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蓮青有點喜歡這個小機靈鬼，他覺得這個小男孩雖從小流浪無人教養，但不僅沒有變壞，還是個聰明善良的孩子。

        也許是可憐小九，也許是孤身一人在人間，需要有人結伴。季蓮青柔聲對小九說：“我叫季云，季蓮青，既然你是孤兒，我也是孤兒……算是吧，那咱們以后就相依為命吧。”

        “好耶！那以后就有人和我一起抓山雞咯!哇哈哈哈！”小九高興得蹦蹦跳跳，自己一人流浪沒人陪伴很是孤獨，而且抓山雞也沒有幫手，以后就有這個像神仙一樣好看的哥哥做伴。

        “小屁孩懂什么，抓山雞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們去找份差事做，賺些銀兩。有我在，你不用再風餐露宿了。”其實季蓮青對于人間的生活并沒有什么想法，不過既然這個小孩子救了自己，那就把培養小九作為生活的目的，也算是有恩必報了。

        季蓮青邊說邊站起身，墨發也順勢垂到身前，心想：難道神仙就是這樣披頭散發的嗎？便轉頭問小九：“你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給我用？”他指了指墨發示意道。

        小九搖搖頭說：“沒有……”然后眼睛滴溜一轉，跑出去掰了根細小的樹枝回來，上面還帶著剛抽出的嫩芽。他把樹枝遞給季蓮青說：“公子，您用這個吧。”

        季蓮青接過樹枝，可是右手根本動不了，“你幫我吧。”

        小九幫季蓮青把頭發繞了兩圈，用樹枝戳進去。又看得出神，喃喃道：“公子你真好看，簪起頭發更好看了。”

        季蓮青對小九微微一笑說：“你不用叫我公子，就叫我季蓮青吧。”

        “那我叫你云哥哥吧，對了公子……不，云哥哥，你剛才說咱們要去哪里找差事做呀？可是我什么也不會呀。”

        季蓮青想到自己是個神仙，勉強和道士也算同行，“嗯……那咱們就去當道士吧。當官需要考試當道士可不需要考試。”說著便牽起小九朝門口走了出去。

        小九跟在季蓮青身后，疑惑又惶恐地說：“可是……可是當道士要抓鬼呀。”

        “這有啥的，你連山雞都會抓了，還能抓不住鬼嗎，抓鬼可比抓山雞容易多了。”季蓮青說得輕巧。

        小九還想把剩下的烤山雞帶著路上吃，被季蓮青一口拒絕了，他跟小九說到了城里要帶他去酒樓吃。

        兩人就這樣，一大一小，一白一灰，一個眉目清明，一個灰頭土臉，一路走到離這破觀最近的靈岫城里。

        一進城果然熱鬧了許多，街上各種做小買賣的商販，路的兩邊掛著各個店鋪的幌子。

        小九認準了帶有“醫”字的幡子，把季蓮青拉進了進去。“云哥哥，你得先治治你的手。“小九光看著都覺得疼，不知云哥哥是怎么忍下來的。那大夫看到季云的手傷得這么重，趕緊扶他進屋坐下，先是用藥酒擦去表面臟污，再施針放掉死血，最后敷上藥草打上石膏纏上紗布。

        季蓮青全程一聲不吭。大夫也奇怪，這公子儀表翩翩看著不似惡人，怎會把手傷得如此嚴重。也不像是會舞刀弄槍的樣子，卻這般能忍痛。“你這手啊，除了大拇指，其他四個手指和半個手掌的骨頭都碎得七七八八了。我幫你恢復皮肉，至于手骨頭我只能盡力而為。”

        季蓮青若有所思，似乎不在意。小九連忙問道：“大夫，那還能不能治好了？”

        “哪怕治好了，靈活度也遠不如從前了，吃飯穿衣尚可，砍柴打水舞刀弄槍的可就別想了，這手……算是殘廢了吧。”大夫搖搖頭走開了，又忽而想起來，“對了，三天后記得回來復診。”

        “云哥哥，是誰把你手打成這樣的？”小九心疼道。

        “這……我也忘記了。”季蓮青看著纏得像塊白米糕一般的右手，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一縷魂魄。

        二人正要往外走，就聽那大夫喊：

        “哎哎，二位公子還沒給診金呢。”

        “……”

        小九靈機一動，語氣可憐道：“大夫，能不能賒賬幾天……我們身上實在沒有銀子。您沒預收銀兩就幫云哥哥療傷，我非常感激您。但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您也是知道的……我們保證賺到銀兩就馬上拿來還給您的……好嗎？”

        那大夫猶豫片刻，扭過頭揮揮手，“……行吧行吧……可別忘了。”

        “謝謝大夫。”

        “謝謝大夫。”

