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石更將幼兒園監控錄像的存儲硬盤拿走以后，牟文蓮就一直處在提心吊膽的狀態之中，她非常害怕石更將損壞的部分修復了，證據確鑿，她妹妹牟愛蓮肯定會招供的。

        在度日如年之中，牟文蓮過了一天又一天，在這個過程中，牟文蓮問過牟愛蓮很多次，硬盤到底能不能修好？每次牟愛蓮都說肯定修不好，但牟文蓮心里始終是不踏實。

        雖然遲遲沒有消息是一個很好的征兆，可是為了以防萬一，牟文蓮還是決定讓牟愛蓮出去避避風頭，等過段時間再回來。跟牟愛蓮一商量，牟愛蓮沒有意見，牟文蓮就讓人悄悄給牟愛蓮辦了護照簽證，牟愛蓮就準備從海川飛京天，然后再從京天離境。

        走之前都說好了，牟愛蓮登機之前打個電話，到了京天之后再打個電話。然而牟文蓮就遲遲沒有接到牟愛蓮的電話，給賈紅光打電話，也說沒有接到牟文蓮的電話，牟文蓮一下子就慌了，就讓人悄悄四處尋找牟愛蓮的下落。但牟愛蓮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蹤影皆無。

        面對牟愛蓮失聯的現狀，牟文蓮根本沒法不往壞處想，這幾天她整個人幾近崩潰的狀態，甚至已經做好了省紀委隨時來找她的準備。

        突然接到石更的電話，得知牟愛蓮在石更的手中，這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說意料之中，牟文蓮早想到了牟愛蓮可能與石更有關。說意料之外，石更竟然沒有報告省里，而是單獨給她打電話要跟她見面，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在牟文蓮看來，這很可能意味著她的政治生命并沒有結束，或許石更將會給她一條生路，所以接完石更的電話，牟文蓮內心一陣激動。

        按照石更所說，牟文蓮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去春陽，戴著帽子、墨鏡、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開著一輛平常不常開的車，獨自去了春陽。

        牟文蓮對春陽不熟，打聽了很多人，走了很多彎路，才找到廣電國際酒店。

        在酒店門口，牟文蓮給石更打了個電話，石更告訴了她樓層房間號，牟文蓮就下車進了酒店。

        “呦，這是我認為的牟書記嗎？怎么看著像個女特務啊。”石更見到牟文蓮調侃道。

        牟文蓮摘下帽子、墨鏡、口罩，臉色陰沉：“石書記叫我到這兒來，想跟我談什么呀？”

        “還是先看看東西吧。”石更將牟愛蓮看修復好的視頻和牟愛蓮承認犯罪事實的整個過程的視頻播放給牟文蓮看。

        石更給她看的目的，就是想告訴她，自己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并非是在詐她，所以接下來她一定得老老實實的配合。

        牟文蓮盯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看完了整個視頻。雖然之前就想到了，可是親眼所見，仍舊心驚肉跳。

        “牟書記也是做母親的，可是為了掙錢卻不管別人家孩子的死活，良心應該會感到很不安吧？掙的錢好花嗎？”石更冷著臉質問道。

        牟文蓮站在石更面前低著頭，無言以對。

        “現在是證據確鑿，硬盤修復了，你妹妹也承認了，說說你打算怎么辦吧？”石更又問道。

        牟文蓮抬頭，用乞求的眼神和口吻說道：“希望石書記能夠放我一馬，只要石書記答應，讓我怎么做都行。”

        “說的是心里話嗎？”

        “是心里話。”

        如果石更愿意高抬貴手，牟文蓮覺得不光是她的政治生命可以繼續，牟愛蓮和賈紅光也可以平安無事，而為此不管付出何種代價都是值得的。

        “于公而言，我就應該把你和你妹妹他們兩口子繩之以法，再將你們的幫兇一網打盡。可是誰讓我這個人宅心仁厚，菩薩心腸呢，實在是不喜歡對人趕盡殺絕。何況你們倒霉，對我也沒什么好處。所以，我愿意抬抬手，給你們一條生路。”石更說道。

