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骨父子離開后，就剩下了，張起靈和秦陸英兩人。

        兩人四目相對，張起靈看著秦陸英，一臉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模樣，直接說道：“秦百枝還活著。”

        隨后簡潔明了的講了講從長白山出發，到兩人在川蜀一南一西分道揚鑣。

        等秦陸英消化完，張起靈便說起他之前在洛陽從隱元會得到的消息：“秦百枝在歌朵蘭大沙漠，我明日出發。”

        張起靈說完自己知道的，便沒有在說什么了。

        秦陸英看著面前這個，被時光格外優待的人，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么。

        可能是想要勸阻他不要去，也可能是想要說說自己這些年的情況，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兩人沉默許久，秦陸英走到一旁坐下，嘆了口氣，之后便開始神游天外。

        張起靈也開始了他現在已經不記得的習慣，開始望天發呆。

        一直到晚霞即將散去的時候，跑過來一位有些許壯碩的少年，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叫兩人過去吃飯。

        張起靈看著少年和秦陸英相似的面容，心下有了答案。

        倒也沒猜錯，秦陸英把人叫到了身邊來：“這是我兒秦錚。”

        隨后揉了揉秦錚的頭發，說：“我在長白藥廬所學，都盡數傳給了秦錚，只盼日后，我兒能夠……”

        秦陸英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沒在繼續說下去了。

        用完晚餐后，張起靈也告知柳風骨自己明日就要離開。面對柳風骨的挽留，張起靈拒絕了，畢竟沙漠也算得上是瞬息萬變。

        待第二天臨走前，順手把當初秦百枝交給自己的《五方制物經》，留給了秦錚，畢竟自己已經背過了，就算手邊有沒有這本書，也不會影響什么。

        張起靈穿著還是穿著那身苗服，腰上系著秦百枝給他的皮質要帶，只是包裹變大了許多。

        這還是秦百枝看他衣服布料有點少得可憐，給他填了件霸刀山莊新做出來的擇芳大貂。

        而原本放在腰間的苗刀，換成了背在背上的黑金古刀。

        披散的頭發，也用之前綁在頭上的發帶扎起來了，碧蝶也跟著發帶換了個地方待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黑金古刀比起霸刀山莊的刀，要短一些。如果放在腰側，這個重量時間長了感覺對腰不太好，只能是背在身后了。

        把黑金古刀背在身后，如果不把頭發扎起來，一拔刀，興許還能看見個漫天飄發。所以哪怕散著更好看，也還是扎上的好，怎么說也留了二十年了不是。

        秦陸英看著張起靈逐漸遠去的背影，鄭重的說了句：“保重。”

        張起靈一路往北走，準備順著官道先到陰山大草原，在一路西行。中途路過了雁門關，還見到了常年駐守在那里像蒼云軍。

        等到了陰山大草原，便時常見到突厥等部落的游牧群，順著官道再往西走，還有回鶻和靺鞨人。

        這一路，張起靈一開始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草場，到連綿不絕的山脈，再到荒漠中的黑戈壁，再往后便只剩滿天的沙子了。

        繞過昆侖山脈在往西走，穿過西域諸國，不出一月就到歌朵蘭大沙漠了。

        歌朵蘭當地人土語中含義是“暴躁的惡魔”之意，這里白日與夜晚溫度差異極大，白天可以在巖石上烤熟生肉，夜晚卻是滴水成冰，片刻便能把人凍僵。

        然而歌朵蘭卻不只有其狂暴的一面，在廣袤的沙漠之下，更蘊含了無數的神奇，歌朵蘭沙漠的地下，天然有無數地窟生成，地窟大小皆有，錯綜相通，其中更有微弱天光投下，在這里爭斗了四百多年的跋汗族和塔克族兩族大多都是生活在陰暗地下。

        這兩族一直都生活在地下，以至于從未被人知曉，到最后活生生成了傳說。在歌朵蘭大漠，能聽見從地下傳出吶喊聲、軍號聲，像是在地下發生了戰爭，但是等人們深挖下去，卻發現卻只有沙。

        歌朵蘭大沙漠少有人來，張起靈踏上這片土地，看到的是變幻莫測的沙丘。沙山和沙壟，宛若憩息在大地上的條條巨龍。還有各種蜂窩狀、羽毛狀、魚鱗狀的沙丘，美麗極了，只是這份美麗之下暗藏的殺機，也是讓人防不勝防。

        更何況，張起靈還準備在這無邊無際的黃沙之中，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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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二十二年，這是張起第四次，踏入歌朵蘭大沙漠。

