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先生、女士，兩位請稍等一下。”

        金絲猴秘書露出疑惑，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其中一名警察指了指休息區坐輪椅男人的方向，道：“那位受害人說這位先生就是昨晚對他行兇者，現在需要你們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

        池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瞧見那個被紗布包裹嚴實的人族，這會兒他正含糊不清的跟旁邊男人說著什么。

        池魚收回目光，很認真道：“可我不認識他呀。”

        他這話聲音不算大，但正好能傳到‘木乃伊’的耳朵里。

        只見輪椅上的人開始用力掙扎，一副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的架勢，口中大聲且含糊的喊叫。

        大概意思是說：“怎么可能不認識，昨晚就是你把我騙到角落，想要劫財，因我沒錢，就想打死我泄憤！”

        池魚擰眉，語氣依舊平穩乖巧：“可是我自己有錢呀。”

        剛才金絲猴小姐姐說了，他的一塊石頭就可以換很多錢。

        他回想了下昨晚，突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對金絲猴秘書道：“昨晚有個人族說要帶我去吃飯，結果到了一個偏僻地方，就想對我動手動腳，所以我揍了他。”

        兩名警察：“……”

        金絲猴秘書：“……”

        ‘木乃伊’大喊大叫：“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貪我錢財，現在不但把我打成重傷，還反過來污蔑我。”

        “對了，警察同志他頭上還長著一對奇怪的犄角，他就是一個畸形怪物！”

        金絲猴秘書終于聽不下去，出聲呵斥：“安靜，這里是辦公區域，禁止大聲喧嘩！”

        ‘木乃伊’抬起打著石膏的手臂，指著金絲猴秘書道：“你……你是跟他一伙的，你這是想包庇他！”

        他身后的男人也跟著符合：“對，你們明顯就是一伙的！”

        “警察同志，我哥可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違法違紀的事情一件沒做過，你們再看看他，一個男生，頭上帶個粉嫩嫩的發箍，娘們兮兮的，誰知道背地里是干什么營生的，你們可要好好查查，說不定還真就能查出來點什么東西！”

        對方說話難聽，聽得金絲猴秘書臉色都忍不住沉了下去。

        不光她，還有遠處站在電梯口的兩人。

        灰狐程嘉皺起眉頭，歪著頭，伸長腦袋，想看看小蛟龍挨罵后的反應，卻見對方神情平淡，盯著對方一語不發。

        “嘖，逸哥你說這小蛟龍的脾氣是不是好過頭了，對方罵這么難聽，他都沒反應。”

        奚伯逸淡淡丟出一句：“他是沒聽懂。”

        程嘉：“……”

        的確，池魚只知道對方是在說他頭上的發箍，至于娘們兮兮、做什么營生這些，他根本理解不了其中意思。

        他扶了扶自己腦袋上的兔耳朵，跟旁邊的警察，解釋：“這發箍是我用石頭交換來的。”

        兩名警察：“……”

        這兩人聊的真是牛頭不對馬嘴的。

        不過他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這個帶發箍的男生很可能是妖的身份，自然不會順著‘木乃伊’往他頭上牽扯。

        其中一名警察出聲制止：“安靜！”

        ‘木乃伊’和自稱他弟弟的男人瞬間止聲。

        另一名警察對池魚道：“這件事牽扯的有點多，可能需要你留下，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

        正說著，其中一扇電梯打開，兩個年輕人走過來，客氣問道：“你好，請問是齊警官嗎？”

        一名警察朝前走了幾步，迎上去打招呼道：“你好。”

        池魚偏頭順著他們的聲音望去，就瞧見在兩個年輕人身后的不遠處，還站著兩人，而是還是他熟悉的兩個人。

        池魚的臉上倏然溢出驚喜之色，沖他們招手：“程嘉！”

        視線落到那個人族身上時，他突然卡殼。

        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不過這不重要，池魚快步繞過警察以及那兩個年輕妖族，一路小跑到了灰狐他們跟前，問道：“你們怎么在這兒？”

