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宋臻言抓包到童撿年的時候,童撿年正乖乖坐在吧臺位置上,把他的圍巾在脖子上繞成幾圈,半張臉藏在圍巾里,呆呆看著門口,像是在等人。
他的背后是五彩炫目的燈光,嘈雜的音樂吵鬧,倒襯得安靜的他有些顯眼,一眼就能找到。
“先生,喝一杯么?”宋臻言正準備破開層層人潮朝童撿年走去,卻被一個渾身散發著濃烈玫瑰香氣的男孩兒擋住了去路。
對方化了偏濃的妝容,衣著算不算保守,偏大的領口露出鎖骨,本該是隱私的腺體更是毫不避諱暴露在外。
很明顯,這是一個omega。
無論在哪個世界,宋臻言都很少踏足于這樣的地方。
只在一些社會言論里得知有些酒吧混亂又危險。
omega作為這個世界里的脆弱物種,如此不設防備地暴露在人群之中,更加深了宋臻言對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地方的判斷。
“抱歉。”宋臻言抬手擋住了omega幾乎快湊到他嘴邊的酒杯,側身離開。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童撿年身上時,童撿年正在被人搭訕。
酒吧本就開放,午夜場開始后,更是很多人的覓食時間。
和童撿年搭訕的,各種性別都有。omega看上他高大修長的身材,alpha看中他很漂亮。
就連一些beta女性也會前來參觀一下,今日酒吧出現的“king”(最吸引全場目光的人)。
此刻站在童撿年面前的是個身材健碩的男性,宋臻言猜測他應該是個alpha。
他推了杯酒到童撿年面前,隨后又說了幾句話,童撿年立馬不高興地皺起了眉。
和在宋臻言面前那種委屈地皺眉頭不一樣,是一副很厭惡的表情,冷漠又凌冽。
那人似乎怔了怔,隨后笑得愈發開懷,甚至手都不禮貌地伸了出去。
宋臻言就是在這時出現在那人身后的,他輕輕扣了下桌側,發出聲響讓那人注意到后,目光朝童撿年掃了一下,“打擾一下。我來接個小孩兒。”
被點名的小孩兒沒有半點自覺,只好奇得盯著來人看。
眼神卻也不復鋒利了,看上去呆呆的,眼尾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紅紅的,腦后綁了個松散的丸子頭,落下的頭發凌亂在姣好的臉側,一副很像被人拋棄,又惹人憐惜的樣子。
“他?”這個健碩的壯漢眉頭還有道刀疤,身高雖與宋臻言相當,但樣子很是兇神惡煞,他朝宋臻言挑釁一挑眉,“你的?看不出來啊,看上去挺人模人樣的,也玩兒aa?”
宋臻言并沒有酒吧文化相關知識的涉獵,也無意與他廢話,只在童撿年懵懵地眼神中朝他遞出手,“走吧。”
童撿年盯著宋臻言看了好幾秒,才緩沖出一句輕輕的,“宋叔叔……”
旁邊壯漢見方才都敢放出信息素壓自己的alpha,瞬間乖得他媽像只小白兔,一時罵了句臟話,才出口半個字節,就忽然感受到周圍明顯壓強增大的壓制力,便罵罵咧咧走開了。
童撿年認出宋臻言后,毫無猶豫把手放進了他掌心里。
宋臻言輕輕握住他,帶他去結了賬,又帶他穿過層層人潮。
童撿年就這么跟在他身后,周圍環境吵鬧,他卻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嘈雜勁爆的音樂,貼身熱舞的人潮,像是一瞬間,都被這個身影替代了。
童撿年猜測過很多種宋臻言出現在他面前的情況,可能會生氣著讓他回家,也可能直接不管他。
但他沒想到宋臻言會溫溫柔柔走到他面前,朝他遞出手,說要帶走他的小朋友。
這種感覺微妙又酸軟,可能宋臻言的試劑在他心里留下了病種,不適時就會開始發酵,像藤蔓纏住了心臟。
他意識到這種感覺不對,但卻不知如何剝離。
光影中只能勾勒輪廓,童撿年卻莫名描摹第三遍的時候,悄悄回握住了宋臻言的手。
涼涼的,但手心相貼的地方很溫暖。
