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臨下班前，梁雪接到了梁中書的電話，讓她下班后回家里一趟，干什么沒有說。

        下班后，梁雪坐車就回了縣城。

        到家時，開門的是茍艷紅，見女兒回來了，茍艷紅眉開眼笑的，她叫梁雪去洗手，馬上就吃飯了，然后回了廚房。

        梁雪沒有看到梁中書，換了鞋剛要問梁中書是不是還沒回來，就見梁中書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

        “您叫我回來什么事兒啊？”梁雪問道。

        平常家里有什么事，基本都是周末梁雪回家的時候跟她說。而要是在上班日期間將梁雪叫回家里，一般都是直接與梁雪有關的事情。

        “一會兒吃飯再說。”梁中書說道。

        飯做好了以后，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就吃了起來。

        “叫我回來到底什么事啊？”梁雪十分好奇。

        梁中書看著茍艷紅說道：“你跟她說吧。”

        “你二姑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在臨縣縣政府上班，據說才剛剛三十五就當上了政府辦主任，前途不可限量”茍艷紅話沒說完，梁雪就把臉色沉了下來。

        “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們鎮黨委書記石更二十六歲就正科了。”梁雪撇嘴道。

        “天底下有幾個石更啊？你要是真有本事跟石更好上，我和你爸也就不愁你的婚姻大事了。”茍艷紅雖然沒見過石更，可她天天看報紙，對于石更在豐源鎮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

        “誰說我沒本事了，我告訴你們，我還真就和石更好上了。”梁雪說的很有氣勢。

        梁中書和茍艷紅對視了一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本想過一陣再告訴你們的，既然你們又要給我介紹對象，我也就不得不說了。”

        茍艷紅像中了大獎一樣，非常激動：“閨女，太好了，那你哪天把石更帶家里來吃頓飯吧。”

        “最近石更一直在忙著搞鹽堿地改良的事情，每天都很忙。等過了五一，栽完秧苗的吧。”

        梁中書本來心里很平靜，但聽了梁雪的話以后，心里如漲了潮一樣，起伏不定，整頓飯吃的都心不在焉的。

        吃完飯，梁中書把梁雪拉坐在沙發上又確認了一下和石更的關系，聽到梁雪回答的斬釘截鐵，梁中書這才完全相信是真的。

        “你和他什么時候開始的？”梁中書問道。

        “應該算是去年從淺圳回來以后吧。”梁雪說道。

        “他主動追求的你？”

        “當然了，不然您以為是我上趕著他嗎？”

        “那你們倆平時在一起聊天，他有沒有跟你說起過他家里的情況？”

        梁雪搖頭：“沒有，我們從來沒有問過彼此家里的情況。”

        “談戀愛，不僅要了解彼此的情況，還要了解彼此家里的情況，必須得知根知底才行，不然你這談的是什么戀愛呀。”梁中書命命令的語氣說道：“一定要把石更家里的情況搞清楚了，知道嗎？”

        “哦。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梁雪簡單地吃了口東西就坐車回了豐源鎮。

        進了鎮政府辦公樓，梁雪想直接去石更的辦公室，但一想談私事去辦公室不太好，就決定等中午的時候再跟石更說。

        中午休息的時候，在辦公樓的門口石更碰到了梁雪。

        “昨晚和早上怎么都沒看到你啊？”石更問道。

        “我昨晚回家了，今天早上回來的。”梁雪左右看了看，見切近沒有旁人，便小聲說道：“一會兒吃完飯，你去我房間一趟，我有事跟你說。”

        見梁雪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石更心想能是什么事呢？

        吃午飯的時候，石更和梁雪、劉暢行是坐在一起吃的。吃飯的過程中梁雪基本沒有說話，石更和劉暢行一直在聊鹽堿地改良的準備工作。

        目前萬事俱備，就等著下周宇文中天過來了。

        梁雪吃得很少，吃完就起身走了。

        石更吃完飯后，沒有馬上去梁雪房間，而是先回房間方便了一下，然后才去的梁雪房間。

        “你沒跟我開玩笑吧？”石更聽了梁雪的話以后非常驚訝。

        梁雪一臉嚴肅道：“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你你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我也不知道我家要給我介紹對象啊，打電話的時候也沒跟我說。”見石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梁雪惱火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去不去？”

