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宗
黑梨木鑲金白玉打造的梳妝臺前,穆霜晴抬眸打量銅鏡中的倒影。
她無疑是個難得的美人,杏仁臉,五官小巧精致,膚白勝雪,墨發(fā)如瀑,最妙的一雙美目,如含著一片汪澤海洋,眼波流盼間深邃迷人,微微下垂的眼角又予她增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態(tài)。
阿娘最愛的也是她這一雙與她丹鳳眼截然不同的杏眼,每每敘話時總愛看著她的眼睛。而如今這般的慈愛和珍重都不再屬于她了,而是那個應(yīng)與她阿娘更為相似的陌生人。
穆霜晴念及此,愁緒上頭,眼里多了幾分迷茫。簪發(fā)的侍女打開了首飾盒,正欲為她挑選,就被搖手拒絕:“這些都該留給妹妹的。”
侍女們面面相覷,正待要勸,一紫衣女子就推開了房門,熟稔地走到鏡臺前,接過首飾盒翻找:“阿晴,今日是那個野丫頭回來的日子,你一定要可勁兒打扮,處處把她比下去。”
她瞅了眼少女纖細(xì)的腰身,紅裙用銀云線勾勒出了盛放的白梅,技藝十分精巧,效果美得輕盈空靈,一看就非凡品。
高燕霓猜出了這是仙履玉衣坊今季最新的衣品,價值千金,而且她還知道這樣的衣衫在穆霜晴的衣櫥里并不罕見。
也就掌門夫婦舍得下靈石為女兒購置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高燕霓壓下心中的妒意,轉(zhuǎn)到了鏡前。
穆霜晴的妝面太過素凈了,高燕霓心念一動:“阿晴,你那套紅寶石的頭面呢?配上你這件白梅仰春,豈非正正合適?”
穆霜晴眉目一頓,下巴微縮,她尚未開口,倒是為她點(diǎn)唇的侍女不忿道:“小姐把頭面送給二小姐了。”
高燕霓一打聽穆霜晴送出了多少,登時刻意描深的長眉被她挑了起來:“那些東西多貴重,豈是她一個野丫頭消受得了的!”還不如給她呢!
以前跟在穆霜晴身邊,她會給她送些自己穿舊了的衣衫和多余的首飾。雖說是穿舊了,但其實(shí)只是穿過一兩次,高燕霓自然是不挑的。否則指望她那個還是靠自己和穆霜晴的情面才混上長老的爹,她這輩子都摸不著這些漂亮衣服。
高燕霓把穆霜晴的衣櫥早看作自己的,如何聽的了這消息?尤其穆霜晴連沒上過身的那套牡丹紅裙都送出去了!她明明說過近來瘦了不合身,打算送她的!
“這些本就是妹妹的東西,如何能說‘送’呢?”穆霜晴嘆了口氣,讓侍女從柜中取了金釵給她戴上,看向高燕霓手中的首飾盒,溫聲道,“這也是要拿去給妹妹的。”
高燕霓倒吸了一口涼氣,指尖收緊,心口像被腕了塊肉一樣發(fā)痛:“阿晴你別這么傻。我聽說那野丫頭是山溝里翻出來的,哪見識過什么好東西?她回來就是跟你搶,你還主動給她!”
直接把盒子揣自己懷里,避開穆霜晴的手,高燕霓跺腳道:“阿晴,我先幫你保管這盒子,說什么都不能給那丫頭。”
穆霜晴無奈地放下手:“你都壓著,那我拿什么給妹妹做見面禮呢?”
高燕霓把首飾盒塞給了侍女,過去拉上穆霜晴的手:“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和楓殿瞧瞧,免得你真的傻到什么都送出去,連自己住的晴葉小筑也要拱手相讓。”
見穆霜晴猶豫的神情,高燕霓大驚:“你不會真有這個想法吧?走走走,我必須跟你去……”
兩人結(jié)伴出了晴葉小筑,穆清清也跟著黃琴進(jìn)了落楓派的山門。
即是以楓字落名,落楓派當(dāng)真是楓樹林立,且楓葉自山下而上逐漸呈現(xiàn)出漸變的顏色,紅綠交界的一圈就是內(nèi)門和外門的劃界,屋宇錯落有致,掌門所在的和楓殿就在正中。
據(jù)聞當(dāng)年開宗立派時,祖師爺就是看中這一山紅楓,寧愿把靈脈翹來布陣,也不愿換個靈氣充裕的去處。
雅興之至,然壞處就是門派沒落后,維持不了靈脈輸送,只能把門內(nèi)再圈個陣法先緊著。
黃琴出示了腰牌,馬車暢通無阻,直到了紅楓林才停下。車夫是外門弟子,要拉著馬回去交任務(wù)。與來時一般,他悄無聲息地走了,斗笠把臉遮得嚴(yán)實(shí)。
剩下的一小段路,只余她們二人步行。黃琴以為穆清清會問什么,結(jié)果回頭卻發(fā)現(xiàn)這家伙鼻尖上落了一片紅葉。
墨發(fā)紅衣,置身在如火染的紅楓林中,而她正仰著頭靜止不動,如同身入畫中,有種說不出的寂寥與泠冽。
“嚇傻了?”黃琴抬手把葉子捏下,目露譏誚,只當(dāng)她是沒見識,被落楓派的金玉面門迷了眼。
不防對上了穆清清含笑的眼眸,被她趁機(jī)扒住了手:“姐姐,我自萬古的凌寒中蘇醒,卻被這一葉閉目。你是解除了我封印的有緣人,我要送你一個愛的抱抱。”
“這些天聽書都聽出味來了嗎?”黃琴嗤笑了一聲,把她甩開,“會走路就趕緊走,馬上就能見到你的親生父母了。”
穆清清踏在石階上嘆了口氣,她哪來的親生父母?就算有,萬年前也化灰了,倒是有可能方才那片葉子上沾上一點(diǎn),否則怎么就恰恰好落她頭上呢?