路過舞池中央的時候,他遙遙對上一個一直追隨著宋臻言的視線,炫耀似地勾了勾嘴角。
出了酒吧,世界被隔絕為兩個極差。
宋臻言一直牽著童撿年走到了巷口轉角,人流稀少的地方,才松開了手。
他本就牽得松,只是擔心在酒吧這樣混亂的地方,一個面容出挑的omega稍不注意就很可能出現危險。
比如剛才。若不是因為童撿年喝醉了,那小孩兒看到那人眉間的刀疤極有可能會被嚇哭。
到了安全地帶,自然要回歸安全距離。
但他手上力度松了,握著自己的另一只手卻抓得牢牢的。
宋臻言怔了下,隨后側身同童撿年商量,“這里已經安全了。”
酒精讓人反應遲鈍,童撿年做什么都愣愣的。
他反應過來宋臻言的話后,卻把他的手捏得更緊了,像小孩兒在捏一顆很喜歡的糖果。
“撿年,把手松開。”
在宋臻言的再一次命令下,童撿年終于撲閃了兩下眼睫,把手慢吞吞松開了。
市中心的小巷盤錯又悠長,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著。
童撿年攤開自己尚帶余溫的掌心看了看,他猜測,宋臻言其實生氣了。
畢竟今天發現他自己劃傷手時,宋臻言也是這樣沉默。
沉默著等待他自己發現錯誤,并且承擔后果。
現在的后果或許就是,宋臻言并沒有理他的打算,兀自向前走著。
童撿年看著他垂墜大衣修飾的挺拔身影,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
他今天發現線索了,在宋臻言的腺體實驗室里,那塊正中的大光屏上。
他當時狀似無意瀏覽時,記下了一組特別的腺體數據,方才他在車上用之前整理資料得到的數據庫搜索了這串數據——和他六歲時的腺體數據重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六。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多少aa小孩兒,更何況是在見城。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個,那組數據來源于【瞳】。
童撿年推斷出這個結果的時候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
與【瞳】有關,就是與那場車禍有關。
更何況隨著他搜集的關于宋臻言的資料愈多,對于十二前的事也有些初步勾勒。
他不是父親的摯友么?為什么葬禮過后,會把一切與童家的聯系斷得那么干凈?
而且據他搜集到的資料,宋真言因為自小家庭條件極其貧苦,獨立后對錢似乎有著瘋狂的追求。
可他看到的宋臻言,只是個淡泊名利的教授,對錢,準確來說對任何東西都興致缺缺。
像是……從什么地方,割裂成了兩個人。
當然,這些猜測都只是有待日后佐證。
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留在宋臻言身邊——以任何方式。
宋臻言是在快走出巷口的時候聽到童撿年的啜泣聲的,很小很壓抑,像是某種小動物在傷心地嗚咽。
鮮少人煙的巷子里,連呼吸都清晰明顯。
宋臻言一下再難邁出步伐,只得轉身過去。
就看到了在用衣袖用力擦眼睛的童撿年。
他一直用手臂遮擋著眼睛,宋臻言只能看到他咬緊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嘴唇,和輕微抖動的肩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在強忍著。
心里一瞬間像被什么揪了下,他忽然覺得,他犯得著跟一個小孩兒生什么氣呢?
宋臻言只得往回走了兩步,對著難過成這樣的童撿年有些局促,便再次將手遞出去,“還牽么?”
童撿年不說話,只一味哭,聲音雖然小了很多。
“……”有研究表明,喝醉的人反應遲鈍,情緒脆弱。宋臻言只得放低聲音安慰,“是叔叔不對,不哭了好不好?”
