腹擦去唇角殘留的蜂王漿液。

        她正要拿起桌上的餐巾，維善先她一步道：“殿下，請讓我來。”

        他在觸碰云妄前的時候，總是會先摘下手套，等伺候完云妄，再戴上手套，重復摘戴手套的動作似乎并不會令他感到厭煩。

        云妄眼神在維善手套上停留了一小會兒。

        維善說：“空氣里總有很多病菌，令人厭煩……當然，殿下是不一樣的，就算殿下身上有病菌，也是我完全能夠忍耐的病菌。”

        云妄：“……”

        潔癖啊。

        魔法燈的光芒轉為淺粉色，意味著時間到了后半夜。

        云妄雙手交疊置于腹部，躺在柔軟的床上，眼睛睜開，她睡不著。

        不是因為明天終于可以開始進行蜂王戰斗課程的激動，而是——

        她面無表情地將頭扭向左邊，維善一身絲綢睡衣，側身面對著她，笑意盈盈，手上依舊戴著手套，只不過換了和睡衣配套的款式與材質。

        “殿下，有什么需要請盡管吩咐。”

        她又扭向右邊，晴流將劉海束成了一個小辮子，此刻瞪圓了大貓眼，雙手托腮盯著她，小臂至手肘捆著一圈圈白色繃帶。

        “殿下殿下~晴流之前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那樣做——我就乖乖躺在這里聞聞殿下的味道就好。”

        她又抬起頭，看向腳邊，貪華盤腿坐在床尾處，還穿著侍衛服。

        貪華又成了最初瞇瞇眼的模樣，看得出蜂族恢復能力或是治療能力很好，他已脫離狼狽姿態，似乎今天的事從未發生過。貪華講話聲調懶洋洋的，總是以奇怪的語氣詞開頭。

        “啊咧，殿下為什么這樣看我——啊，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我快要到采粉期有些失態，殿下也說原諒了我吧。殿下睡不著嗎？”

        云妄：“……”

        正常人在這種堪比恐怖片現場一樣的情況下，都沒有辦法入睡吧？

        三名近衛蜂出現在她臥室里，美其名曰保護她。

        維善說近期有一批近衛蜂到了采粉期（采粉期是近衛蜂的發情期），可能會出現近衛蜂魔力暴動無法控制自身從而襲擊蜂王的事件。之前便有一任蜂王死在了采粉期近衛蜂的襲擊下。

        云妄沉默。

        蜂王果然是個不能掉以輕心的高危職業。

        近衛蜂對蜂王的迷戀是他們基因中的本能，這份本能會在采粉期放至最大。蜂王不歸屬于任何一個近衛蜂，近衛蜂迷戀著蜂王，迷戀到一到采粉期沒有王蜜安撫，便會生出不惜殺死蜂王的瘋狂念頭，讓蜂王只屬于他們自己。

        想要壓制住近衛蜂，蜂王也必須有與之地位相匹配的實力。

        “砰——”

        蜂王宮臥室門在深夜里被撞得極響，外面的打斗聲清晰傳入臥室幾人的耳中。

        三名近衛蜂姿態輕松，看得出他們并不認為外面的情況會造成威脅，他們實力是近衛蜂中的佼佼者。

        蜂巢看似安全，實則對現在的云妄來說危機四伏。

        云妄閉上雙眼。

        她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動到極致的感覺了……

        第一個末日世界面對陰魂不散顛覆世界觀的鬼怪時，還是見到不可名狀物丟失信標險些被它們同化成為它們一員的時候？

        云妄睜眼，支起身子，低著頭身體微微顫動。

        顫動通過床墊傳遞給三名近衛蜂，殿下在害怕嗎？

        晴流正想殷勤安慰，他注意到云妄垂落發絲籠蓋下的神情，那根本不是畏怯或驚恐……

        而是無法抑制殺意與興奮的顫抖！

        非常非常非常淡的殺意與興奮。

        維善和貪華或許覺察不到，晴流不一樣，他對這方面格外敏感。

        想要殺死所有能看見的生物，從骨子里冒出的血腥與殘忍——殿下與他是同類嗎？可蜂王殿下是完美的，他是……

        這難道就是長老讓他來殿下身邊的原因嗎？

        晴流失神片刻，等他回過神時，剛才感受到的情緒仿若是錯覺。

        眼前的蜂王殿下擺出惶恐不安卻堅強的模樣，詢問他們能不能從其他近衛蜂的襲擊下保護自己。

        得到他們的肯定回答后，殿下倒頭就睡。

        晴流貓眼木呆呆地看著入睡的云妄。

        維善輕聲問：“你怎么了？”

        “嗯……啊？”晴流回過神，他露出爽朗的笑容道：“殿下睡覺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好想偷偷親吻殿下。”

        貪華冷不丁道：“然后落得我的下場。”

        晴流氣鼓鼓地說：“才不會呢，你這個一天到晚瞇著眼睛誰也不知道你想什么的人誰看見你都會討厭，我長得那么可愛還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誰看見都喜歡！”

        貪華慵懶回道：“是么，既然你這么討人喜歡，那其他近衛蜂為什么總是避開你……保護殿下的好事落到你身上的時候，連你自己最開始都不敢相信吧，既出生之后躲過清除又迎來第二次幸運的……小怪物。”

        他睜開雙眼，吐出最后三字的瞬間，對面少年灰色的眼睛瞬間染上血色。

        晴流不言一語，臉色已經沉下，他渾身殺氣，絲毫不見對待云妄時的天真爛漫。

        貪華的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維善終于開口道：“請安靜一點，不要吵到殿下，還是說……你們想讓長老失望？”

