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前，在縣委常委會上，卞世龍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建設(shè)酒廠一事，王建德和習(xí)明輝等人反應(yīng)平平。

        石更和張悅?cè)デ屣L(fēng)鎮(zhèn)之后，王建德就知道了卞世龍要建酒廠的事情，可是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覺得建酒廠就是小打小鬧，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浪，無法與開采煤礦相提并論，所以卞世龍想要搞就搞好了，不管怎樣卞世龍也是一把手，他也不能處處跟卞世龍唱反調(diào)。

        由于建酒廠的事情才剛剛定下，在哪里建廠，怎么發(fā)展，都還沒具體討論并最后確定，沒有那么多可說的，卞世龍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

        “開采煤礦的事情怎么樣了？”卞世龍看著王建德問道。

        “正在籌備當中，已經(jīng)差不多了，年后就可以正式動工了。”王建德說道。

        “很好。這是咱們縣第一個重工業(yè)項目，一定要干好。大家都知道，開采煤炭一事是由建德同志提出來的，但是一直沒有明確具體的負責(zé)人。按理說像這樣的事情，讓一個副縣長來負責(zé)就可以了。不過考慮其重要性，以及在全縣經(jīng)濟發(fā)展中所扮演的角色，我認為還是應(yīng)該由更高級別的領(lǐng)導(dǎo)來主抓。”卞世龍看著王建德，語氣柔和地說道：“你就辛苦一點，這件事就由你來親自負責(zé)吧。”

        王建德點點頭。

        進了王建德的辦公室，習(xí)明輝說道：“卞世龍有點反常啊，先是跑到陶市長那里表示同意發(fā)展重工業(yè)，現(xiàn)在又明確讓你負責(zé)，你說他這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啊？”

        王建德說道：“我看就是個空葫蘆，什么藥都沒有。”

        習(xí)明輝不解：“什么意思？”

        王建德反問：“他繼續(xù)跟我頂牛，他這個縣委書記還好干嗎？”

        習(xí)明輝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他投降認輸了？”

        王建德從煙盒里掏出一支煙，習(xí)明輝立馬拿出了打火機點著了火。王建德猛吸一口，吐出了個煙圈，由小變大，顏色由深變淺。

        王建德看著煙圈，冷笑道：“算他卞世龍聰明，不然他這一把手就快干到頭了。”

        散會后，張悅?cè)チ吮迨例埖霓k公室。

        時間不長，張悅把石更叫了進去。

        “張主任說你自從到了縣委辦以后，表現(xiàn)一直非常出色，尤其是在取得郭家的釀酒技術(shù)和配方一事上，你的功勞是最大的，所以提議將你升為副主任科員。我同意了。”卞世龍看著石更，笑著說道。

        石更聽后，立即分別向卞世龍和張悅微鞠一躬，感謝道：“謝謝卞書記，謝謝張主任，我以后會更加努力工作的。”

        卞世龍忽然想起一件事，對石更說道：“馬上要放假了，春節(jié)期間你抓緊時間把車學(xué)一下，秘書不會開車哪行。”

        石更點頭道：“我知道了。”

        從卞世龍辦公室出來，石更見走廊里沒人，再次對張悅表示了感謝：“姐，謝謝你。”

        張悅微笑道：“謝什么呀，你確實表現(xiàn)的好啊，就應(yīng)該提高你的級別待遇。不過你的級別上去了，我的錢就要沒了。”

        石更不明白：“怎么呢？”

        張悅說道：“這回我得請你吃飯了唄。”

        石更笑道：“那我可得讓你好好破費一次。放假回春陽你請我吃吧。”

        進了辦公室剛坐下，電話響了，石更拿起話筒說道：“你好，哪位？”

        “我是何志國。”電話中傳來何志國陰沉的聲音。

        “何主任呀，您好，您有什么事嗎？”石更問道。

        “看來你是真忘了。”何志國的語氣里透著不滿。

        “什么忘了？”石更緊忙轉(zhuǎn)動腦子開想，才想起來周文勝的事情，伸手拍了一下腦門說道：“哎呀，瞧我這記性，我想起來了，不好意思何主任，最近縣里的事情非常多，我確實是忘了。不過您放心，春節(jié)前我一定把那件事給辦了，回頭去您家拜年的時候，我告訴您結(jié)果，您看行嗎？”

        “就這么說定了，你要是再給我忘了，去我家我可不讓你進門。”

        “哈哈，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忘了。”

        臘月二十八，石更怕周文勝有事，一早就跟他說馬上過年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周文勝同意了。

