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別過來啊！”

        石更猛地坐起身，滿頭冷汗，睜開眼一看，才知道是個夢，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看了眼身邊熟睡的蕭語霏，石更下了床，從臥室里出來，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再回想剛剛做的惡夢，石更面色嚴峻。

        從政這么多年，只有兩件事讓石更到了做惡夢的程度，一個是之前孫勝武的嚇唬，另一個就是這一次被傅傳奇知道了他與蕭語霏之間的關系。

        石更深知，傅傳奇對他有知遇之恩，沒有傅傳奇，可能就不會有今天的他。可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他念恩情，傅傳奇未必會念，他對傅傳奇手下留情，傅傳奇未必會放他一馬。

        走到今天這一步，坐上現在這個位置，太不容易了，石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也不想受到困擾總是擔驚受怕，所以他和傅傳奇之間必須得做個了斷。這種了斷顯然你死我活的。

        而他，一定要活。

        早上，石更來到了省委面見何志國，匯報春晚的籌備情況。

        把春晚的進展說了一下后，石更話鋒一轉，說道：“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也沒時間去看傅書記，他的身體應該已經好多了吧？”

        何志國點點頭：“已經基本痊愈了。我估摸再過一周就應該能夠上班了。”

        “那可是挺好。我接替您的事兒，您跟他提了嗎？”

        “提了。不過他認為你現在還不適合接替我，主要是年紀輕，資歷淺，與其他人相比，沒有明顯優勢。說實話，我也認為你應該再鍛煉兩年，你還不到四十歲了，過兩年進常委可能會更適合一些。”

        “嗯。其實這就是我的一個愿望，就是想試一試，能當上最好，當不上也沒關系。”石更試探著問道：“我最近沒去看傅書記，他沒挑理說我什么吧？”

        “沒有，一句都沒說。不過在談到你的問題時，我倒是感覺他跟過去的態度有些不一樣。當然，這也可能是我的錯覺，或者是他身體情況所導致的。有時間你就去看看他，老領導是需要關心的。”

        “我知道。我會抽時間去的。”

        從何志國的辦公室出來，石更拿出手機，找出了高德全的電話，想打過去，但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從省委出來，石更到超市買了兩樣禮品，然后去了傅傳奇的家里。

        “您是？”保姆開了門見石更眼生。

        “我是來看望傅書記的。我以前經常來。你是新來的吧？”石更見保姆也是眼生。

        “我是新來的。那你等一下，我去跟傅書記匯報一下。”

        “不用了。我跟傅書記非常熟悉”

        “誰來了？”這時，傅傳奇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

        “傅書記，是我。”石更進了屋笑道。

        傅傳奇看到是石更，便眼神犀利地瞪了保姆一眼，然后轉身走向了書房。

        石更打電話可以不接，求見可以不見，可是都進了家門了，怎么樣也不能趕出去。

        石更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保姆，快步跟了上去。

        “您身體恢復的怎么樣啊，還好吧？”石更問道。

        “還行吧。”傅傳奇冷漠道。他拿起毛筆，站在寫字臺前低頭寫字，一副不愿意搭理石更的樣子。

        “之前去醫院看您，但是沒有見到您。知道您肯定是身體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不想見人。之后想來家里看您，可是您也知道，每年一到了年底，電視臺的事情都特別多，忙的不可開交，所以直到今天才到家里來看您，您可別生氣。”石更對他給傅傳奇打了很多電話，也發了祝福短信，但傅傳奇沒接沒回一事，只字未提。

        傅傳奇像是沒聽見一樣，沒有回復，而是專心致志地寫著字。

        石更來到寫字臺前，剛想夸幾句傅傳奇字寫的好，結果定睛一看，發現傅傳奇寫的四個大字是“忘恩負義”，便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你怎么看待這四個字？”傅傳奇問道。

        “寫的非常好。蒼勁有力而不失秀氣”石更話沒說完就被傅傳奇打斷了。

        “我不是讓你夸我寫的字，我是問你怎么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

        石更當然知道傅傳奇問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怎么回答呢？他能說傅傳奇寫這四個字說的就是他，他就做了忘恩負義之事嗎？