        灰狐程嘉聞言笑了：“這話應該我們問你，這是怎么回事，剛分開一會兒，你就惹上事了？”

        “我也不清楚。”

        池魚一臉無辜，好像這事兒跟他沒有半點關系，剛才被罵的是別人一樣。

        “……”

        程嘉真是被他這份單純給徹底打敗了。

        “逸哥。”他試探著問：“幫嗎？”

        就小蛟龍這傻乎乎的性子，估計會被人族合伙欺負。

        奚伯逸看了眼事不關己的小妖，點頭默認。

        灰狐聞言，立刻快步走上前，參與進了警察與妖族的管理人員交接事宜之中。

        池魚見程嘉走開了，主動與面前的人族搭話：“我以為你剛剛走了。”

        奚伯逸沒應聲，抬起眼皮瞥了眼輪椅上的人族，反問：“昨晚你揍的人是他？”

        池魚不太確定道：“應該是吧。”

        對方現在的臉腫成了包子，又被白布裹著，根本看不到長相，就連聲音都讓池魚有點兒對不上號。

        回想起昨晚，他就生氣，忍不住跟奚伯逸告狀。

        “他可壞了，主動上來跟我說話，還承認我是龍，結果等了好久，都沒等來雷劫，害我白高興一場，真是氣死妖了。”

        “后面他還說帶我去吃好吃的，結果也是騙我的。”

        池魚雖然脾氣好，但一連被騙兩次，也有了火氣。

        特別是對方還把他帶到沒有其他人族的地方，動手摸他手臂。

        池魚感覺一陣惡心，怒火更重了，抓住對方不老實的手腕，直接給扭斷了。

        不光手腕，還有臉、手臂、肋骨、肚子、小腿……

        反正看哪兒煩，就揍哪兒。

        池魚是妖，只是化形的外表看著清瘦，力氣并不小，一連翻的拳打腳踢，男人剛開始還能喊幾聲救命，后面就出氣多進氣少，只剩下哼哼了。

        奚伯逸聽完他的講述，沒有說話。

        池魚也不在乎對方回不回應，從儲物袋里拿出一顆糖拆開包裝，塞入口中，用甜度化解心中的氣悶，隨后把包裝袋遞到奚伯逸面前。

        奚伯逸：“……”

        他沒說什么，抬手接過，裝進褲子口袋。

        池魚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中午吃過飯，餐廳的服務員端上來一盤糖果。

        池魚看它顏色好看，拿起一個就想往嘴里塞，被面前的人族及時制止，告訴他糖要把外層的包裝袋撕掉才能吃。

        池魚聽話的學著他將包裝袋撕開，把糖塞入中口，讓它慢慢融化。

        也是那時候，人族從他手中把包裝袋取走，以至于池魚以為糖拆開的包裝袋都應該給他。

        這么想著，池魚從褲子口袋里又掏出兩個包裝袋塞到對方手中。

        “這是我剛才吃的兩個糖包裝袋，也都給你！”

        “……”

        奚伯逸覺得這小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怎么把包裝袋塞給他后，還露出一副我對你好吧，求夸獎的模樣。

        他問：“哪來的糖？”

        才一會兒的功夫，應該不至于又被陌生人哄騙了吧？

        池魚指向休息區：“那里的。”

        他說完怕男人誤會自己是偷拿的，就把自己用石頭換糖，被金絲猴秘書拒絕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他們剛說完，金絲猴秘書就走了過來，對奚伯逸客客氣氣的打招呼道：“奚副局。”

        池魚聽到后，跟著重復：“奚副局，這是你的名字嗎？”

        “不是不是。”金絲猴秘書趕忙解釋：“奚先生是妖神局的副局長，我們稱他奚副局。”

        “哦。”

        池魚對職位沒有概念，在聽金絲猴秘書解釋完，反應平平。

        池魚追問面前人族：“那你有名字嗎？”

        男人點頭，答道：“奚伯逸。”

        “奚、伯、逸。”

        池魚重復一遍后，沖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笑容：“我記住了。”