        不過臨近中午的時候，周文勝找到石更說晚上還是不要在外面吃了，去他家里吃，還一次沒去過他家呢，正好串串門。

        傍晚下了班，石更沒有直接跟著周文勝走，他問了一下周文勝家的具體地址，然后說還沒忙完，等忙完了他就過去。

        其實石更沒有事情可忙，他是想買點東西，畢竟是第一次登門，空著手不合適，但又怕周文勝不讓他買，就想出了這么個主意。

        到商店買了兩樣?xùn)|西，石更拎著就去了周文勝家。

        進門后，周文勝見石更還拿了東西，無奈道：“你說你來就來唄，還拿什么東西呀。”

        周文勝不是假客氣，他是真不希望石更拿東西。

        每次在外面吃飯石更都搶著花錢，周文勝感覺挺不好意思的，他怕今晚在外面吃石更又跟他搶，所以才改到了他家里吃，目的就是不想再給石更搶的機會，可不成想石更又買了東西。周文勝覺得都怪他短了句嘴，事先告訴石更一聲好了。

        “我就隨便買了點，不是多貴重的東西。”石更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了周文勝。

        “周敏，出來叫人。”周文勝沖里屋喊道。

        周文勝話音未落，周敏就從里屋出來了。

        周敏今年十六歲，個子瘦高，留著一頭齊耳短發(fā)，一張心形臉上五官極為精致。最為突出的是她的一雙眼睛，大而明亮。但仔細觀瞧，會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小小的狡黠。

        雖是少女初長成，但周敏發(fā)育的卻是著實的好，胸脯鼓鼓的，屁股翹翹的，石更看了當即眼前一亮。

        “這就是石更哥哥。”周文勝介紹道。

        周敏來到近前上下打量石更，然后踮起腳尖戲謔道：“我以為石更哥哥會是一個特別高大的人呢，原來跟我差不多呀。”

        周敏目前身高一米六五，踮起腳尖就和石更差不多了。

        周文勝皺眉道：“你怎么說話呢，怎么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石更笑了笑，不在意地說道：“沒關(guān)系，她跟我開玩笑而已。”

        石更看著周敏問道：“我猜你應(yīng)該上高中了吧？”

        周敏點點頭：“不過要是按照身高來算，我想我至少應(yīng)該大學(xué)畢業(yè)了。”

        “這孩子，你”周文勝氣的伸手要打周敏。

        周敏壞笑著撒腿就跑回了屋里，她露出個小腦袋，沖石更伸舌頭做了個鬼臉，見周文勝過去了，緊忙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

        石更拉住周文勝說道：“算了吧，小孩子都這樣。”

        周文勝不悅道：“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要是再不管管非得上房不可。你別在意啊。”

        這時周文勝的老婆馬麗麗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馬麗麗在縣廣播站擔任廣播員，是個端莊優(yōu)雅的女人。

        “這是我愛人，這就是石更。”周文勝介紹道。

        石更伸出手說道：“您好，見到您很高興。”

        馬麗麗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跟石更握了一下手說道：“你好，總聽老周提起你。快坐吧，你們倆先聊著，飯菜馬上就好了。”

        馬麗麗說完回了廚房，石更和周文勝則來到沙發(fā)前坐下來閑聊。

        十幾分鐘后，馬麗麗說可以吃飯了，周文勝拿著洗臉盆接點了涼水，又兌了點熱水，讓石更洗手。

        石更雙手剛放進洗臉盆里，周敏從房間里出來，也把手放進了盆里，石更見狀，抬起手說道：“你先洗吧。”

        周敏一點也不客氣，搓了搓香皂就洗了起來。

        洗完后，周敏用余光瞥了石更一眼，抬起手使勁甩了兩下，甩的石更臉上和衣服上到處都是水點，然后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石更用胳膊擦了擦臉，笑著搖了搖頭。

        所有人落座后，周敏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都是粗茶淡飯，比不了外面飯店做的，你別介意啊。”

        石更看著賣相很不錯的六道菜說道：“您太謙虛了，就您做的這些菜，一點都不比外面飯店做的差。”

        石更拿起筷子隨便夾了一口菜嘗了嘗：“味道真好，大酒店里做的也不過如此了。”

        周敏白了石更一眼：“虛偽。”

        馬麗麗在桌子底下踢了周敏一腳，瞪了她一眼。

        周文勝礙于石更在，強忍著怒火沒有發(fā)作，心說死丫頭片子，你等著，等石更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石更把所有菜全都嘗了一遍，發(fā)現(xiàn)馬麗麗的廚藝確實不錯，就又夸了幾句：“您做的真是好吃，我印象當中自打我爸去世以后，我就沒再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