        可是傅傳奇非要他回答，他又不能避而不答。

        石更的腦子快速地轉了轉，說道：“我知道傅書記想問的一定不是字面意思。字面意思誰都知道，無需解釋。在我看來，人難免都會有犯錯的時候，雖然有些錯誤看上去是不能犯的，但還要考慮是故意犯的，還是無意犯的”

        無意犯的？傅傳奇心想，難道石更在與胡雪菲在一起，包括生下孩子之時，都還不知道胡雪菲是他的女人？

        “其實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忘恩負義之人，我始終堅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就我個人而言，別人對我的大恩大義，我沒齒難忘。如果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一定是我不小心做的，絕不會是我的本意。”石更看了看傅傳奇說道。

        “不管是本意還是無意，錯終究是錯。”傅傳奇眼神冷冰地看著石更問道：“知道一個人犯了錯必須怎樣嗎？”

        “請傅書記賜教。”

        “必須付出代價！”傅傳奇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二人四目相對，一時間火藥味十足，書房里的氣氛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要不是保姆端著茶水走了進來，二人的對視可能還要持續一會兒。

        “您請喝茶。”保姆說道。

        “謝謝。”石更拿起茶杯剛要喝，看到傅傳奇換了一張紙，提起筆又寫了起來。

        石更沒有喝，他想看傅傳奇還要寫什么。

        只見傅傳奇筆走龍蛇，寫下了“代價必付”四個字。

        “這四個字我就送給你了。你知道，我寫的字，向來是輕易不送人的，希望你拿出去以后好好珍藏。”傅傳奇換了支毛筆，一邊寫一邊說道。

        石更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朝紙上一噴，一口水一點沒糟踐，不僅噴的紙上到處都是，還噴到了傅傳奇的胳膊和手上。

        “哎呦，對不起傅書記，我沒想到這水太燙了。”石更放下杯子，趕忙從紙巾盒了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傅傳奇的胳膊和手背，然后又使勁在“代價必付”四個字上擦了擦。

        筆墨本來就沒干，紙又濕了，再使勁一擦，紙就破了。

        “哎呀，怎么搞的，傅書記，我不是故意的。您看這”石更擺出一副不小心的樣子說道。

        傅傳奇滿面怒容，你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石更見傅傳奇氣憤的樣子，暗自一喜。

        石更來到傅傳奇的家里，主要目的是想看看傅傳奇是個什么態度，如果傅傳奇真愿意既往不咎，他也不打算對傅傳奇趕盡殺絕了。可是瞧傅傳奇這個意思，不僅不打算放過他的，似乎還要往死里整他，那他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從傅傳奇家里出來，石更拿出手機，撥通了高德全的電話：“高書記您好，我是石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向您匯報，您現在有時間嗎？”

        石更再次來到省委，見到高德全后，把他所說的重要的事情向高德全詳細的匯報了以后，高德全大驚。

        “你說的屬實嗎？”高德全確認道。

        “屬實。”石更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么大一件事，我哪敢亂說呀。”

        高德全起身走出辦公桌，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腦子里一時間產生了很多想法。

        石更也站了起來，見高德全不說話，也就沒再說什么，而是靜靜地看著高德全，等待著他再次開口。

        大約十幾分鐘以后，高德全停住腳步，看著石更問道：“這件事你有沒有把握？”

        “如果高書記全力支持我，我至少有九成的把握。”石更說道。

        “我支持你，你需要什么支持，我就給你什么支持，你就放手去做吧。”高德全伸手指著石更說道：“你要是把這件事辦成了，我至少把你的級別提到副省！”

        石更一聽，激動不已：“我會全力以赴的，請高書記拭目以待。”

        從開車回到臺里，都到了大門口了，石更又改變了主意，調轉車頭，將車停到了一邊。

        拿出手機，石更給董立方打了個電話：“董書記您好，您在辦公室嗎？我剛好路過市委，想看看您。好的，一會兒見。”

        董立方沒在市委，他在外面，不過他說一會兒就回去。

        石更來到春陽市委，前腳剛到，隨后董立方就回來了。

        進了辦公室，董立方問道：“你是找我有事啊，還是真的路過，順便來看看我呀？”