        在梁雪看來，石更主動向她示好，主動與她做親密的肢體接觸，就是喜歡她，想要和她在一起。而她沒有拒絕，則表示同意。

        可是他們在一起后，梁雪對石更的表現很不滿意，她總覺得石更對她不冷不熱的，只有她在明顯的表現出不高興時，石更才會哄她，跟她親熱。除此之外，大部分時間石更與她都是若即若離的。

        梁雪想來想去，認為造成這種局面的主要因素是石更沒有真正的向她表白過，也就是說沒有真正的明確他們的關系。但這種事只能石更主動，她沒法主動。這一次機會難得，只要石更跟她回家見了家長，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但這顯然是梁雪一廂情愿的想法。

        在石更眼里，他和梁雪只能算是搞曖昧，他這么做的目的最初只是為了拉攏梁雪和左孟仁對抗而已。不過自從知道梁雪的父親是縣委組織部部長梁中書以后，石更就有點后悔用感情的方式去拉攏梁雪了。由于一直在忙著改良鹽堿地的事情，也就沒有騰出功夫解決與梁雪之間的事情，沒想到現在事情還鬧大了。

        石更不怕梁中書，但是他也沒必要去得罪梁中書，官場之上，無疑還是應該多鋪路少砌墻。可眼下他就將面臨不去見梁中書就將得罪梁中書的現實，而若是見了，將來想要和梁雪撇清關系將會更難，而且也會把梁中書得罪的更深。

        “什么時候去啊？”石更問道。

        “我跟家里說你現在忙，五一以后才有時間。”梁雪說道。

        石更還以為今天晚上就得去呢，一聽要五一以后，立即就暗自松了口氣。

        “那就五一以后再說吧。”石更轉身就要走，梁雪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行，你必須現在就給我一個準確的答復。”梁雪的態度很強硬。

        石更抬起梁雪的下巴，壞笑道：“我要是不給呢，你能拿我怎么樣？”

        梁雪最受不了石更與她有身體接觸時又壞壞的樣子，就好像是有一種魔力似的，讓她毫無抵抗力，隨時等待被石更俘虜。

        但今天梁雪沒有束手就擒，而是硬著頭皮抵抗：“我跟你沒完，誰讓你招惹我來著。”

        梁雪的話就像一盆涼水迎頭潑到了石更的身上，讓石更頓時就失去了繼續調戲梁雪的念頭。

        是啊，我招惹你干什么呢？看來以后再遇到相同的問題時，絕不能用這樣的辦法去應對了。

        “我去不去你家，五一之后我自然會告訴你的，如果你非要我現在說，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說的肯定是假話，所以你就不要再繼續追問了。”

        四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在開縣常委會的前一天，白水軍召集田地、分管人事的副書記占勝利、組織部長梁中書、紀委書記蔣莊召開了一次小范圍的會議。

        “把你們叫過來是要跟你們商討一下關于提拔石更的事情。”白水軍說道。

        田地、占勝利、梁中書、蔣莊聽了都有些驚詫，只是有的人表現在了臉上，有的人是在心里。

        “提拔石更到哪個位置？”占勝利問道。

        “分管農業的副縣長。”白水軍說道。

        “石更來到豐源鎮以后，各方面表現確實不錯，這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提副縣長還是有點為時過早吧？他太年輕了，資歷也很欠缺，我的想法是應該再讓他鍛煉一段時間。”田地說道。

        石更被提拔其實田地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但是讓石更做分管農業的副縣長，他就必須站出來說話了，因為現在分管農業的副縣長鐘偉是他的親密戰友。

        白水軍看向另外三個人：“你們的意見呢？”