        奚伯逸：“……嗯。”

        看來是他們想錯了，這小妖只是瞧著蠢笨，但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小妖心里跟明鏡似的，十分清楚。

        奚伯逸收起心思，對金絲猴秘書點了下頭，準備離開。

        池魚下意識拉住他的衣擺：“奚伯逸！”

        男人腳步頓住，側頭看他。

        池魚：“你要干什么去？”

        奚伯逸：“有事。”

        池魚再次爭取：“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奚伯逸：“不能。”

        池魚皺眉，努起嘴：“可局長說我能留在人界了，還要給我安排住處呢。”

        奚伯逸應道：“那就好好聽局長她們的安排，不要惹事生非。”

        池魚聽出他真沒有帶自己出門的打算，只得失望的哦了聲，不情不愿的松開他的衣擺，目送他離開。

        奚伯逸看了眼還在跟警察交涉的程嘉，給他發消息留言，說自己先過去，讓他忙完這里的事情后再追趕過去。

        金絲猴秘書見奚副局走后，池魚滿臉的不開心，安慰道：“奚副局的性格有點冷，但他不是特意針對你。”

        池魚點頭：“嗯，我知道，他很好的。”

        金絲猴秘書聞言，忍不住腹誹，你對奚副局多多少少有點濾鏡存在，雖然他平時不至于壓榨員工，但怎么也談不到很好的層度吧。

        也可能這就是種族壓制，自己在面對局長、副局長時，表面上不顯，但心里多多少少都覺得膽怯。

        小蛟龍雖還不是真龍，但跟局長他們一脈同源，所以他對奚副局沒有那種畏懼感。

        他們聊天的這段時間里，兩名警察與兩個年輕妖族，以及程嘉已經把事情了解了個七七八八，還一起查看了警察帶來的監控視頻。

        至于那個吵鬧的‘木乃伊’，早早就被兩個妖族工作人員給禁了聲。

        整個大廳大幾百平方，就算正常說話都會有回聲，更別提他在這兒大喊大叫。

        之后，那兩個年輕妖族想過來跟池魚了解一下事情經過，結果被程嘉攔下，說直接問輪椅上的‘木乃伊’吧。

        不出所料，‘木乃伊’把過錯全都推到池魚身上，咬死了對方是個頭上長角的畸形，想要劫財治病的變態。

        都沒等到池魚辯駁，其中一個妖族的工作人員就氣的直接動手，朝著‘木乃伊’腦袋上甩了一巴掌，沒好氣的罵道：“誰他媽跟你說的頭上長叫就是畸形！”

        也真是不湊巧，今日下來的兩個妖族工作人員里，其中一個妖族的根腳是盤羊，又名大角羊，靠犄角在族群里爭奪地位，也靠犄角求偶。

        頭上的角對于他們來說是美和武力的象征，‘木乃伊’說頭上的角是畸形，這簡直是從老虎嘴里拔牙，自己找死！

        在場知情的妖都險些當場笑出聲來，只有與大角羊一起下來的同伴及時制止，勸他冷靜。

        那兩名警察以及‘木乃伊’還有他弟都沒料到對方作為工作人員會突然動手，都有點懵。

        但反應過來后，‘木乃伊’開始劇烈掙扎，嘴上喊著他們不公正，還說要跟他們拼命之類的話。

        但因為身上多處骨折，胳膊、大腿上打滿了石膏，根本掙扎不起來。

        他弟弟倒還算有理智，知道對方人多勢眾，他沖上去動手討不到好處，只厲聲質問警察帶他們來的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公然毆打受害者。

        兩名警察夾在中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都安靜！”

        灰狐程嘉出來喝止。

        他說話的同時，還釋放出了一些威壓。

        大幾千年的灰狐，實力不容小覷，大角羊與同伴瞬間冷靜。

        而‘木乃伊”、警察四個人族，雖不知道這是威壓，但心里也莫名感覺畏懼，一瞬間大廳安靜下來。

        大角羊的同伴最先反應過來，說道：“行了，我們也不要在大廳鬧事了，都跟我們上去，把事情解決一下。”