        二人道謝出門，走上大街。

        季蓮青不由自主地朝著最醒目的幌子走去，那是遠近有名的飛仙樓，從門面看就知道來消費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貴。

        兩人一進到酒樓門口就看呆住了，這飛仙樓的內部裝潢設計極盡奢華又不入俗套。樓中｜共有三層，中庭是一個彌漫著輕煙的荷花池，正對著中庭的三層挑高上是璀璨的巨型琉璃荷花燈。荷花池兩邊是用膳區，正對著戲臺，此外還有曲水環繞，彩帛林木造景。一二層樓是不同的風格與表演，三樓顯然是私密性較高的上房了。

        店小二也不知該不該攔住他們，看這小的蓬頭垢面看著不像是吃得起的，看這大的又是一個世家公子哥的樣子。小二猶豫之間，二人已經落座，他只好上去詢問，“客官要點啥。”

        季蓮青對人間的生活了解得并不多，也沒辦法從這些文雅的菜名里看出什么門道來，就隨口點了幾個菜。

        “好嘞，客官，咱們飛云樓的醉神雪衣非常出名，您看您要不要來一份嘗嘗。”

        “醉神雪衣，好熟悉的名字……那你也給我來一份吧。”季蓮青還在心里琢磨著“醉神雪衣”四個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不一會兒菜就上好了，兩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倒不是太餓，而是這飯菜太香了。可不是，這畢竟是玉盤珍饈值萬錢的飛仙樓。

        正吃著，季蓮青隔壁桌的人已吃完飯，開始談論了起來，聲音正好傳到他耳中。

        其中一個瘦高個兒嘆了口氣說：“哎，最近我兒半夜總是被噩夢驚醒，害得白天上學堂去也沒學好，可愁死我了喲。”瘦高個兒對面的男人神神秘秘地說：“我猜啊，小兒發噩夢，或許是小鬼作祟，你要不去靈岫山請個道士去你家里看看。”

        瘦高個兒又害怕又懷疑地說：“那道士當真會拿鬼？你可不敢忽悠我啊，徐兄。”

        “兄弟我怎么會忽悠你呢，你是不知道，那靈岫山山腳下的道觀最靈了。傳說山頂上住的是真正的神仙呢。你可以上那里找個高人去你家看看，說不定能讓你小兒睡個好覺，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徐姓男子唯恐瘦高個兒不信他。

        “行吧行吧，改天我去拜訪去。”

        二人聊完這事便起身結賬，離開飯店了。

        季蓮青全程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道：靈岫山？真有這么好嗎？還小鬼作祟……

        飯菜已吃得差不多，季蓮青捏起一個醉神雪衣咬了一口。

        總有些忘記了的事情，會藏在某件事物之中，一旦重新接觸到，就能喚回那一刻的記憶。

        醉神雪衣……

        醉神雪衣……這個味道……季蓮青腦海里有個畫面一閃而過。

        軒窗前的坐榻上，茶杯中碧色的水冒著白煙，還有……另一個人。可是越仔細想那個人的樣子就越模糊，連帶著周圍的東西也全部模糊掉，最后只剩一片空白。

        “會是誰呢？”季蓮青的右手開始發疼，原來是自己思索太久，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你在說什么呢？云哥哥。”小九看到季蓮青沉思許久，不禁問道。

        “沒什么……”看到桌上一堆空盤子，問道：“吃好了嗎？吃好了咱們賺錢去。”

        季蓮青拉起小九要走，小九滿臉疑惑地對季蓮青說：“云哥哥，吃飯要給錢的呢，你不會打算吃霸王餐吧？”

        “噓……”季蓮青連忙捂住小九的嘴，他倒是忘記這事兒了。

        “你云哥哥怎么可能是這種人呢。”季蓮青撓了撓頭，面色窘迫。傷了一只手，也不知身上靈力還有多少，想到進來之前夸下的海口，這會兒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他拿起吃剩的饅頭放到大腿上，借著桌子的遮擋悄悄對它注入靈力，他想把饅頭便成銀兩。

        他嘴里低低念道：“急急如律令，妙法不虛傳。”

        只見他還是他，饅頭還是饅頭，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饅頭紋絲不動，銀兩依然沒有見著。不過找到感覺了，再來一次。

        他已經急得背上出了薄汗，“一定得成，一定得成！急急如律令，妙法不虛傳！”

        只見饅頭瞬間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季蓮青一手抓起銀子，右手臂勾著小九的腦袋，匆忙去結賬。那店小二連一句“客官慢走”還沒說完，季蓮青便拉著小九跑沒影兒了。

        不一會，便聽到那胖胖的老板娘扯開嗓門大喊著，“這銀子怎么變成饅頭了！快給我抓住那兩個叫花子！”

        但為時已晚，季蓮青和小九早已跑出兩條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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