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沙漠中的海妖(三)
“別害怕,不會吃了你。”前田克里斯用氣聲說。
他離薛定邦的嘴唇,只有那么短短的幾公分,只要他撅起嘴巴,他們的嘴唇就可以輕易地觸碰到一起,“我在酒店里面表演,魔術(shù)秀,你看過嗎?”
“沒有,”薛定邦扣住他的腦袋,按下從內(nèi)心地升起的焦躁,把將他和自己的距離拉開,“如果有票的話,我會去的。”
三十分鐘后,薛定邦站在酒店門口,觀看華麗壯美的噴泉表演。
水花如同毫毛細(xì)針般的雨,灑在了他發(fā)梢上。
“先生!我們應(yīng)該走了啦!”噴泉燈光明滅,反射入前田克里斯的眼中,好似星辰閃耀。他愛嬌地拽住薛定邦的胳膊來回甩動,“噴泉秀以后還可以看,有的美景只有今晚才能夠看見哦。”
“請不要說這種話,”薛定邦態(tài)度既溫和又冷淡,“容易讓人誤會。”
“哎呀呀,去嘛。”前田克里斯抓住他的手腕,嬌聲哀求不止,“來拉斯維加斯,不看秀多可惜。你看上去悶悶不樂,真的不要去找點樂子嗎?”
“只是看秀?”薛定邦問,“你確定?”
“是你的話,不管要看什么,我都可以哦。”他奶貓般的舌尖,抵住白雪貝齒,“關(guān)鍵是——你想要在拉斯維加斯的大酒店里,看見什么風(fēng)景呢?”
噴泉燈光變幻莫測,反射瀲滟波光,在前田克里斯臉上游動。
夜風(fēng)拂過臉龐,薛定邦低垂眼睫,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還是看秀吧。”他說,“不過我先得去餐廳。”
一小時后,薛定邦從餐廳出來,手里還捏著本不應(yīng)該屬于他的魔術(shù)秀表演票。薛定邦掏懷表時,發(fā)現(xiàn)了這張票。
“嗯,我等你。”前田克里斯走之前,對薛定邦這樣說,“如果你坐在觀眾席,我會第一眼看見你的,一定要來哦。”
薛定邦并不認(rèn)為在那么多觀眾里,前田克里斯可以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薛定邦只得借口婉拒,只能說下次一定。
捏緊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jìn)兜里的票,薛定邦皺了皺眉。
很顯然,前田克里斯沒有聽懂他的拒絕,或者是——裝傻不懂。
不管情況是哪一種,都足夠讓薛定邦感到為難。
“啊,抱歉!”迎面撞上來的男人,拉回薛定邦的注意力。
他抬眼一看,瞬間有些恍惚。
撞他的男人穿著荷官制服,白凈的臉上寫滿歉意。荷官微笑起來嘴角的弧度,以及嘴唇的形狀,都像極了他的發(fā)小尹仁。
拉斯維加斯的酒店里,不管是去秀場,去泳池,去房間還是去餐廳,都必須經(jīng)過賭場。這名年輕的荷官金發(fā)碧眼,卻和一名土生土長的炎黃子孫如此相似。
這純屬撞臉。就像是精靈王子和呂秀才,郭達(dá)和斯坦森那樣。
薛定邦捂嘴遮臉,擺手示意他不必在意,并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偷笑之前離開。
“先生,請等一下。”沒走幾步,薛定邦就被荷官攔住。
薛定邦以為自己的失禮舉動讓荷官感到困擾,正想要張嘴說道歉,卻被他手上的票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你的東西嗎?”荷官笑得好似初夏的陽光,“你如果要去看秀的話,沒它可不行。”
“哦,不了,謝謝。”薛定邦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演出已經(jīng)開始不少時間……”
“還不晚,先生。”荷官捏住票的手,干凈白皙,修長有力。他的手和尹仁的手很像,是一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現(xiàn)在去,正是時候。熱場表演剛剛完畢,正要上重頭戲呢!”
“重頭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荷官手中的票被一名年輕漂亮的亞裔男子一把奪過,他轉(zhuǎn)身親熱地?fù)ё⊙Χò畹母觳玻澳阍谶@里等我工作結(jié)束,真是辛苦你了。我們回房間吧!”
薛定邦慢慢抽出手,略微后退半步:“你住這里?”
從前田克里斯的穿著打扮看起來,他并不富有。雖說拉斯維加斯的酒店和餐廳,在美國來說算是很便宜,可也不是前田克里斯可以肆意消費的地方。
“要去看看嗎?”前田克里斯揚起漂亮得近乎于囂張的臉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圈圈在薛定邦手臂上打轉(zhuǎn),“親自去確認(rèn)一下如何?”
兩人過于親密的動作,讓年輕荷官那張平和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先生,你的票。”
“你留著吧。”前田克里斯拉過薛定邦,試圖用堪堪到薛定邦下巴的身高,把身后的男人遮住,“這是我的票,你可以拿去正要上演的重頭戲。”
“拿去吧。”薛定邦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并沒有點燃,“我不想去看演出。”
“那我們走!”前田克里斯兩眼發(fā)亮。
“不了,謝謝,我打算在這里呆會。”薛定邦將被勒住的手腕抽出來,暗嘆前田克里斯個頭小力氣卻不小,“你不是還有演出嗎?”
