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是顧瑯無償提供的，一層是拍攝區域，有許多人正在調試設備取景。

        古小蘭帶童撿年走的是去后花園的路，先去找顧瑯。

        “你就是tong嗎？你長得好漂亮啊。”古小蘭年紀不大，因為職業緣故，活潑又多話，“我開始在網上刷到你的照片，已經驚為天人了，沒想到真人更好看，你好像bjd娃娃啊，還是精致版——”

        “噓——”童撿年微微側臉，食指抵在唇上發出一個輕微的氣音。他彎彎眼打斷古小蘭的話，語調卻冷冰冰的不帶半點情緒，“你好吵啊~”

        童撿年莫名有些煩躁，緣由很可能是宋臻言沒有陪他進來。

        其實理論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待會兒隨便找個借口，他肯定會來的。

        但童撿年就是覺得……明明我都說了是我的第一場戲了，很重要的。

        ……平時對我那么好，重要時刻就這么隨意缺席。

        “……”古小蘭被童撿年一個眼神掃得愣了兩秒。

        方才那個眼神，莫名讓人感覺有股寒意……這哪里還是那個撒嬌小少年。

        果然，書上說得沒錯，越漂亮的東西，毒性越大。

        童撿年到的時候，顧瑯的采訪還未結束。

        這樣的網播劇以他的咖位自然不會參與拍攝。

        但除卻謝南川參與投資這一因素外，也是有意想給童撿年提供一個平臺。

        謝南川總在做錯事，他勸不了，所以只能以自己的能力盡量彌補。

        古小蘭站在旁邊聽了一個問題后，回憶了一下之前看過的采訪稿，察覺可能還要一段時間，便先帶童撿年去化妝間了。

        童撿年并不是真對這網劇有興趣，他坐在化妝桌前，玩著手機上的小游戲任由化妝師擺布著。

        心里卻在想著——怎么樣才能讓宋臻言見到顧瑯呢？

        他今天之所以會來，除卻這里想試探宋臻言是否知道梧桐路18號，更多的是，想看看顧瑯對宋臻言的反應。

        畢竟……顧瑯是一個，對與謝南川有關的任何人，都嗅覺靈敏的惡犬。

        童撿年想得出神，以至于忽略了周圍忽然躁動起的吵鬧聲音。

        “tong，隔壁化妝間好像有個alpha突然發情期了，我先去看一下。”古小蘭掛斷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對童撿年交代道，“顧老師的采訪預計還有十來分鐘結束，到時候他會來這里找你。麻煩你等他一會兒。”

        察覺到童撿年并不是什么純良小白花后，古小蘭的語氣也趨于工作客套。

        發情期……

        童撿年在人走空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目光落在頸側露出的一小截抑制貼上……他怎么忘了這一點呢。

        宋臻言在宋凌一掛斷電話后，站在車旁看了梧桐路18號好一會兒。

        其實方才與宋凌一通話中的處罰環節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沖擊。

        真正讓他有些愣神的是——好像那小孩兒，還是變樣了。

        他無從判定宋凌一“提醒”的準確性。

        但他估計，今天來這里，或許并不是巧合。

        而童撿年的賣乖撒嬌，有可能只是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已。

        宋臻言不太有所謂自己的同情心被利用。

        只是覺得……他好像怎么都無法解開，這個名為“童撿年”的復雜題目。

        童撿年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來的，聲色慌張，帶著哭腔，他說，“宋叔叔，我的抑制貼掉了……這里有alpha發情……我好害怕。”

        電話這頭沉默了幾秒。

        “別害怕。”宋臻言終是開口道，“我很快到。”

