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又突然想讀書了？”
  時姝問。
  李招娣看向時姝。
  這個女孩，自跟著簡哥從后面走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漂亮，很有氣質。
  雖然李招娣至今也不知道什么叫氣質。
  但時姝就莫名給她這種感覺。
  一身的名牌。
  李招娣覺得，簡哥應該是喜歡她的。
  因為如果她是男孩，她也喜歡。
  可隨之而來的，是對比之下的相形見絀。
  她看向自己這一身，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一百塊，涼鞋是她在地攤上買的，左腳的水晶鉆掉了，露出連接處的膠水。
  劣質的指甲油干了好幾天，依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油漆味。
  臉上的妝有些卡粉，尤其是鼻子那處。
  先前不覺得。
  可有了時姝的對比，李招娣下意識往墻角處的陰影里藏了藏。
  自卑在陰暗的角落滋生，嫉妒忍不住蔓延。
  這種情緒。
  直到比賽結束后，再也抑制不住，才有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那瓶子里也不是什么奇怪液體。
  只不過是她喝了一半的咖啡罷了。
  面對時姝的提問，李招娣心里較著一股勁，總覺得如果自己就這么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問題，就是低人一等。
  但在對上時姝的眸后，話就不受控制地說出口。
  “打了幾天工，發現錢難掙，還是坐辦公室輕松，所以想回來讀書。”
  這話說的也老實。
  時姝點點頭。
  “之前又為什么輟學？”
  時姝又問。
  說都說了，多說一句少說一句也沒什么區別了。
  李招娣破罐子破摔，干脆跟抖篩子似地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之前，成績還行，從青山縣到了南城一中，就發現周圍的人穿的都很光鮮亮麗，鞋子都是阿迪耐克的，而我只有自己縫的布鞋……”
  李招娣頓了頓，下意識又看了眼時姝纖細的手指，和圓潤干凈的指甲。
  她從前覺得。
  女孩子做美甲，染上五顏六色的顏色才是好看的。
  可現在。
  她突然覺得，像時姝這樣干凈清爽，也很美。
  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李招娣收回視線，繼續道：
  “對比多了，就難免自卑，忍不住抱怨，想自己什么都沒有就算了，還有那樣的家庭……心里不平衡。”
  “后面的事，簡哥也就知道了。”李招娣抬頭看了眼簡容譯。
  簡容譯皺眉。
  “學校里有個小混混追我，說喜歡我，要養我，我這人，從小也沒被那樣呵護過，跟喝了迷魂湯似的，也不上學了，每天跟著他。”
  說到這，李招娣的語氣變得憤憤起來，用力錘了下桌面。
  “沒想到，那就是個渣男！還說養我，他自己都養不起自己了，還天天想從我這拿錢，呸！臭傻逼！”
  “喂喂喂，小孩子家家，罵什么臟話。”
  孟塵指尖磕磕桌面，開口提醒。
  “哦，對不起，有點控制不住。”李招娣回神，聳了聳肩，看向時姝，“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我后悔了，想回來讀書了。”
  “你這妹子……”不等時姝開口，孟塵斜眼看了眼李招娣，“還挺不要臉的。”
  說走就走，說來就來，一點也不把別人的勞動當回事。
  李招娣沒看孟塵，她對這老板沒啥好感。
  不要臉就不要臉吧。
  她是做錯了事，也沒有不認。
  “不錯。”
  這時，時姝緩緩開口。
  李招娣看向時姝，她不知道時姝問這些是什么意思，但心里隱隱抱有期待。
  時姝：“還會用比喻，看來語文沒丟。”
  李招娣：……
  她剛剛說了那么多，重點是在這嗎？
  時姝懶懶往椅背后一靠。
  “我有錢，你想抱大腿，找他不如找我。”時姝指尖指了指簡容譯，又指了指自己，笑容霸氣。
  簡容譯一愣，眉頭皺的更緊了，偏頭看向時姝，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條件？”
  李招娣滿眼狐疑。
  她都這幅鬼樣子了，就連脾氣那么好的簡容譯都放棄她了。
  面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又憑什么幫她？
  李招娣是單純，但又不傻。
  “也不難，你現在高一吧，回去三個月，月考前進一百名，一年后到年級前五十。”
  時姝指尖輕點扶手，笑了笑。
  “你這么聰明，我想這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我……聰明？”
  李招娣一怔，喃喃。
  “是啊，你看，你簡哥，南科大高材生，都被你騙的團團轉，就說明你的智商在他之上。”
  時姝壓低了嗓音，透著幾分說不出的蠱惑。
  “難道這不聰明嗎？”
  被點名的簡容譯在一旁哭笑不得。
  李招娣抬頭看了眼簡容譯，像是終于良心發現了似的，為他說了句話：“簡哥是善良，才會被我這種人騙……”
  “不過！”
  李招娣抬起頭，看向時姝。
  “我也的確很聰明，姐姐，這次我是真的想讀書了，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這錢算我借你的，等我考上大學后，我就還你！”

  “行。”
  時姝干脆答應，“我會讓你簡哥監督你，錢照樣還是從他那過，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我不會！”
  李招娣雙眼里充滿了堅毅，她認真看向時姝，“姐姐，我不會了！”
  “嗯，乖，那你今天就回學校去吧，學校那邊，你還沒有退學吧？”
  “沒有…就是班主任說，如果再不交學費就……”
  談到錢。
  李招娣的氣勢軟了幾分。
  英雄漢還為三斗米折腰呢。
  伸手要錢，總是感覺低人一等。
  “一萬夠嗎？”
  時姝問。
  “夠了夠了，學費加課本費，兩千就夠了……”李招娣被時姝的闊氣嚇了一跳，忙道。
  “行，那剩下的就當你每個月的生活費吧，招娣，我相信你這么聰明，之后一定能還我。”
  時姝依舊不忘夸獎。
  李招娣聞言，眼睛驀地紅了起來。
  突然道：“姐姐，如果你是我媽媽就好了。”
  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的夸獎和肯定。
  李招娣突然覺得。
  好像連讀書也有了些別的，讓她變得更加堅定的意義。
  還從來沒被人這么夸獎過的時姝：……
  米盈在一旁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
  簡容譯的眉頭松開，臉上也露出了抹笑。
  孟塵撐著腦袋，滿是絡腮胡的臉龐上也浮現出淡淡的笑，瞇著眼看著時姝。
  眼里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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