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臨下班前，石更和劉暢行又去見了宇文中天。

        宇文中天見二人又來了十分詫異。

        “早上的時候我沒說清楚嗎？”宇文中天板著臉問道。

        “您說清楚了，可我們還是希望您能去我們豐源鎮搞試驗。我們豐源鎮有二十二萬人口，人多地少，十分貧窮，您要是能將我們那里的鹽堿地改造成良田，那您可是功德無量。”石更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宇文中天道。

        “你作為鄉鎮領導，想讓老百姓過上富裕生活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已經先答應別人了，你總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吧？何況東山省的那個縣也是貧困縣，日子過得并不比你們東平縣好多少，所以我到那里去和到東平縣是一樣的。”

        “不一樣，真不一樣。一個鎮子能有二十多萬人口，這在全國都是很少的。人均耕地面積不足0.3畝，顯然還是我們更困難。如果您覺得一樣，那您就去我們豐源鎮啊，要是覺得不好跟東山省的那個縣去說，我們可以替您去說，保證讓他們放棄，同意您到我們豐源鎮去，怎么樣？”劉暢行說道。

        “不行，這件事是絕不能改變的，你們也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從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你們走吧。”宇文中天態度極其堅定。

        “宇文院長，只要您愿意去我們豐源鎮，您可以隨便提要求，只要我們能做到，一定滿足您，還不行嗎？”石更說道。

        宇文中天像是沒聽見一樣，低著頭看著辦公桌上的資料。

        “宇文院長，您在考慮考慮唄？”劉暢行說道。

        宇文中天還是沒有反應。

        石更見狀，擺擺手，示意還是先走吧。

        從宇文中天的辦公室出來，石更說道：“文雅不是說了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明天接著來，我就不相信咱們天天軟磨硬泡，他會不改變主意。”

        轉天早上，宇文中天前腳剛到辦公室，石更和劉暢行隨后就來了。

        “你們怎么又來了？還有完沒完了？”宇文中天惱火道。

        石更陪笑道：“您要是不答應去我們豐源鎮，還真就是沒完了，我們會每天來求您的。”

        “那你們聽好了，我最后說一次，我是肯定不會去豐源鎮的，你們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宇文院長，我們”

        “走走走，趕緊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們。”宇文中天一邊說一邊將石更和劉暢行往出推。

        推出辦公室后，宇文中天拿起話筒往外面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嚴肅道：“不許再讓豐源鎮那兩個人進辦公樓的門，我不想再看到他們。”

        下午石更和劉暢行再來的時候，他們就沒能進入辦公樓的門，而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明確告訴他們，不要再來了，來了也沒用，宇文中天是不會見他們的。

        不讓進，石更和劉暢行就在外面等著，二人不信宇文中天還不下班了，只要下班就能見到面。

        可惜一直等到了下班，也沒等到宇文中天出來，一開始二人以為宇文中天是個工作狂，在辦公室里住了，后來圍著辦公樓一轉才知道，原來辦公樓還有另外一個門。

        第三天，石更和劉暢行早早就來到了資源與環境學院的辦公樓，兩個人各堵一個門。劉暢行堵到了宇文中天，可他并沒能攔住宇文中天，進辦公樓的時候，劉暢行想尾隨進去，結果被人給攔住了。

        晚上下班時堵宇文中天也堵到了，但宇文中天從辦公樓里出來上了汽車就走了，二人追了十幾米就放棄了。

        之后兩天，沒有再從學校里見到宇文中天，石更和劉暢行懷疑宇文中天很有可能去了東山省的那個縣城。

        “咱們是不是徹底沒戲了？”劉暢行有些心灰意冷。

        “宇文中天不是說這個月下旬才過去嗎，這才月初啊，他不應該現在就去啊。”石更琢磨道。

        “他不會是騙咱們吧？”

        “找個人問問吧。”

        “找誰呀？誰能告訴咱們啊？”

        石更揚了下下巴：“就找他。”