        童撿年好像總有很多方式能讓宋臻言妥協。

        即便知道了他可能不是個好孩子。

        但這個愛撒嬌會賣軟的小孩兒，本身就是宋臻言生命里遇到的意外。

        宋臻言到的時候，現場的確很吵鬧。

        從周圍嘈雜的討論聲中，他大概得知這是一場娛樂圈的“慣有事故”——一個omega為了上位，使用催情劑迫使alpha發情，但是失敗了。

        走廊上都是混合的雜亂的信息素味道，像一鍋味道奇怪的濃湯。

        宋臻言走到童撿年所告知的房門前，見門時緊閉著的，莫名慶幸這小孩兒至少在這種時候沒有胡鬧。

        宋臻言敲了兩下門，門開后，懷里就撲進了一個沾著葡萄酒香味兒的人。

        瞬間洗滌了方才宋臻言聞到的復雜味道。

        童撿年害怕的時候總愛這樣，撲過來，摟緊宋臻言的腰，把臉埋在他的頸窩，然后嘟囔著撒嬌，“宋叔叔，我害怕……”

        宋臻言不清楚這次童撿年賣乖的目的，但他還是溫聲道，“先進去。”

        童撿年這次沒哭，只是眼圈紅紅的。

        但是仰著頭看向宋臻言的時候也足夠可憐。

        宋臻言沒法怪這小孩兒那些復雜的心思，因為他見證童撿年生活的歲月。

        其實他本身并未抱過能真的拯救童撿年的期望，但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童撿年，他還是會覺得心臟位置有奇怪的感覺。

        或許……他希望童撿年可以變好，不是為了系統的條件。而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平安快樂。

        “頭低下些。”再雜亂的想法，思考都只需要幾秒。宋臻言依舊是平常平和的模樣，取出抑制貼，給童撿年貼上。

        童撿年分明不是omega，也不會受到這所謂的alpha的發情期影響，但他還是像缺乏安全感一樣，摟住了宋臻言的腰，貼了上去。

        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歡這種味道，淡淡的，很柔和。

        ……像輕輕撫弄著他腺體的這個人一樣。

        經過這場鬧劇，試鏡不得不延遲。

        因為發生在顧瑯的住處，為了減輕影響，他參與了善后工作，等到童撿年休息室的時候，他打開門就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并不像演員的人在翻閱著什么，目光下移，枕靠在他腿上的童撿年安穩睡著。

        那人聽到動靜，微微側過臉來，室內的暖光只能照清輪廓，但顧瑯還是一下怔住了，眉頭幾乎是瞬間蹙了起來，“宋真言？”

        宋臻言也不是太能看清來人模樣，但看那人的反應，似乎認識自己……并且不算善意。

        宋臻言自省來到這里后并未與誰發生過什么明顯沖突，他猜測，交集可能來源于原主。

        系統并沒有賦予宋臻言原主的記憶，他來的時候，宋真言擁有什么，他便只知道什么。

        宋臻言可以解決當時原主存留下的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對于過去所謂的，擔得起“第二大反派”的作為，他并不甚了解。

        誠然，他一直想了解，畢竟有了題目才能更好地解決問題。

        他放下手上的書，輕輕將童撿年放在他腿上枕著睡覺的抱枕拿起，腿錯開后又放下。

        童撿年只在察覺到動靜后皺皺眉，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很快又平復眉頭睡著了。

        宋臻言順手把童撿年動亂的軟毯蓋好，走到門邊，對正準備發作的來人道，“小孩兒在睡覺，方便出去聊嗎？”

        宋臻言總給人一種溫和知禮的感覺，甚至連顧瑯都覺得，他外表偽裝得完美到他仿佛骨子里就是這樣的人。

        怪不得謝南川會受騙。

        從與宋臻言談話伊始，顧瑯的語氣態度都很不溫和，“宋真言，一模一樣的把戲玩兒起來很有趣么？”

        宋臻言并未打斷和辯解，平和地聽他說完。

        “謝南川不是已經把你能從童家拿到的好處都給你了么？你他媽又來招惹撿年干什么？”

        一模一樣、好處、招惹。

        宋臻言準確捕捉到這幾個情緒激烈的負面詞匯，冷靜地觀察著面前這人盡力壓制憤怒的表情。

        他似乎知道原主與謝南川之間的糾葛，并且，大概可以判斷，問題的癥結在“宋真言”。

        宋臻言思索片刻后，用盡量不露端倪的話，試圖引導出更多關于原主做過的事的線索，“我只是陪他來試鏡，并沒有你所猜測的不良想法。謝先生的事，或許只是誤會——”