        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

        維善和貪華保持先前的姿勢沒有動。

        晴流躺下，躺得位置很低。

        他悄悄把腦袋虛貼向云妄手掌，眼中血色緩緩褪去。

        只有他發現了殿下隱藏的小秘密。

        如果……

        殿下和他是同類的話，會接納他嗎？

        云妄的手動了動。

        翌日醒來，魔法燈金色光芒宛如日出陽光。

        云妄用完早餐，喝下蜂王漿，換上蜂族為她準備的衣物，是她很喜歡的亮色調，也是方便行動的款式。

        今天上午云妄不能自由行動，她需要去見蜂族長老。

        本來應該是蜂族長老來見她，但長老需要維持保護蜂巢的大魔法陣，先前為接云妄回蜂巢離開過一次，便導致蜂巢遭到地底生物襲擊，損失慘重。非十分緊急的情況，長老極少會離開長老殿。

        維善替云妄盤起長發，指尖動作輕柔細致，他說：“今天殿下便要開始戰斗訓練，治療蜂會隨時候命，殿下不必擔心因戰斗致命。”

        云妄看向鏡子里的維善，他和她一樣，也是黑發，總是淡笑的神情淡化了猩紅色瞳孔帶來的冰冷感。她視線移開，落在結實又不失精美的盤發上，問：“特意學過的手法嗎？”

        維善應道：“這是每個近衛蜂的必修課，實力、外貌、身材、體香、柔軟度、硬度、持久度……如何讓殿下舒服的技巧，全是成為近衛蜂需要考核的內容。”

        他帶領云妄前往長老殿。

        ……

        蜂族蜂巢為上中下層結構，蜂王宮占據整個最上層，長老殿在中層的中心，離蜂王宮有一段距離。

        路上，云妄看見許多濺在墻上還沒打理干凈的紅褐血跡。

        維善掃過血跡，壓了壓黑色大檐帽，平靜道：“前些日子一次襲擊，蜂巢儲存的王蜜被毀，近衛蜂采粉期沒有王蜜補充容易陷入魔力暴動，采粉期間隔也會越來越近，蜂族的滅亡也會越來越近……幸好殿下出現了。”

        云妄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們抵達長老殿。

        維善在長老殿門前停下，長老與殿下的見面，他沒有資格旁聽。

        云妄推開長老殿的大門——

        水生調草本植物的清香撲鼻而來。

        唯有白色與金色交匯的空間，絢麗震撼的大魔法陣溢出的強大魔力氣息令人喘不過氣，頂部魔法陣運轉的魔法光芒灑下星星點點，落在大魔法陣中央的人身上。

        是云妄在蜂族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人。

        他雙目微闔，淡金長發瀉在身側，虛幻金蓮隨著魔力運轉一朵朵綻放，枝蔓纏繞在他冷白調的肌膚上，蓮葉輕輕顫動。

        他跪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綺麗清雅的雕像。

        屋子里極其強大的魔力流動壓得云妄胸口微悶。

        蜂族長老比她先前以為的更加強大，比她在末日世界里見過的任何一種怪物都要強大。

        但是，對方的力量氣息……毫無生命力，甚至充滿了絕望的破碎感。

        云妄向前一步，“長老。”

        蜂族長老緩緩抬眼，他疏淡漠然的視線落在云妄臉上，“我叫做憐綺。”

        他目光移開，金眸斂下，嗓音冷冽，語調緩慢，“殿下是蜂族的統治者，至高者，無需稱我為長老，我只是一個活得比較久的普通近衛蜂。”

        云妄半改口道：“憐綺長老……”

        憐綺聽到這個稱呼，眼又抬了起來，他安靜地凝視著云妄。

        云妄回視，對方眼神空洞虛無像是沒有情感的精致人偶，若是其他人或許會被盯得發毛，她不會，絲毫沒有收回“長老”二字的想法。

        憐綺微微抿唇，更多的虛幻金蓮與枝蔓出現，半晌后，他似是嘆息道：“隨殿下吧。”

        “為殿下準備的魔法課程書籍在我身后的藏書閣里，殿下只需站上法陣便可進入房間。”

        “若殿下做好激活魔力的準備，再到這里找我，我會為殿下種上百花印記，屆時殿下便能生長出螫針，分泌王蜜。”

        “殿下能支撐起蜂族前，我始終在這里。”

        “多謝。”云妄點頭，蜂族長老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只是，對方最后一句話，是否另有深意呢？

        憐綺的魔力明明十分強大，卻給云妄一種用力觸碰便會被摧毀的破碎感。

        對方將這份氣質藏得很好，只表現出了淡漠的清冷，可云妄在逃生游戲里見過太多給人這種感覺的人，一眼便能看出。

        他們都失去了求生意志，一心求死，沒有例外。

        云妄理解他們，但不會與他們同行。

        她走向憐綺身后。

        余光里的人再次閉上雙目，眼尾妖媚的紅線，輕顫抖動的睫翼，纖長優雅的脖頸……他的容貌與體態優越到讓人很難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站上法陣前，云妄突然回頭。

        她想請憐綺讓三名近衛蜂晚上不要在臥室騷擾她……

        她的話沒有說出口。

        走到憐綺身后，云妄才知道那身正面包裹嚴實、連盤扣都系到脖子處的白色長老服背后是什么模樣。

        金色細密發絲也擋不住那份風情。

        長老服后背布料松松地垂落著，露出整個充滿力量同時又雅麗萬分的美背，布料垂落曲線一直到腰部才堪堪停下。

        但仍能看見，白皙勁瘦腰部若隱若現的金蓮魔力印記以及……

        微微凹陷的腰窩，和因跪坐而顯露無疑的挺翹緊實的臀部曲線。

        憐綺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緩慢轉過身來……

        她要繼續看下去嗎？

        還是收回視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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