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回 女兒淚·替死鬼
阿水走得很慢,一面走一面咳。
走了一路,咳了一路。
在這靜夜中,聽來是如此的清晰。可又有誰聽見呢?只有阿水自己。
他尚未走回神風山莊,天已稍微明亮,菜農已擔了菜往菜市走。扁擔被兩筐菜壓得彎了,沉沉搭在肩上。兩個大籮筐跟著人的步子有節奏的晃動。
菜農的妻子用一塊已經破了一個洞的毛巾溫柔的擦去他的汗水,低聲道:“當家的,再賣幾日,就可以籌到足夠的錢送給縣太爺,換兒子出來。”菜農嘆口氣,道:“只是不知我們那苦命的孩子在牢房里是否受了苦。”
阿水也是輕輕一嘆,便這時,幾人自一條巷子里穿了出來,一面跑一面道:“還賣什么菜,今日出了大事了。”菜農連忙問道:“出什么事了?”那人已經跑得遠,但仍聽見他的聲音:“官府要殺人了,聽說是神風山莊的武大老爺。”
阿水一驚,但隨即思忖:“大莊主并未將秘密說出去,怎會就死?定是官府為了引我們出來,好一網打盡。”雖是如此想,卻仍是跟著眾人一同往前走。
天已大明,菜市口早已圍了一群好事的百姓和十余菜民,阿水穿著本就樸素,面上也是憔悴,留著些許胡渣,站在人群之間,別人倒也瞧不出他是個江湖中人。他腰間的無情劍亦早已藏在衣袍之內,輕易看不出來。
不多時,人聲嘈雜,便見一隊衙役押著囚車前來。囚車上坐著一人,低垂著頭,披頭散發,滿身傷痕。阿水雖瞧不見他面容,但見衣著、身形,料到是武學彬無疑,心中更是狐疑:“他們難道當真是要殺了大莊主?”他的目光一掃,卻并未見四處有甚埋伏。
不多時的功夫,一頂軟轎遠遠抬了來,到了近前,轎子停下,走出縣太老爺。不少百姓便喊:“武大俠冤枉,求大老爺開恩。”
縣太爺高聲道:“他一生做好事,于鄰里街坊,甚至是整個縣都有許多功勞,但他縱容門下殺人,此事證據確鑿,不容生疑。他是江湖中人,若不早些處決,他的那些朋友前來滋事,影響你們的安全。”他清了清嗓子,又道:“朝庭對此事極為關注,處斬的批文也已到達。批文上寫了,批文一到,立即處死。”
幾名官兵手持長槍開路,引著縣太爺坐在高臺上,又將武學彬押至菜市口。
阿水的眼睛一直四處瞧,并未看見任何的埋伏,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他旁邊的那對菜農夫妻卻在小聲議論:“老頭子,你看這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咱們的孩子?”菜農道:“瞎說,我們孩子只是打死了一頭牛,哪能判死刑?”農婦道:“也倒是,大莊主和我那孩子的身形倒也有幾分相似。”
阿水心中似乎是瞧見了什么,但又不敢確定,一雙眼睛卻只是放在那武學彬身上。武學彬自始至終均是低著頭,頭發散亂,看不見臉。
阿水越看越覺不對,但又想不清哪里不對,只得繼續看下去。
縣太爺瞧瞧太陽已經升起,桌上令箭一扔,道:“斬!”
劊子手將武學彬手上鐵鏈解去,將他的頭按在木凳之上。便這時,阿水陡然一驚,轉身便奔。
卻原來他瞧見了武學彬的手,忽然回憶起昨夜躲在牢房偷看時,明明看見胖掌柜一鞭子打在武學彬右手手背之上,但此人的右手手背卻干干凈凈。他既知此人不是武學彬,便也就明白了胖掌柜的用意。
找個替死鬼冒充武學彬,只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引自己至此。胖掌柜如此費盡心思騙開自己,無非是想對神風山莊進行大舉偷襲。想來商白虹已跟他說明了身份山莊如今已散伙,只剩下高劍飛和阿水是武學高手,其余人均不足為道。
而高劍飛武功雖高,智謀卻不足,碰上胖掌柜這種武功既高,人又極其陰險之輩,恐無生還之理。
阿水一想到此節,腳下加快,往神風山莊疾行。
耳聽得身后數聲驚呼,隨即便是那菜農夫婦撕心裂肺的叫喊:“兒子,我的兒子????????????”