        石更笑道：“真是路過。”

        董立方示意石更坐，問道：“最近臺里應該很忙吧？”

        石更點點頭：“是的。在忙春晚。另外還要上一些新節目，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省廣播電臺跟你們合并以后，我看好像沒什么起色啊。剛剛坐車回來，想聽個節目，沒有一個好聽的，司機也說省電臺一直沒有什么心節目。這可不行啊。電視臺是右手，電臺就是左手，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得協調發展才行。而且現在私家車越來越多，開車時最好的娛樂方式就是聽廣播，這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啊，有很多文章可以做，你必須得重視起來才行。”

        “這個我知道。其實從合并以后，我就想對廣播電臺下手，進行改革。可是您也知道，這件事全得靠我來推動，我不親力親為，想達到目的是很難的。而我又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就一拖一再拖。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春節之后，就著手來做這件事。”

        “嗯。”董立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你們新臺那邊，就是高家莊騰出來的那片地，你們不是只占了一小部分嗎，你把剩余的地也都拿過去唄。”

        “那么一大片地，我怎么拿呀？”石更不知董立方怎么突然想起提這件事了。

        “土地的價格我可以給你算的便宜點。你拿過去以后可以搞開發呀。你主意不是多嗎，你想想，建一些什么東西，能掙錢的，這不也是一種創收嗎。實在不行就開發成別墅小區往出賣。”董立方一臉嚴肅地說道：“那邊本來就相對偏一些，你又把最好的地方都給占了，搞的剩下的地誰都不愿意要。我跟你說，這個事你得負責。”

        石更還真沒想過搞土地開發的事情，不過聽董立方這么一說，他覺得真的可以琢磨琢磨這件事：“您給我點時間，我好好考慮一下。”

        董立方拿起茶壺，給石更倒了杯水，問道：“吳淵江在你們臺里干的怎么樣啊？”

        石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從傅傳奇家里就口渴了，就想喝水，可惜沒有喝成，水派上了其他用場。

        “還行吧，中規中矩。”石更說完，把杯子里的水全都干了，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

        “我讓你多多留意他，看來你是沒聽我的話呀。”董立方看著石更說道。

        石更剛要喝水，聽了董立方的話，就放下了杯子：“你什么時候讓我留意他了？”

        石更腦子里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我就算我沒說過吧。從今天開始，你多留意著點。”董立方并沒有生氣。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石更很好奇董立方為什么要讓他留意吳淵江，他并沒有發生吳淵江這個人有什么特別的。

        “我確實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需要你自己去發覺發現。”

        “好吧。以后我會多多留意他的。”石更話鋒一轉，說道：“我聽說省里的主要領導要進行調整了，您肯定也知道這件事吧？”

        董立方點點頭，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

        “如果巴山水要是接替了高德全，我認為您是非常有機會當省長的。”石更跟很多人的看法不一樣，很多人覺得巴山水要是當了省委書記，省內是沒有人適合當省長的，而石更覺得董立方就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秘書出身的人做事個特點，那就是低調不張揚。董立方恰恰就是這種做事風格。無論是過去在其他地方執政，還是擔任春陽的一把手，他始終都是穩扎穩打，干出了成績，也不露任何的鋒芒，所以這會讓人不不自覺的將他這個人忽略掉。

        論年齡、資歷、能力，再加上人脈關系，在吉寧省內來看，董立方都是遙遙領先的，傅傳奇跟他都是比不了的。另外，石更也不相信董立方會沒有當省長的想法。

        “有機會是一回事。能不能當上是另外一回事。在升遷的問題上，我全聽組織上的決定。”董立方微笑道。

        “但組織上如何決定，與個人爭取是有很大的關系的。我認為今年是您更上一層樓的絕佳機會，您不應該錯過。即便當不上省長，退一步，也至少應該干個省委副書記。”石更說道。

        “你怎么對我的事情突然這么關心啊？”董立方很好奇。

        “您對我的工作一向都是非常支持的，我遇到事，您也總是站在我這邊。我反過來關心您，于情于理，不都是應該的嗎。對了，傅傳奇可能要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啊？”董立方感興趣道。

        “大事”石更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

        董立方聽了以后，腦子里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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