        程嘉抬手制止：“不用了。”

        他手掌一捻，大拇指與食指間多了一顆黑乎乎的小顆粒，他走上前強行給‘木乃伊’喂下，對大角羊兩個妖族道：“重新問吧。”

        兩個妖族照做，把問題重新問了一遍。

        也是奇怪，剛才還說池魚貪圖他的錢財之類的話，再次開口內容就變了。

        “我當時在夜市吃飯，就瞧見他站在燒烤攤前，看著攤主烤肉，聞著香味不停的咽口水，我看他年紀不大，只以為是有錢家的小少爺鬧脾氣離開出走，就湊上去搭訕。”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問我一句：看他是不是龍，我當時楞了下神，見他神情很認真，以為他腦子有問題，就生出了歹念，想騙他去沒人的黑胡同里……”

        ‘木乃伊’的臉腫著，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但內容詳細，連自己心底最真實想法都全部交代，聽的在場人很是無語。

        幸好兩名警察都很有經驗，在‘木乃伊’開口之際，掏出了錄音筆記錄。

        很快，‘木乃伊’把事情交代清楚，程嘉見事情已經沒有懸念可言，隨手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木乃伊’猛然清醒，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指著程嘉說他給自己下蠱，操控自己，那些話都是假的，不是事實之類的話。

        程嘉罵道：“狗屁的下蠱，那是東莨菪堿丸[donglàngdàngjiǎn]，吃了就能讓你說真話。”

        “行了，案子破了，這件事是他咎由自取，這種人渣只是打一頓，便宜他了，要是我們的‘人’敢犯這種錯，直接亂拳打死！”

        ‘木乃伊’被他漆黑的眸子盯著，嚇得一哆嗦，抿了抿唇，還想再辯解什么。

        就瞧見大角羊走過來，直接拉著輪椅，連帶著上面的‘木乃伊’丟出妖神局一樓大廳。

        看來還記恨著剛才的犄角之仇。

        警察知道程嘉他們的身份，也清楚他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便什么都沒說，帶著錄音以及大角羊兩人簽字的文件走了。

        四個人族一走，一樓大廳瞬間恢復安靜。

        這期間，池魚一直沒閑著，連吃了好幾塊糖。

        明明這事因他而起，結果他卻像是在場中唯一的局外人。

        大角羊看了眼臉頰鼓鼓的小蛟龍，問程嘉：“嘉哥，這小妖你認識？”

        不然，對方怎么會專門留下來過問這點小事。

        程嘉笑著打諢過去，擺擺手將兩只妖打發走，隨后問金絲猴秘書：“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去？”

        金絲猴秘書：“去給池魚辦理住宿。”

        程嘉挑眉，驚愕道：“局長同意他留下來了？”

        金絲猴秘書加了兩個字：“暫時。”

        程嘉滿意的拍了拍池魚的肩膀：“行吧，那你好好表現，爭取能一直留下來，你們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池魚突然拽住他，問：“程嘉。”

        程嘉沒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池魚猶豫半秒，問道：“你還用不用找那條大蛟龍了？”

        程嘉看著他，沒說話。

        池魚想了想，說道：“要不，你帶上我吧，我能幫你找到他。”

        程嘉挑眉，不敢置信道：“你？”

        池魚神情認真的點頭：“嗯。”

        上午，奚伯逸、程嘉在河邊問那些魚蝦的話，池魚都聽見了，當時他只顧著沉浸在自己要被送走的失落情緒里，沒想太多。

        再說了，他也不清楚奚伯逸他們找大蛟龍要做什么，不敢亂幫忙。

        雖然池魚現在也不清楚奚伯逸他們的目的，但他看的出剛才程嘉在盡力的維護他，還幫他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自己也應該做點什么，報答對方。

        還有，通過金絲猴小姐姐的科普，他已經知道大蛟龍從自己這兒哄騙走的那顆夜明珠很貴。

        對方是一條不光吃人，還會騙妖的壞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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