阿水長嘆一聲,心中暗道:“又是一對可憐的夫婦。”
但他卻無法分身前去相救,只得全力往前,前方的神風山莊更需要他。
疾行至神風山莊大門,遠遠便見幾人守在門口,阿水停下步子,繞至另一面圍墻,將耳朵貼在墻上,聽見里面并無動靜,這才一躍而起,躍進了院子。
他輕車熟路的到了后院,藏身于屋檐之下,露出半個腦袋,瞧見那口井附近并無人跡,這才稍微放心。但又想:“既然胖掌柜處心積慮引開了我,那必定是派了不少人來,怎么此際竟無一人?”他心中一驚,翻身上了房頂,一定神,將長劍插在腰上,施展輕功四處尋找。
神風山莊平日有數百莊客,便設有三個排武場,場內十八般兵器俱有。不僅如此,每個場子可容納百余人。便是百人在場中打斗,那也綽綽有余。
其中兩個武場露天,一個場子是在屋內。
阿水躍至那屋房頂,便聽房下有打斗之聲,他輕聲揭開了一片瓦,透過小孔往下看去,便見那頭戴黑巾之人此際正和人打斗。他使一柄長劍,劍招狠辣凌厲,倒也不失名家風范。和他對招之人使一對拳頭,正是高劍飛。
原來高劍飛等人在井底等候阿水不至,商議之下便讓高劍飛出來查看。哪知他出了井不多時便見到胖掌柜帶人在山莊內打砸。他見這些人猖狂,忍耐不住,出手打斗。
那些小小門徒哪里是他對手,被他一頓拳腳狠打。
但他和胖掌柜一交手,一個是“金剛掌”,一個是“鐵拳無敵”。兩人一交手,內力、拳勁不相上下。胖掌柜雖然奸詐,諸多虛招,但畢竟身形不如高劍飛靈活。一時間不分上下。
胖掌柜久戰不下,倒是累出了一身汗。于是心頭有了一計,誆高劍法與己方一對一決斗。這頭戴黑巾之人劍法倒也了得,與高劍飛戰了幾百招,不分上下。
于是乎胖掌柜再度與高劍法交手,這次他略占上風,仍是沒能將之拿下。
阿水到時,高劍飛已經是兩度和對方交手。他的拳腳已現緩滯,呼吸也不那么順暢。戴黑巾之人長劍一封,擋了高劍飛一拳,身子往后滑開之際,長劍往左側疾刺,“刷”一聲響。高劍飛身子猛然一傾,卻仍是慢了半拍,衣服被劍劃破。
他爆喝一聲,雙拳一錯,往前橫打,便聽“呼”的一聲,將戴著黑巾之人震退。但他雖然一時威風,卻又浪費了不少力氣。一拳打出,已是累得大口喘氣,他叉腰深吸幾口氣,那戴面巾之人長劍一晃,三劍齊刺,不等劍招用老,已繞至高劍飛左側,三劍又出。
高劍飛一時間不知往何處擋才是,鐵拳往左一架,劍又在身后刺來。
阿水在上瞧得清楚,心中暗暗驚道:“這明明便是五行門的‘六方六圓劍法’,這套劍法能使出如此造詣,當今天下只是盧甲子一人。難道他沒死?不可能,在蝴蝶泉明明被我殺了。”但他仔細看這人的劍法,卻越看越像盧甲子,心中便覺此事更多疑點。
當初在蝴蝶泉殺死那人就必定是假冒的了,但阿水記得清楚,那人使的又明明是五行門的武功。
他此際不得多想,十余招之后,高劍飛已經是處于下風,若是此人當真是盧甲子,他出手狠辣,估計一占到上風,高劍飛就得斃命。
戴黑巾那人長劍斜刺,“嗤”一聲在高劍飛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高劍飛身形一頓,鐵拳往前橫掃,同時身子后躍。但他躍得快,那人躍得更快。高劍飛身子尚未落地,那人的長劍已當胸刺來。
阿水見這招凌厲,高劍飛萬難抵擋,正欲下去相助。卻聽“呼啦”一聲,窗子碎了一地,一道紅影掠了進來,隨即便是“當當”數聲,劍劍相交。待人影一分,卻是一名女子長劍指地,站在高劍飛身前,一雙冷眼一掃,冷笑一聲,并不說話。
阿水心頭亦驚亦喜,喜的是此女正是峨眉吳欣,驚的是她的劍法進步神速,只數日不見,劍法精進不少。適才她和戴面巾之人交手,雖出手均是快極,阿水卻瞧得清楚,她以三招化解了對方如潮的攻勢,并能夠還了兩招。雖均被對方化解,但卻也逼得對方往后躍了丈余。
胖掌柜嘻嘻笑道:“姑娘,幾日不見,過得可好?”
吳欣面目一寒,冷冷道:“你沒死,我又怎過得好?”
胖掌柜哈哈笑道:“你說錯了,當是我還沒娶你為妾,你又怎么能過得好?”
吳欣長劍一提,怒斥道:“胡說八道。”她長劍“刷”一聲疾刺,便似一道清泉,充滿了寒意,瞧著卻又曼妙無比。她一劍既出,身形便倏忽間晃過了戴黑巾之人,竟直直刺向他身后的胖掌柜。
這一手既是輕功帶動劍動,亦是劍出帶動身形挪動,這手武功在武林小輩之中極其少見。她一劍被胖掌柜躲避,左手成蘭花拂穴式,擊向胖掌柜右腰,右手劍又已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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