        “誤會？誤會什么？誤會你背叛好友暴露行蹤給他，讓他殺了自己親哥哥？還是誤會你利用非法試驗品，慫恿他和你聯合用【瞳】牟利害人？”顧瑯一直覺得謝南川走到今天，一半緣由可以歸根于眼前這個“引導者”，他危險地微瞇了下眼睛，“宋真言，我不知道十二年前你忽然和他劃分得清清楚楚的目的，但一樣的招數，用多了就沒意思了。”

        “童撿年可不是謝南川。”顧瑯輕笑一聲，“你可以選擇招惹他試試，離謝南川遠點兒就行——”

        “瑯哥，”顧瑯肩頭搭上一只手，打斷了他的談話，“說我什么呢？”

        “……”謝南川忽然出現在這里，顧瑯不好再說什么，只用眼神警告了下宋真言，隨后錯開謝南川走了。

        謝南川目送顧瑯的身影到轉角，回頭后沖宋臻言無奈抬了下眉，“怪我沒管好。若他說了什么不妥帖的話，還請宋先生多擔待。”

        宋臻言望著謝南川沒說話，似乎之前謝南川在他面前耍的那些肆無忌憚的手段都有了解釋——“他”們本來就是一路人。

        突然復雜的童撿年和“自己”，讓宋臻言的任務難度成倍增加。

        謝南川與他談說著周末的簽約儀式，他隨意應付著。

        “宋先生，大家一直對您的實驗室特別感興趣，”謝南川感覺到了宋臻言的敷衍，索性開門見山，“不如我們的簽約儀式就在cdr總部舉行如何？”

        宋臻言抬眼看向他，等待他醞釀良久的下文。

        謝南川不怯，接著闡述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上次小年生日宴后，不少關于【瞳】的留言傳了出去，有些掀波助瀾的帶頭質疑cdr的合法性。”

        “童方這次和cdr可是大合作，”謝南川道，“不如趁此機會讓大家了解一下cdr，以證清白？”

        “不確定的選項才需要證明。”宋臻言道，“童方是合作對象，在哪里簽約本就有發言權。”

        “謝先生，洽談不用那么彎彎繞繞。”宋臻言挑白來，“不正當的手段不建議頻繁使用。如果處理你帶來的問題超過了問題本身，我想，會權衡利弊的人，都會選擇先處理附加麻煩。您說對么？”

        “……”

        試鏡定于下午三點重新開始，謝南川坐在顧瑯旁邊，撐著手看不遠處的童撿年。

        “你在幫他？”謝南川的指尖曖昧地敲著顧瑯的指節，毫不避諱，“阿瑯，你膽子倒是愈發大了。”

        顧瑯沒說話，手放著任由謝南川把玩，另一只手看著新接的劇本。

        他摸不透謝南川，有時寬容，又有時，錙銖必較。

        童撿年抽到的是倒數，但從第一個人進去開始，他就扯著宋臻言說緊張。

        “宋叔叔，你看我的妝花了嘛？”童撿年把臉湊到宋臻言眼前，撲棱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宋臻言細致檢查一遍，目光掃過童撿年精致的眉眼鼻梁直到下顎。

        最后抬手，指間懸空點在童撿年眼尾，示意他這里是不是有臟污。

        “宋叔叔你好可愛啊哈哈，”童撿年眼睛彎起來，忽然湊近到與宋臻言呼吸相聞的距離，他笑著說，“這是我故意點的~”

        童撿年微彎著腰，視線恰好與宋臻言相對，他見宋臻言愣了下，微微偏頭道，“我也有和宋叔叔一樣的小痣啦~”

        試鏡是在后花園外場，陪護人都可以在外圈參觀。

        謝南川拿著調試鏡頭的遙控，并不懂行地玩著。

        在這里，他是大老板，他可以做任何事。

        好的，或者壞的。

        當他瞄準某個人，按下升高按鈕時，本就松動的固定螺絲就會因為重力作用徹底失效。

        砸下來的時候，就能聽到像現在這樣慌張失控的——

        “宋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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