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會和方正的腦袋還在發懵，他們都還沒有從風云突變之中回過神，所以突然聽到石更向他們發問，二人雙雙一愣。

        互看了一眼，穩了穩心神，二人才恢復常態。

        “我對袁一剛和向東方都不太了解，不過既然大多數人看好向東方，那我也支持向東方。”方正說道。

        “我也支持向東方。”李會說道。

        真是名副其實的墻頭草，石更在心中不禁冷笑了一聲。

        “接替方如君的人選已經選出，我看不如順便把接替向東方的人選也選出來吧，我認為西關鄉黨委書記保劍非常合適”石更說道。

        向東方接替了方君如，保劍接替了向東方，劉暢行到西關鄉任黨委書記，許薇成為豐源鎮鎮長人選。

        在石更的授意之下，一系列的人事變動相繼完成，這意味著一直由田地牢牢把控的常委會徹底失控了，由過去向田地一邊倒，變成了如今向石更一邊倒。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田地坐在那兒一語不發，面如死灰，他的腦子里有個聲音不斷再問：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由田地主持的常委會，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由石更主持。

        “人事問題解決了，下面咱們來說一下第二件事，關于鐵礦石項目的問題。”石更提到“鐵礦石”三個字后，其他人全都看向了田地，而田地則用冰冷地眼睛死死地盯著石更。

        “大家都知道，之前提出鐵礦石這個項目時，我就明確的表示了反對，理由是不符合咱們縣以特色農業為主線的發展道路。而且搞鐵礦石這種項目，對生態的破壞也是非常嚴重的，雖然短期內能夠得到可觀的收益，但從長遠來看，將禍及子孫。所以這種不適合長遠發展的項目，是堅決不能搞的。我記得當時在座的大多數人都是支持搞鐵礦石項目的，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我認為主要是事情來的太突然，大家都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被某些人混淆視聽，一時就發表了錯誤的言論。現在這么多天過去了，我想大家對鐵礦石項目一定都有一個更新的認識了，所以我想聽聽大家經過冷靜思考之后的真實看法。”石更看向竇明，示意讓他第一個來發言。

        “現在仔細一想，咱們縣確實不適合搞鐵礦石這種重工業項目。目前咱們縣蔬菜大棚搞得可以說是有聲有色，不僅省里領導來了，國家領導也來了，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對我們的認可，更是對我們的鼓勵，希望我們繼續干下去，干好。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遇到了困難，會得到上級的大力支持。今年在石縣長的勤苦奔波下，我們又搞起了無公害蔬菜，雖然才剛剛搞，但由于技術成熟，我相信肯定錯不了，到了年底，種菜的農民們一定又會賺的盆滿缽滿。可以講只要我們朝著正確的方向走下去，蔬菜大棚下到可以讓全縣老百姓發家致富奔小康，上到可以讓東平的經濟邁上不止一個臺階。最重要的一點是搞蔬菜大棚只會對生態有好處，沒有半點壞處。”竇明瞥了一眼田地說道：“既然有這么多好處，為什么還要搞別的項目呢？實在是沒必要。”

        竇明看了看石更，石更沖他微微一笑，對他的發言表示滿意。

        同是剛剛換隊過來的新成員，吳遠平自然不想讓竇明把風頭全都搶過去，他也想好好表現，讓石更高看他一眼。

        “之前對于上鐵礦石項目我是支持的，原因是我覺得鐵礦石項目馬上能見到利潤，可是后來一想我的眼光實在是太短淺了，尤其是不能和石縣長相比。石縣長可以說是高瞻遠矚，不僅給咱們縣找到了蔬菜大棚這個可持續發展的優質項目，還考慮到了發展經濟不能只把眼睛盯在錢上，還要去想我們喝的水，我們呼吸的空氣，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甚至是我們的子孫后代。什么叫父母官，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父母官。用父母之心去當官，試問這樣的官怎么可能會不是一個好官呢？作為咱們縣的主要領導之一，在石縣長面前我真是自愧不如。但我慶幸上級的英明決定，讓石縣長到咱們縣來工作，這真是咱們縣的一大幸事啊！像石縣長這樣的好縣長，我真的是想不到任何理由去不支持他。”吳遠平慷慨激昂，聲色并茂地說道。

        聽了吳遠平的話，在場的很多人都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就連被贊頌的石更聽了也感覺渾身不舒服，心想吳遠平是怎么好意思開的口呢？反正要是他，打死也說不出這么肉麻的話。

        其他人相繼發言，有長有短，但清一色全都是反對上鐵礦石項目的。

        如果說人事問題田地能夠暫且忍下，以后再做計較的話，那么鐵礦石一事他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了的，因為這是他的底線，他絕不會輕易讓步。

        “啪”！

        田地抬手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打斷了史天樞的發言，憤怒道：“你們想干什么？想造反是嗎？我才是縣委書記，你們都在拿我當空氣嗎？”

        田地用殺人的眼神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所有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之前上鐵礦石項目同意的是你們，現在反對的也是你們，知道你們這是什么行為嗎？往輕了說，出爾反爾，自己打自己的臉。往重了說，這是無組織無紀律。你們以為這是過家家嗎，今天同意，明天可以不同意，常委會的決議是隨便可以更改的嗎？你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田地歇斯底里道。