        牟文蓮見石更答應了，欣喜若狂，連忙向石更鞠躬：“謝謝石書記，謝謝石書記”

        “你別著急謝我，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是有條件的。”

        “您說。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肯定去做。”

        “我剛到海川工作，陶紅專帶頭跟我對著干，這件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牟文蓮點點頭。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站到我這邊，無條件的支持我。你能做到嗎？”石更看著牟文蓮的眼睛問道。

        “能。我能做到。”牟文蓮不假思索道。

        “真的能嗎？你可不要騙我。你要是騙我，后果可是很嚴重的。”

        牟文蓮舉起手發誓吧：“我真的能。我要是騙石書記，我就不得好死。我和陶紅專不過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其他人其實也一樣。我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只能自保，我哪還顧不得上他呀。”

        “這話說的倒是挺實在。”石更笑道。

        “從今以后，我保證和石書記說的每個字都是我內心的真實所想，我要是騙石書記，我就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牟文蓮表態道。

        “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你要是真能做到，我不光會保你平安無事，在仕途上我也會盡可能的去幫助你。其實但凡是個正常人就應該能想明白，我去海川工作是巴山水書記和錢全省長的意思，也就是說我代表的是他們，我到海川一是發展經濟，二就是要整頓海川官場的各種歪風邪氣。陶紅專帶頭跟我作對，那就等同于是跟省委省政府作對，螳臂當車，他們是找死。誰醒悟的早，誰就會得到最大的好處，相反只有死路一條。”石更指著牟文蓮說道：“你一定要記住今天。今天將是你改寫人生軌跡和政治生命最重要的一天，多年以后，你一定會感謝你今天所做的決定。而跟我作對的那些人我保證他們不是已經進了監獄，就是在走向去監獄的路上。”

        “謝謝石書記能夠給我重新改寫命運的機會！謝謝石書記！”牟文蓮再次向石更鞠躬致謝。

        “不用客氣。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你真心待我，我也一定不會虧待你。”石更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妹妹失聯的事情，你告訴陶紅專了嗎？”

        “我告訴了，因為當時我太著急了。”

        “那這回你知道怎么跟陶紅專說嗎？”

        牟文蓮想了一下說道：“我就說我妹妹手機丟了，她已經到國外了。”

        “怎么，你還打算繼續讓我替你看管你妹妹嗎？”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就說你妹妹的護照和簽證一并全都丟了，她人平安無事，現在在京天。”

        “我知道了，我就這么跟他說。”

        “那你以后你要是在工作上支持我，陶紅專要是問起了，你知道該怎么說嗎？”

        “我知道。我就說完全是出于工作的考量，不得不聽您的，都是逢場作戲，不是真的。”

        石更滿意的點點頭：“你是個聰明女人。今后怎么做，我就等著看你的表現了。”

        “請石書記放心，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一切的。那個我妹妹和我妹夫，他們”牟文蓮見石更沒提，就特意問了一下，她想知道石更會如何對待他們，她猜想石更放過他們，不會是沒有任何條件的。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那是我和他們之間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他們都會平安無事就行了。”石更看了眼時間，起身說道：“到吃飯時間了，我準備了一桌飯，走吧，吃飯去吧。”

        吃飯的過程中，石更通過牟文蓮之口又了解了一下海川官場的情況。

        情況跟石更想的差不多，海川官場眼下的一團和氣，不過是用利益搭建起來的，將牟文蓮的遭遇換成其他人，其他人也同樣會做出語牟文蓮同樣的選擇。

        其實這也正常，兩口子之間，兄弟姐妹之間，父子母子之間，這種關系夠親了吧？可是因為利益二字翻臉成陌路人的比比皆是。何況利欲熏心的官場呢，能夠團結一致，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在石更看來，海川，不過是一個擴大版的豐源鎮而已。