        石更所指之人，是資源與環境學院辦公室的王姓副主任，他們第一次過來，接待他們的就是王主任，這次過來，接待人也是他，這幾天總過來，雙方也算熟識了。

        “你們不要再等了，宇文院長今天根本就沒來上班，你還是回去吧。”王主任說道。

        “我們沒有等宇文院長，我們在等您呢。”石更笑著說道。

        王主任來到二人面前一臉詫異：“等我？等我干什么呀？”

        “您這些天不厭其煩的接待我們，我們真的是不勝感激。明天我們就回去了，臨走之前想請您一起吃個飯，好好感謝一下您。”

        “你們太客氣了，接待你們那是我的份內工作，算不了什么，吃飯就算了。”

        “那可不行，別看我們是從小地方來的，我們可是非常懂得感恩的，向來都是滴水之恩以涌泉相報。今天無論如何您也得賞個臉，跟我們吃頓飯，不然我們可就跟著您回家了。”

        “這這”王主任感到很為難。

        石更沖劉暢行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人抱著王主任的一只胳膊，架著就走：“您就別猶豫了，跟我們走吧，吃頓飯而已。”

        農大附近有個還不錯的飯店，三個人進去后，找了一個靠角落的桌位做了下來。

        讓王主任點菜，王主任說吃什么都行，石更就點了五個菜，有葷有素，有熱有涼，又點了十瓶啤酒。

        酒菜上齊后，三個人邊吃邊聊。

        席間，石更和劉暢行頻頻舉杯敬王主任酒，其實是在試探他的酒量。王主任喝完第三瓶的時候就產生了醉意，石更和劉暢行見狀，就加了把勁，又連灌了他兩瓶。

        喝了五瓶酒的王主任看上去暈暈乎乎，至少醉了一半。

        “宇文院長一再拒絕你們倆，你們就是不放棄，一次一次的來，這份執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讓人敬佩啊。”王主任由衷道。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干成點事，哪有一帆風順的，總得有點坎坷，有點困難，你說是不是？”石更問道。

        王主任點頭道：“沒錯沒錯，如果成功是輕而易舉的，每個人都成功了。”

        “不過我們的執著并沒能換來我們想要的東西，宇文院長還是拒絕了我們。但我們已經沒有遺憾了，因為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是所有付出都能夠得到回報，必須得明白這一點。”

        “是的，我們已經明白了。”石更又倒上一杯酒，舉起說道：“王主任，再敬您一杯。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以后再想跟你一起吃飯喝酒恐怕就不容易了。”

        王主任其實已經喝不下去了，但他今天的興致很高，心情很好，想到石更和劉暢行明天就要走了，不想掃興，就端起了一杯酒，說道：“以后再有機會來京天，你們就來找我，我請你們吃飯。”

        一杯酒下肚，石更放下酒杯，看著醉醺醺的王主任問道：“宇文院長干什么去了？”

        王主任艱難的抬著眼皮說道：“出差了，不在京天。”

        “是去東山省搞鹽堿地示范方了嗎？”

        “不是，是去寧州開學術研討會去了。去東山省搞鹽堿地示范方得這個下旬，好像是二十號左右吧。”

        “宇文院長什么時候能回來呀？”

        “下周，下周三回來。”

        石更看著劉暢行笑了笑，心說怎么樣，這頓飯請的值吧？

        石更請王主任吃這頓飯的目的，不光是打探宇文中天干什么去了，也是想通過打探看是否還有必要再繼續想辦法讓宇文中天改變主意。如果宇文中天已經帶著團隊去了東山省，那再繼續想辦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只能放棄。如果宇文中天沒有去，那就還得接著想辦法。

        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

        把王主任送回家，在回旅店的路上，劉暢行問道：“接下來咱們該怎么辦？”

        石更一邊轉動著腦筋一邊說道：“宇文中天得五天以后才回來呢，咱們身上的錢花的也差不多了，明天先回去吧，等宇文中天回到京天以后咱們再來。”

        “再來還這么每天去學校堵他呀？”劉暢行覺得要是繼續這樣，不來也罷，因為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只會讓宇文中天對他們更加的反感。

        “當然不是，我已經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再試試吧，不然怎么辦啊。”石更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