        占勝利和蔣莊都沒有急著表態，而是全都看梁中書。梁中書作為組織部長，在人事問題上，他的意見無疑尤為重要。

        “我的意見是可以提拔石更。”梁中書表態道。

        田地見梁中書跟他唱反調，心里很不悅，問道：“就因為石更上了幾次報紙？”

        “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嗎？”梁中書反問道。

        二人四目相對，瞬間便擦出了一股火藥味兒。

        白水軍見狀，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說道：“梁部長你說一下你的觀點。”

        “其實不用我說，石更在豐源鎮都做了些什么，以及正在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其他地方不說，單說咱們縣里，像石更這樣的鄉鎮一把手，還有第二個嗎？可以說是無出其右。種果樹、辦學習班、向外輸出勞動力這些事都可以不提，就說改良鹽堿地這件事，對咱們縣的意義多大呀，別說是鄉鎮干部，咱們縣里的領導，包括我在內，由誰真正想過去解決這個問題？但石更想了，也做了。我可以這么說，就算改良鹽堿地失敗了，石更這樣的年輕干部都應該重用。如果他能到縣里來工作，對于咱們東平官場都是一件好事。”梁中書看著田地說道：“石更確實年輕，資歷也確實尚淺，但這不代表石更就當不好副縣長。至少以他在豐源鎮的表現來看，我個人認為完全沒有問題。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咱們國家的經濟市場正在逐步的放開，我覺得我們在干部任用上，思想也應該放開。不要總是搞論資排輩那一套，如果把一個有資歷沒能力的人放在一個非常重要的崗位上，這是對黨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老百姓不負責任。”

        梁中書對石更的支持力度之大，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田地一開始也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隨后想起了一件事，便笑著說道：“我聽說梁雪好像在和石更談戀愛吧？”

        白水軍、占勝利、蔣莊全都齊齊地看向了梁中書。

        梁中書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說道：“有這回事嗎？我沒聽梁雪跟我說過，謠傳吧。”

        “你們倆也說說。”白水軍看向占勝利和蔣莊。

        占勝利說道：“我認為梁部長說的很有道理，在干部任用上，除了對黨和人民的忠誠度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力，光聽話不能干事也不行啊。所以我贊成對石更的提拔。”

        蔣莊說道：“石更到豐源鎮工作以來，雖然縣紀委接到過一些關于他的檢舉信，但內容全都查無實據。所以在紀律這方面，石更沒有任何問題。我對石更這個人不甚了解，可就他在豐源鎮做的這些事情來看，我還是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的。”

        開會之前，白水軍以為至少得有兩個提反對意見的，所以當看到四個人中有三個是支持石更的，他很意外。

        “既然大多數人贊成提拔石更，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明天在常委會上正式提名，然后人大走程序，五一之后正式任命。”白水軍說道。

        “石更分管農業，鐘偉怎么安排？”田地板著臉問道。

        “讓他去人大當副主任吧，老高不是馬上就要退了吧。”

        田地心里一緊：“鐘偉還不到四十歲就讓他去人大，這么安排合適嗎？”

        “誰說一定得歲數大的人才能去人大？這只是正常的干部調整而已，以后有合適的工作崗位，還可以再做調整嘛。”

        “那石更到縣里工作，誰干豐源鎮的一把手？”

        “石更兼任。”

        田地眉頭一皺，情緒激動道：“我對這樣的人事安排有意見，我不贊成石更再繼續兼任豐源鎮的一把手。你們覺得這樣合適嗎？”

        田地看向另外三個人，想尋求支持。

        白水軍不等另外三個人表態，搶先說道：“讓石更擔任副縣長兼豐源鎮黨委書記市里也是支持的，而且我已經征求過牛書記的意見了，他表示贊成。”

        聽到白水軍的話，田地、占勝利、梁中書、蔣莊全都為之一震，占勝利、梁中書、蔣莊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暗道了一聲好險。而田地則在心里罵了娘，心說白水軍你這不是存心故意挖坑讓我往里跳嗎，你他媽的也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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