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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醒來


  依次經過數十道扇大門,像螞蟻在復雜的迷宮中尋找出路,行走近三十分鐘的路程后,卡麥爾終于帶領阿爾泰進入了實驗室的核心區域。
  數十個研究人員在電子設備之間忙碌,認真比對著屏幕上數據的變化,他們壓低了聲音,盡量做到無聲的交流,而在他們面前,正是那位被稱作神靈或怪物的可怕男人,他被冰封在冷凍液中,一層層厚實的特種合金將他環繞包圍,而在更外面,還有麻醉氣體,低溫氮氣等重重限制措施,以確保若是遇上光神突然醒來越獄的情況,能第一時間將他制服。
  林一坐在椅子上,右手搭著扶手,左手撐住腦袋,雙眼微閉,頭發在冰藍液體中飄舞,仿佛他只是閉目休憩片刻,下一秒就能從王位上站起來的王者。
  “他就是‘光神’嗎?”盡管他曾經無數次的在監視器上看見過眼前的男人,但到了真正面對面的這一刻,阿爾泰卻感受到一種全身從上到下的刺激感,這讓他頭皮發麻,血液凝滯,忍不住走上前,下意識的貼近隔離玻璃,細細的端詳眼前的囚徒。
  卡麥爾站在阿爾泰的身后,看著林一,回答道:“是的,他就是‘光神’,名叫林一。”
  “他已經被困在這里三年了對嗎?”阿爾泰一邊死死的盯著林一,一邊問道:“期間就沒有出現意外嗎?”
  “沒有,三年內一次也沒有……”有專業的研究人員推了推眼睛,粗略解釋道:“‘光神’的數據一直都很穩定,從未發生過巨大變化,這說明他的意識處于深層夢境中,不愿意醒來。”
  “他不愿意醒來?”阿爾泰注意到了‘不愿意’這三個字。
  “是的,經過我們的縝密分析,確認‘光神’有著極強的自毀傾向,他極度渴望獲得真正的死亡,享受死亡帶來的寧靜。”研究人員說道:“而現在他身處無意識而又渾渾噩噩的狀態,這種狀態其實無異于腦死亡,所以在‘光神’潛意識里是不會自己醒來的。”
  阿爾泰眼中閃過嫉妒的微光,喃喃道:“我們從他身上渴求生命,而他竟然尋求死亡……”
  “長生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卡麥爾看著沉睡中的林一,再次回想起來他那雙落滿灰燼的雙眸,那種沒有希望,只剩絕望的目光經常讓卡麥爾在深夜中驚醒,他不禁感慨道:“就像‘光神’一樣,身為不死不滅,等于神靈的人類,卻只想要獲得死亡。”
  “他擁有過,所以他可以輕易拋棄,將其視之為累贅;但我從未擁有過,哪怕花再多錢,行使再大的權力……我也不能避免躺進棺材里的命運,我生來便難逃一死!”阿爾泰對著沉眠中的林一伸出手,似乎想要從他的身上攥取到某種東西:“你知道我現在是怎么想的嗎?”
  卡麥爾問道:“您想要釋放‘光神’?”
  “當我站在這里,當我親眼看見不死的神靈時,我心中的不安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對生命的貪婪,甚至壓倒了對我心中對死亡的恐懼……”阿爾泰并沒有回答卡麥爾的問題,他只是嘲諷道:“原本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一件事,直到我發現有人站在稱量心臟的天平之外!”
  下一刻,阿爾泰的臉因為嫉妒與貪婪而扭曲撕裂:“他憑什么能夠不死?他憑什么能擁有這樣一份偉力?他又憑什么厭倦我所渴望所追求的永生不死!?”
  “所以你想要釋放‘光神’對嗎?”卡麥爾再次提問道。
  阿爾泰沉默了,臉上的貪婪緩緩褪去,熟悉的恐懼再次出現,他下意識的向后退了幾步,似乎害怕林一突然蘇醒,站在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我渴望從他身上得到永生的秘密……”阿爾泰面無表情:“但他一旦蘇醒,第一件事就是殺死我!”