        搞定了牟文蓮，石更對于搞定其他人，充滿了信心。

        接下來的半個月，海川官場風平浪靜。當然，這種風平浪靜只是表面的，實際上各大行政機關依舊嚴陣以待，生怕石更會再去找他們的麻煩。

        不過石更并沒有去，除了處理市委日常一些問題之外，石更沒事就坐車在市區里來回轉，看看這兒，看看那兒的。

        陶紅專覺得石更這是無計可施了。

        就在所有人漸漸放松了警惕之時，石更又出手了。

        周一，海川日報頭版頭條，發表了一篇署名為石更的文章。文章的標題是“海川的干部隊伍建設與你相關”。

        文章的中心思想是，為了凈化海川官場中的風氣，打造一個良好的官場生態環境，使海川的干部隊伍能夠真正成為一支有能力的，全心全意為老百姓服務的隊伍，從周二起，之后每周的周二和周五，市委書記石更，市紀委書記牟文蓮，都將會出現在市信訪局接待上/訪群眾，歡迎全市廣大市民檢舉揭發，幫助市委市政府揪出那些貪贓枉法、懶政怠政的官員，下到科級鄉鎮干部，上到市委常委，一旦查實，不僅將嚴肅處理，還將給予檢舉揭發之人一定的獎勵。

        文章發表以后，立即就震驚了整個海川官場。

        都以為石更沒招了，萬沒想到又來了這么一手。而這一手顯然要比之前的突訪更狠更絕。

        當官的有幾個能經得住查的？何況又是非常糟透的海川官場。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石更這么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讓他們低頭。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若是再不向石更低頭，那他們的官也就算是徹底當到頭了。

        所以當天，全市各級干部全都排著隊跑到市委去向石更匯報工作，都快給市委的門檻給踏平了。

        以陶紅專為首的常委們面對這一失控的現狀，又氣又急，可是一時又沒有任何的解決辦法，只能靜觀其變。

        當初等著你們來見，你們不來，現在你們害怕了都來了，以為市委書記是那么好見的嗎？

        對于所有想要當面匯報工作的人，石更一律都不見。

        這可是急壞了所有人。可是這些人沒有坐以待斃，他們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從那天以后，有的人晚上去市委一號院石更的住處去見石更，見不到石更，就打石更身邊人的主意。司機、保姆、秘書、袁乾坤，包括能夠經常接近石更的曹建吉，都成為了他們想要拿下，作為橋梁去接近石更的對象。

        由于石更早就有了交代，所以這些人面對種種撲面而來的誘/惑全都斷然拒絕，均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但是那些心虛的官員仍舊不死心，他們又轉而打起了石更身邊人家人的主意。其中黎笑依一家人就是他們重點公關對象。

        “媽，您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嗎？”黎笑天進了家門，徑直來到廚房，看著正在做飯的馬芹，一臉得意地問道。

        “是哪個局的局領導，或者秘書開車送你回來的吧。”馬芹詭秘一笑。

        黎笑天大吃一驚：“您是怎么知道的？”

        “這兩天我出門買菜，建設局、交通局、公安局的人全都接送過我。”

        馬芹話音未落，黎明輝下班回來了。

        “這兩天這是怎么了？是市里號召各大行政機關做好事嗎？怎么天天有人爭著搶著接我上下班？還有人要請我吃飯，還要送我禮物。活了這么多年，我可從來沒碰見過這種事。”黎明輝感到很奇怪。

        “做好事？美死你！”馬芹從廚房里出來，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張海川日報，指著上面的文章說道：“石更要整頓海川官場，心虛的全都爭著搶著要見石更，討好石更，石更不見他們，他們就打起了石更身邊人家人的主意。所以才會有人向我們獻殷勤，接送我們。”

        自從石更到海川任職后，馬芹對海川官場的關注程度要比過去更高了。而她到處去說自己是市委書記秘書的母親，這個身份，無疑會幫助她了解更多海川官場的內情。

        馬芹知道石更初到海川就遭到了陶紅專們的抵制，對此，她還挺為石更感到擔心的，她很怕石更會成為下一個盧工建，在海川沒法立足。但隨著石更又是突訪，又是號召全市老百姓檢舉揭發貪腐不作為的官員，馬芹才松了口氣，同時覺得石更這個人不愧是省委常委，確實不簡單，有政治手腕。

        當然，馬芹如此關心石更，顯然還是為了黎笑依，為了他們一家考慮，不然她才懶的去操心一個八桿子打不著的石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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