        前三次，張起靈連秦百枝的影子都沒看見，反倒是把這歌朵蘭大沙漠快逛完了，一步一步的那種。

        要不是隱元會那邊一直說，秦百枝還活著，人就在沙漠里，張起靈都以為秦百枝已經離開這里了。本身想買更準確的消息，可惜隱元會要的代價他不能給，只能自己慢慢找了。

        可在這茫茫沙漠之中，找一個人，也不時間容易的事情。

        一趟一趟下來，沙漠之上的綠洲，沙漠之下的暗河，張起靈都快摸透了。

        這次張起靈準備去歌朵蘭大沙漠最西南那邊，其他地方都去了，就剩下那邊還沒來去過。

        往返沙漠的這些年，中原武林還發生了不少事。有的是他在中原的時候發生的，運氣好還能看個現場，有的是他聽別人說起的。

        比如什么明教教主陸危樓孤身挑戰少林寺啦，藏劍山莊葉煒的無雙劍啦，宮傲橫掃十二個強盜水寨，一統十二連環塢啦。

        還有藏劍山莊第三次名劍大會，新任莊主葉英戰敗明教法王啦，兩年前的八大門派圍攻惡人谷啦。

        再加上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只能說，中原武林的日常，可真是足夠豐富多彩啊~

        這次進沙漠之前，張起靈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去避開那些曾經認識、見過的人。畢竟一個人幾十年沒有一點變化，這件事本來就挺不正常的，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

        就像張起靈從苗疆出來后，就再也沒回去過了。秦陸英也曾邀他去霸刀山莊一聚，張起靈在確定沒有大事之后，也都拒絕了。

        一直一直都是獨自一人，在中原和歌朵蘭之間往返，像是一個活在人間的幽靈。

        張起靈進入沙漠之后大概兩個月，走到了歌朵蘭還沒有去過的西南角。他一般都是在夜晚行動，畢竟白天，歌朵蘭大沙漠的溫度不低，四周也只有被風吹動的，變幻莫測的沙丘。

        夜晚溫度雖低，但對于我們長白土著來說，問題不大。更何況，白天沙漠里也沒有固定的東西可以用來辨別方向，晚上好歹還有漫天的星辰。

        不光能指路，還能靠著那些星辰，找到水源和綠洲。

        這天，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張起靈原本準備找個沙丘背陰的地方休息，等太陽落下在繼續趕路。

        但他隱約中，仿佛聽見了有人在大喊、狂叫。立馬停下了腳步，仔細分辨之后，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離近了之后，張起靈看到了一個人，他狼狽的躺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那人身量高大，一頭灰發很是凌亂，白皙的像是從未見過日光皮膚上滿是沾著沙粒的傷痕。

        ‘他想活。’這是張起靈從那人身上感受到的。逐漸靠近，那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安靜了下來，渾身的肌肉緊繃，握緊了手里的彎刀，警惕的看了過來。

        張起靈沒有猶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人身邊，蹲下來的時候，順手握住了那人揮刀過來的手，警惕的樣子，就像是一只灰毛大貓貓。

        在看大貓貓的情況，嚴重缺水，眼睛看不見，身上是沾滿沙粒的灼傷和刀傷，有點慘誒。

        先不管刀傷和灼傷，張起靈解下了腰間的軟皮水袋，放到這人嘴邊。就見他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隨即開始大口大口的喝著水袋里的水。

        嘖，嚴重缺水的情況下，不能一次性喝太多水啊。

        所以張起靈冷酷的把水袋拿開，擰上，系回腰間，動作一氣呵成。

        大貓貓‘看’著張起靈，放下了防備，嘴里嘰里咕嚕的不知道說了什么，便開始掙扎著起身。這一動，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還讓已經開始愈合的也被扯了開來。

        這是要干啥啊？？？不想活了嗎？？？

        張起靈直接伸手，在大貓貓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把大貓貓按的失去了知覺。隨后收好大貓貓的雙刀，把人抱了起來，往最近的背陰處走去。

        不是不背，刀和包裹還在身上呢，而且大貓貓一身的傷，抱起來更好一點。

        張起靈在溫度升高之前找到了背陰處，隨后把人放下，扯了塊干凈的布打濕，開始給傷痕累累的大貓貓清理傷口。

        中途大貓貓醒了一次，喂了點水，張起靈便繼續幫他清理傷口。

        剛開始，大貓貓還不自在的動了幾下，但等張起靈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準備按下去的時候，大貓貓立刻不動了。

        果然，后頸是貓科動物的死穴，一碰到就老實了。

        張起靈給大貓貓清理完傷口，簡單的上了些藥后，便走到一旁坐下，靠著沙丘閉上眼睛休息了。畢竟昨晚一直在趕路，不過休息之前，還不忘把水袋留給了大貓貓。

        大貓貓緊緊的握住了手里的水袋，他一開始聽到張起靈走動的聲音，以為這人要離開了。

        沒等他說些什么，又聽到張起靈坐下的聲音，隨后聽到張起靈的呼吸和心跳逐漸平緩了下來。原來不是離開了，確定了張起靈沒走，大貓貓也靠在沙丘上不動了。

        大貓貓的名字叫做卡盧比，他是一個來自歌朵蘭大沙漠地下的跋汗族人。跋汗族人從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就是廣闊的地窟。

        地窟大小皆有，錯綜相通，還有微弱天光投下，在這里爭斗了四百多年的跋汗族和塔克族兩族大多都是生活在陰暗地下。

        地窟中的各種菌類很多，作為食物很充足，然而，較為充足的水源，卻只有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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