        石青山活著的時候，廚藝精湛，石更最愛吃他做的飯菜。馬麗麗的廚藝雖不及石青山，石更卻也能在其中找到幾分相似的味道。

        “那你家里現(xiàn)在還有什么人啊？”周敏打聽道。

        “就我自己。我是跟我爸長大的，我沒見過我媽。”石更微笑道。

        “真可憐。那你爸是什么時候去世的呀？”周敏的話遭到了周文勝和馬麗麗的雙雙白眼，周敏卻好像沒看見一樣。

        “在我上高二那年，和你現(xiàn)在差不多大。”

        周敏不可思議地看著石更：“一個人生活還考上大學(xué)了？”

        石更點點頭：“對啊。其實按照我當時的成績，我本可以考一個更好的學(xué)校。但我爸的去世對我的影響挺大的，所以后來只考上了吉寧大學(xué)。”

        “吉寧大學(xué)還不好啊？你也太狂了吧？我要是能考上吉寧大學(xué)我就燒高香了。你說實話，你是憑自己真本事考上的嗎？我可聽說高考的時候能抄襲”

        “周敏！”周文勝伸手指著周敏氣憤道：“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是吧？你要么一聲不吭的給我老實吃飯，要么就給我下桌。我要再聽見你說話，你晚飯就別吃了！”

        周敏一聽馬上低頭吃飯，不再說話了。

        閑聊了一陣后，石更把話題引到了周文勝的工作上。

        “周科長，您在縣里工作多長時間了？”石更問道。

        周文勝想了想，看著馬麗麗說道：“到今年是十五年了吧？”

        “到七月份正好十五年。”馬麗麗說道。

        “來伏虎縣之前，我在省政協(xié)機關(guān)工作過將近三年的時間。”周文勝說道。

        “您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嗎？”石更笑著問道。

        周文勝一聽也笑了，說道：“曾經(jīng)喜歡過吧，現(xiàn)在對我來說就是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僅此而已。”

        曾經(jīng)的周文勝潛力十足，意氣風(fēng)發(fā)，對仕途之路充滿了向往，以為自己有一天可以身居高位，造福一方。然而實現(xiàn)非常殘酷，與他想的截然相反。當晉升的希望之火熄滅以后，他的心氣一下子就沒了。這么多年下來，他的棱角早已被磨平，也不再想往上爬的事情了，他覺得安于現(xiàn)狀，過普通人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的。

        “那您想過要換一份工作嗎？”石更接著問道。

        周文勝搖了搖頭：“從參加工作就在機關(guān)單位，我也不會干別的。老婆孩子也都在這里，我又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去哪兒呀。再說了，就算想換個工作環(huán)境，也沒有門路啊。”

        “如果我能幫您，您愿意離開縣委嗎？”

        聽到石更的話，周文勝一家三口全都一愣。

        “你能幫我？你能幫我去哪兒啊？”周文勝以為石更在開玩笑。

        “您還記得我之前跟您要過您以前發(fā)表過的文章嗎？”石更怕周文勝想不起來，提醒道：“就是那次我跟著您來到您家，我在樓下等著，您上樓給我拿的那次。”

        周文勝記得這件事：“怎么了？”

        “您知道我來伏虎縣之前是在省報社工作的。省報社的編輯部主任何志國是一個非常愛才的人，也是我非常尊敬的長輩。有一次我去他家拜訪，閑聊天的時候跟他提起過您，我說我非常喜歡您寫的東西，非常有水平。何主任聽后非常感興趣，表示想看看，我這才跟您要了您寫的東西。何主任看后，認為以您的才能，在縣委辦公室實在是太屈才了，就希望您能到省報社去工作，他覺得那里才是真正適合您的舞臺。就讓我問問您，有沒有這個意愿。何主任前天還給我打電話問來著，他對這件事情很上心，一直在等著我給他回話了。”

        馬麗麗和周敏的眼神從石更的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周文勝的身上。

        周文勝一時間百感交集，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低著頭什么都沒說。

        石更見狀，說道：“這件事對您來說肯定有些突然，所以您也不用急著回復(fù)我，畢竟是涉及到換工作這么重大的事情，還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的。不過我個人倒是希望您能去省報社，我在那里呆過，我知道那里什么樣兒，我也知道您什么樣，我認為您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去那里工作是非常適合的。我相信您也一定會喜歡那種只需要專心寫東西，而不需要去思考其他事情的工作環(huán)境。而且春陽離伏虎縣也不遠，周末您想回來，您隨時都可以回來，您說是不是？”

        周文勝對于是否要去省報社一事不置可否，但對于石更對他的推薦，他心里既感激又感動：“謝謝你石更。”

        石更笑著擺手道：“您客氣了。我也是個愛才之人，看到有才的人卻不能人盡其才，我是真著急。所以您一定要好好考慮一下，這樣的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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