見她聽話地往前走,少女大紅的袍角宛若怒放的牡丹,黃琴垂首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還捏著那片落葉,目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她就松手快步跟上,眉目低垂,舉止逐漸規(guī)矩。
和楓殿內(nèi),早已有二人端坐在首座,正是落楓派的掌門穆元德和夫人黃淑媛。
門派的沒落從掌門的修為上可體現(xiàn)一二。穆元德今年四十有八,才元嬰中期修為,比破岳山莊的紀(jì)盟主落后了一個大境界。他相貌上是個略微發(fā)福的中年人,身著金繡云紋的黑色錦袍,頭戴烏金發(fā)冠,發(fā)絲黑亮,梳得一絲不茍,薄唇微抿,眉宇間自帶威嚴(yán)。
而他身側(cè)的女子比他小三歲,本身修煉天賦不高,如今僅有金丹后期修為,但她出身丹藥傳世的水云派,身家豐厚,亦十分美貌。
黃淑媛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尾上挑,隱見兩分細(xì)紋,配合著一雙細(xì)彎眉,明艷如牡丹花色,著裝也偏好明黃玫紅二色,如云的發(fā)髻上左右對稱插了兩只墜著紅寶石的金步搖。柔胰上戴著紫玉鐲,襯得膚色更為白皙,連指甲都收拾得精細(xì),染了胭脂花色。
穆霜晴進(jìn)殿時目睹了爹娘如此盛裝,長睫猛地一顫,快速垂下了眼簾。高燕霓見她堵在了門口搖搖欲墜,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往里走,被黃淑媛睨了一眼,才悻悻地退回穆霜晴身后。
“晴兒,過來阿娘身邊。”黃淑媛朝她招手,穆霜晴一開始沒動,后來終于忍不住如乳燕投林扎進(jìn)她懷里。
“是誰欺負(fù)你了?”黃淑媛目露慈愛地替她把落下的碎發(fā)挽到耳后,“都已經(jīng)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怎個還跟個小孩兒似的。”
“還不是那個野……小丫頭。”高燕霓幫腔道,把穆霜晴送東西的事都說了。
黃淑媛嘆了口氣,把穆霜晴扶起,替她拭淚:“爹娘不都跟你說過了嗎?你是爹娘養(yǎng)大的孩子,如何是外頭的人能比得了的?”
穆元德也輕咳了一聲:“晴兒,你就是我落楓派的大小姐。就算那丫頭回來,也只擔(dān)個二小姐的名號。我都已經(jīng)交代好了,對外就宣稱她是你的雙胎妹妹。”
穆霜晴心中感動,但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穆元德?lián)u手打斷:“你近來不是還要沖擊筑基后期?修真之人當(dāng)以修煉為重,勿要讓這些小事擾你心神。”
穆霜晴目光一閃,咬唇答應(yīng),正要扶著黃淑媛的手直起身來,門外傳來突然傳來通報:“二小姐到——”
殿內(nèi)四人齊齊朝門口看去,高挑的身材包裹在素色的衣裙里,眉眼是讓人過目能忘的寡淡……先進(jìn)來的是黃琴。高燕霓尚未出口的嘲諷咽了回去,伸長脖子往后看。
黃琴見禮后就退到了一旁,沒有立刻回到黃淑媛身后。
黃淑媛凝眉,朝自己的侍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來。但她跟黃琴有話要談也不能是這時候。重要的是,跟在黃琴身后進(jìn)來的人——
小姑娘一身牡丹紅裙大大方方地跨過了門檻,發(fā)髻上的白色絨球輕輕晃動,就像被風(fēng)拂過的露珠。與黃淑媛極為相似的丹鳳眼好奇地打量著座上的人。這是一雙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眼眸,收攏了墜落的星光,足以讓人忘卻她還尚發(fā)黃的膚色。
身材剛剛好,不矮不胖,那條穆霜晴不合身的紅裙在她身上被詮釋得完美。不會穿得老氣,也不會顯得俗艷,恰恰應(yīng)了那句詩“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
一樣的熱烈,但在盛放的牡丹花前,紅梅再精致也是素凈。
“她竟然……能穿得這么好看!”
耳畔響起高燕霓的驚嘆聲,穆霜晴垂眸看著自己裙擺上的刺繡,眼里劃過幾分苦澀,默默握住黃淑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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