        劉暢行看著在路燈照射下亮如白晝的夜色，車水馬龍的街道，感慨道：“不愧是首都啊，就是不一樣，看著哪兒哪兒都看。”

        石更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進入九十年代以后，京天作為首都，將會大踏步向前發展，等十年后你再看，變化將會是翻天覆地的。”

        劉暢行點點頭：“這個我信。”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便乘坐火車回了春陽。

        周日晚上，石更敲門進了周敏的房間。

        “最近學習怎么樣啊？”石更笑著問道。

        周敏冷著臉，瞪了石更一眼，坐回到椅子上，一語不發。

        “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又有心事了？”石更伸手去摸周敏的腦門，結果被周敏一把給拿開了。

        “別碰我。”周敏沒好氣地說道。

        “到底怎么了？”石更不解。

        “你說怎么了？還問我最近學習怎么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你最近根本就沒有關心我。”周敏氣呼呼地說道。

        石更一見小丫頭是為了這件事生氣，便坐下來解釋道：“我不是不想關心你，我不是忙嗎，我又沒閑著，故意不關心你，你就理解一下唄。”

        “我不理解。我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事情比我高考還要重要？”

        “豐源鎮的經濟發展，事關二十二萬人，你說重不重要？”

        “我不管，反正你不關心我，我就是不高興。”

        “行啦，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可十八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

        石更摸了摸周敏的頭發，結果被周敏給推開了，厭惡道：“你別碰我。”

        石更見周敏如此不懂事，便有些不快：“好好學習啊，高考你要是考不上一個本科院校，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說完，石更轉身就走了。

        周敏沖著石更的背影吼道：“我要是考不上本科全都賴你！”

        周一早上，左孟仁把童凱叫到了辦公室。

        “最近石更在干什么呢，怎么總看不見他呀？”左孟仁感到很納悶。

        “和劉暢行一直在往京天跑，好像是在找一個專家團隊，想改良鹽堿地。”童凱說道。

        左孟仁哈哈大笑，猶如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改良鹽堿地？這不是癡人說夢嗎。要是能改，縣里、市里、省里早就改了，還能輪到他來主張改？我發現這個石更干出了點成績以后，真是有些找不到北，不知道該怎么折騰才好了。可能他以為他干什么事情都能成功，保不齊他還想著上一次國家大報呢，哈哈。”

        “跑了兩趟京天，好像也沒有什么收獲，你不覺得石更去京天辦事是假，趁機花公款旅游是真嗎？不知道縣里是否知道這件事。”童凱意味深長道。

        左孟仁一點就透：“看來我是得去縣里反應一下了，作為豐源鎮的一把手，可不能任由他胡鬧。”

        左孟仁說去就去，開車就去了縣里。

        跟以往不同，左孟仁這次沒去田地的辦公室，而是去了白水軍的辦公室。

        石更和劉暢行去京天的事情早就跟白水軍匯報過，所以左孟仁說壞話，白水軍并沒有放在心上，只說了句“我知道了”就把左孟仁給打發走了。

        左孟仁走后，白水軍就給石更打了個電話，將他叫到了縣里。

        白水軍叫石更過去并不是要質問石更是否打著公干的名義出去旅游，他不相信石更會這么做，而是想問石更這趟去京天有沒有進展。

        石更如實向白水軍做了匯報，白水軍聽后說道：“只要盡力就行了，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這不是強求的事情。”

        石更點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對了，國家農業大學的人曾經來咱們縣考察過的事情，您知道嗎？”

        石更一直記著宇文中天聽到他和劉暢行來自東平縣以后變臉一事，他猜想宇文中天在東平縣肯定是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否則不會是那種反應。

        “這件事我知道，但當時我還沒有到縣里來工作。怎么了？”白水軍不知石更為什么會突然問起好幾年前的事情。

        石更覺得沒必要瞞著這種事情，就把他的猜測說了，然后說道：“宇文中天不愿意到東平縣來，除了確實早已與別的地方達成了合作意向之外，好像還對咱們縣有成見。”

        白水軍想了想，然后打了個電話：“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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