  “你也認為他一定會殺死你,是嗎?”卡麥爾疑惑道:“可是你們二人完全就沒有交集!”
  “你踩死一只螞蟻需要理由嗎?”
  “……”
  “他是不死不滅的神靈,他想要怎么做,我一個凡人又怎么能隨意揣度呢?”停頓了一會,阿爾泰突然笑了起來,他指著‘冰棺’中的林一,忍不住嘲諷道:“可是就算是神靈,也是會被凡人囚禁啊!”
  他身邊的研究人員擦擦冷汗,很想提醒一下阿爾泰,不要大吵大鬧,雖然理論上林一絕對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但在這里工作的人們都下意識的放低聲音,害怕把這位從夢中吵醒。
  卡麥爾卻只是平淡的看著阿爾泰,說道:“那么阿爾泰先生,既然你已經親眼見到了‘光神’,那么接下來為了你的安全,請不在在這里逗留!”
  卡麥爾話音一落,阿爾泰便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心悸,腦后汗毛直立,他笑容徹底僵硬,緩緩側頭看向林一,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個男人依舊被封印在冰棺之中,似乎不得脫身,他喘著粗氣看向身邊的人,問道:“‘他’現在不會醒來,對嗎?”
  研究人員立刻找來此刻數據,結合AI細致分析后,才胸有成竹的回答道:“不會的,數據顯示,光神現在仍然處在深度睡眠中,是絕對不會醒過來的!”
  “真的?你確定?”
  研究人員聞言皺眉,嚴肅道:“您不相信我,那也應該相信數字,數字不會騙人!”
  “不對……不對!不對勁!”
  阿爾泰只感到越來越氣悶,好像有災難即將降臨,他看向卡麥爾,急切的說道:“你說的很對,我現在感覺有點不妙,我必須走了!”
  卡麥爾不知道為何阿爾泰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他下意識的看向最有可能的禍源——林一依舊長眠于冷凍液中,沒有絲毫變化。
  阿爾泰吞咽一口口水,死死盯著泡在冷凍液中長眠的林一,緩步后退,就像是被嗜血猛獸盯上的老弱獵物,這是鐫刻在基因中面對死亡危險的警告。
  “快帶我走!”阿爾泰越發心悸,他一次又一次的回頭看向林一,心中預感越發強烈,因為過于緊張而心跳加速,擂鼓陣陣,汗如雨下,他驚恐的小聲在卡麥爾耳邊說道:“我感覺……他要醒過來了!”
  “怎么可能呢?”卡麥爾啞然,但看著阿爾泰驚慌的神色,卻立馬正色道:“請跟我來!”
  身后大門打開,阿爾泰第一個沖了出去,而卡麥爾緊隨其后。
  研究人員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逃出實驗室,不免也有些心慌慌。
  “他們為什么要跑?”
  “因為……那個大佬是阿爾泰·赫爾斯!”
  “所以呢?”
  “光神想要殺死的那一個人就是阿爾泰·赫爾斯,所以……”
  “所以他的到來會刺激到光神對嗎?”
  “怎么可能!光神現在的狀態完全感受不到外界刺激,就算我們在這里開part他都不會有反應,怎么可能因為……”
  龍套甲的話說不下去了,只因他回頭,對上一雙無悲無喜的雙目,
  實驗室中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震撼而驚恐的看向同一個方向,
  在那零下兩百多攝氏度的冰藍液體中,
  在那用堅固堅韌而又頑強的新式材料修建而成的透明牢籠中,
  在那重重機關阻隔,無數監視器緊密關注,每時每刻不放松的‘冰棺’中,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悄然睜開,
  屏幕上的線條依舊平穩,采集到的數據依舊正常,
  然而坐在王座上的神已然睜開雙眼,慵懶的注視著眼前的凡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換來無數人的恐懼,和凄厲嘶吼的警報……
  “神真的醒來了……”
  有人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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