“叔叔、叔叔沒有不對……”童撿年立馬反駁道。
這才用力擦了下眼睛,放下手來,聲音哽咽地不像話,“是我、我總是不聽話,惹宋叔叔生氣……”
“叔叔沒有生氣。”
“有。”童撿年控訴道,“叔叔不牽我了,也不理我了。”
小巷里只有燈光微弱的舊燈泡,昏黃又朦朧。
童撿年的眼睛哭得通紅,就連平時有些微挑的眼皮褶皺都哭得加深了許多,深藍色瞳孔淚汪汪的,像決堤了的海水,眼尾更是被蹭紅地仿佛破了皮。
這樣子的漂亮小孩兒沒人會不心疼的。
宋臻言束手無策,只得把他牽到一旁,以防阻礙可能經過的路人。
“你是omega,并且正處于發情期,你應該盡量避免去人群聚集的地方。這樣很危險。”宋臻言像個懂理的家長,在好脾氣地教導自己犯錯的小孩兒,“我不理你,只是因為這里沒有危險,所以不用牽手。”
童撿年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只淚著眼又啜泣了兩下,才緩緩開口,“我一直一直等不到你。”
“圍巾上的味道開始變淡……我特別想見你。”
“我迷路了,誰都找不到,”童撿年哽咽著說,“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因為我總是麻煩又煩人。”
宋臻言本想開口否認,這次畢竟是他遲到在先。
但童撿年還在自顧自的解釋著。
“那是我朋友的酒吧,我沒有和任何人說話。”
“他嚇我說,如果一個alpha連發情期都對你很冷漠,那就是一點兒都不喜歡你的表現……我很難過,就喝酒了。”
“但是我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喝醉了都沒有,搭訕的都被我趕跑了……我是宋叔叔的。”
童撿年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在宋臻言耳邊,每一個字都很明晰,包括“喜歡”、“難過”,以及最后那句很輕微的“我是宋叔叔的。”
宋臻言莫名覺得,這件事的走向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果然,下一秒,本就醉醺醺的童撿年就擁了上來。
力道算不上大,但他卻被撞得抵靠在了身后的墻上。
淡淡的葡萄酒味混合著濃烈的酒精余味,瞬間環繞住了宋臻言。
舊燈光只能照亮兩人所占的方寸之地。
宋臻言曲腿后靠著保持平衡,童撿年緊緊摟住了他的腰,額頭抵在他肩頭。
他說,“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會很聽話。”
“你不要我了……就再也沒有人會帶我看病,會收留我,把我當作小朋友了……”
“很久很久沒有人對我好了,如果連你都不要我了……我就連最后一點光都抓不住了。”
時間像被拉長了維度。
短短的話像是用了很久才傳達清楚。
宋臻言被圈在了墻與童撿年中間,方才不知歸處的手,耳邊只有童撿年乞求又細微的聲音。
童撿年的每句話都把宋臻言的思緒攪得混亂,理性無法做出權衡判斷。
他知道童撿年經歷過的黑暗。
故而也體諒他暴露出的脆弱。
情緒占了上風,宋臻言猶豫著抬起手,想要拍拍童撿年。
卻忽然感覺耳邊貼來一股暖熱的氣息。
童撿年的唇齒間都是淺淺的酒氣,他湊到宋臻言的耳邊,輕聲說,“我藏了一個秘密……”
童撿年垂著的眼睫上掛著淚珠,眼神在宋臻言看不到的地方卻冷靜非常。
他視線所及處,看到宋臻言總是一絲不茍又干凈的大衣肩頭因為抵靠沾上了一點斑駁的墻灰……太干凈的東西很容易被弄臟的。
就像宋臻言的欲望。
他需要宋臻言不再把他當小孩兒,他需要從宋臻言眼里看到點兒,別的更炙熱的東西。
他很真摯地說,“宋叔叔……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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