        “常委會的決議是不能輕易更改，可如果是更改錯誤的決議，我認為就非常有必要，也是一種進步的表現。”竇明說道。

        田地聽了竇明的話，緊緊地握著雙拳，恨不得沖上去暴揍他一頓。但田地還算理智，他知道他不能這么做，他要是真這么做了，他這個縣委書記也就干到頭了。

        “你憑什么說這是錯誤的決議？你的根據是什么？如果對生態環境有影響就是一個壞項目，那我們這個國家就不要發展了，所有重工業項目全都停掉算了，回到原始社會，那個時候生態環境最好，行嗎？”田地提醒道：“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上鐵礦石項目不僅僅是常委會的決議，也是上級的指示，是絕對不可能更改的。”

        “上級是誰？”石更質問道。

        “牛鳳元書記。”田地說道。

        “你說是牛鳳元書記的指示，是有他批復的文件嗎？”

        “文件沒有，牛書記是口頭同意的。”

        石更看了看其他人：“那就是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嘍？”

        田地皺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懷疑我撒謊嗎？”

        “沒錯，我確實懷疑你為了上鐵礦石項目撒謊說牛書記同意了。”

        “你”

        石更抬手說道：“你不用急。你不是說牛書記同意了嗎，我想他要是真同意了，他絕不會輕易改變想法。所以咱們倆一起去趟春陽見一下牛書記吧，只要牛書記說必須得上鐵礦石項目，咱們回來馬上就干。你敢去嗎？”

        “敢啊，這我有什么不敢的。”田地站起身說道：“現在咱們就去春陽吧。”

        “好啊，走吧。”石更也站了起來。

        二人驅車一前一后，離開縣委縣政府直奔春陽。

        為了此事去春陽面見牛鳳元，對田地來說實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這意味著他在東平已經失去了公信力，對大局失去了控制，作為一把手，這無疑是一種無能的表現。但事情到了這一步，牛鳳元也別無選擇，他要是不爭取一下，鐵礦石項目就徹底沒戲了。

        到了市委見到了牛鳳元，把事情一說，認為一定會狠狠打石更臉的田地大失所望。

        “只要是對經濟發展有好處的項目我肯定是支持的。但前提是你們自己得先搞清楚了究竟要不要上這個項目。因為你們也是一級政府，有常委會，你們完全有能力去判斷一個項目對經濟發展究竟是好還是壞，如果連這個能力都沒有，要你們有什么用啊？再有，你們常委會是怎么搞的，今天同意了，明天又不同意，以為這是小孩在玩游戲，可以隨時變卦嗎？”牛鳳元板著臉說道：“我看你們還是把內部的意見達成統一了，再談要不要上鐵礦石項目吧。記住，不許給我搞內訌。”

        回到東平，坐在辦公室里，田地臉色鐵青，目光呆滯，有氣無力的樣子猶如一個身患重疾的病人一樣，絲毫也不像往日那個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田地好像一天之間忽然老了好幾歲。

        “王八蛋，竟然敢背叛我，我跟你們沒完！”田地忽然站起身，氣沖沖的拿起了話筒。

        倪小麗伸手一把按住電話問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問問那兩個王八蛋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他媽吃錯藥了！”田地拿開倪小麗的手就撥打電話。

        “現在問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嗎？你覺得能改變什么嗎？你與竇明和吳遠平不過是赤/裸裸的利益關系，這是最不可靠的一種關系，你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田地聽了倪小麗的話，手在空中停留了至少五六秒鐘，最終他沒有去撥打最后一個數字，而是把話筒放在了電話上，然后攥著拳頭瘋狂的錘砸辦公桌。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背叛我？”

        “不知道石更是怎么拉攏他們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是在石更那里嘗到了某種甜頭，就是石更讓他們覺得跟著他混，要比跟你更好。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倒戈的。”倪小麗痛恨道：“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粘上毛比猴都精。”

        “那我現在該怎么辦？我就這么認輸了？以后東平縣就屬于石更那小子了？”田地實在是不甘心就這么輸了，他覺得太憋屈，太窩囊了。

        “當然不能認輸，不過就是沒爭到一個副縣長，失去一個項目而已，來日方長，你有都是翻身的機會。失敗乃兵家常事，不要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你還是東平的縣委書記，這就是你最大的資本。”倪小麗提醒道：“竇明和吳遠平跟你是利益關系，跟石更也一樣，這意味著他們的關系也不是牢不可破的，你就代表你還可以把他們爭取回來。”

        “他們真的還會回來？”

        “只要你給他們無法拒絕的好處，他們肯定會。他們這些人才不會顧忌什么臉面呢，忠誠對他們而言更是一分不值，不然他們也就不會叛變了。”

        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梁中書忽然站了起來，徑直朝門走了過去。

        “你不會也當叛徒吧？”田地冷冷地問道。

        “我從來就沒有忠于過誰，何談叛徒？”說完，梁中書開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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