“我可以……”魔術(shù)師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喊克里斯快去救場。
他的微笑,是無奈的妥協(xié)。
魔術(shù)師歪斜腦袋調(diào)皮眨眼,說:“看來有人需要我……吶,你會等我的吧?”
薛定邦點點頭,在他離開后,徑直走向賭場的出口。
或者是,他以為的出口。
賭場里沒有鐘表,也沒有出口標(biāo)志。這里到處都是atm機器,地毯與燈光艷麗搶眼,道路復(fù)雜得堪比巨大的迷宮。薛定邦第三次來到撞他的那名荷官臺前時,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
“先生,你看上去很累。”荷官開了口,聲音還是那樣柔和動聽,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寫著——布蘭登·張伯倫。
前兩次路過時,荷官的牌桌上還有人,當(dāng)薛定邦第三次經(jīng)過牌桌時,桌前已經(jīng)空空如也。年輕的荷官正在拆開新的撲克牌,往發(fā)牌靴里面一沓一沓灌進(jìn)去。
這張臺面上玩的是21點,一般使用1到8副撲克牌。
年輕荷官熟練地從里面抽出兩張小丑,將6副撲克牌停好。后半部分發(fā)牌靴是透明的,可以看見里面移動的撲克牌。而發(fā)牌的部分則是不透明塑料,即使是荷官也沒有辦法透過塑料看見發(fā)出去的牌是什么。
薛定邦坐在臺前,凝視張伯倫低垂眼睫,專注工作的樣子。他的神態(tài)與表情,像極了認(rèn)真工作的尹仁。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有一副無邊眼鏡。
張伯倫的長袖制服的袖口,幾乎覆蓋了大半小臂。襯托他四肢修長的同時,也證明賭場的“公平”,隨處可見的攝像頭,以及監(jiān)場,都不會讓荷官有做小動作的機會。
枯燥的工作讓張伯倫顯得懨懨的,英俊的面孔寫滿麻木。
很快,他的臺前來了客人。發(fā)牌,算籌碼,機械的工作奪走了張伯倫臉上的表情。臺桌前的客人來了又去,不管是無奈搖頭嘆氣離開的客人,氣憤摔牌離開的客人,哀傷掉淚離開的客人,哈哈大笑滿臉笑容離開的客人……
不管面對什么樣的人,他的表情都未曾發(fā)生過絲毫變化。
他聲音僵硬冰冷,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無知無覺,不斷重復(fù)同樣的動作。
又一波客人離開。
“你觀察很久了,先生。”年輕荷官說話時,那雙謙卑的藍(lán)色眼睛低垂著,眼睫輕輕顫動,頭頂光芒為他的皮膚鍍上一層蒼白的釉色,好像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半透明瓷器般脆弱,“有什么我能夠為您做的嗎?”
薛定邦露出一貫的和藹微笑,從錢包里面抽出兩張鈔票,夾在指縫中間:“為我換籌碼。”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前田克里斯下班時,時間已過午夜。
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已經(jīng)離去多時,而王子卻在到處轉(zhuǎn)悠,尋找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書上說那是愛情的魔力,還不如說是對于未知的執(zhí)著。
“wow——!”
歡呼聲響起,一群人圍在一張賭桌面前,高聲呼喊著什么。
前田克里斯湊了過去,賭客們議論紛紛。
“十連爆啊!”
“莊家也輸?shù)奶珣K啦!”
端坐在閑家位置上的男人,氣定神閑,面帶微笑。
他面前的籌碼高高一摞,雖說每一枚籌碼的數(shù)額都不大,但堆在一起,視覺效果十分驚人。粗略估算一下,起碼有好幾千美元。
年輕荷官是莊家,他表情麻木的臉上,布滿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
這地方人太多太熱,卻沒有給冷靜的閑家造成什么影響。他光滑飽滿的額頭,半滴汗都沒有。
前田克里斯擠進(jìn)人群,坐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甜甜發(fā)聲:“定邦桑,原來你在這里等我啊。”
“最后一局。”薛定邦抽出手,輕輕敲擊桌面,“這里的全部籌碼,都下注。”
荷官用尺子把籌碼拉過來,而后給薛定邦派牌。
他們身邊的人又開始議論。
“會十一連爆嗎?”
“莊家已經(jīng)爆臺十次了,應(yīng)該不會了吧?”
底牌被推了過來。
前田克里斯湊過來,瞪著小鹿般的圓眼睛,好奇滿滿地把小爪子伸向底牌。
“不可以亂動。”薛定邦摁住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搖擺,“那是不對的。”
魔術(shù)師的手,比想象當(dāng)中還要小一些。薛定邦可以輕松地蓋住他單薄的手掌,與纖細(xì)靈活、骨節(jié)必現(xiàn)的手指頭。
薛定邦覺得,自己一定是著了什么道,竟然捏了那纖細(xì)的指尖。
或許是因為這里實在是太熱,前田克里斯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出粉紅。他咬住下唇乖巧點頭,小心地將手從薛定邦手掌里抽了出去。
薛定邦抬頭,對荷官微笑:“派牌吧。”
更多的人往他們臺前聚集,其中包括在大夏天里,還穿著黑色西裝的魁梧男人。
張伯倫抽出一張牌,麻利翻開,推到薛定邦面前——是一張j。
作為莊家,張伯倫只有一張紅桃3。
21點的規(guī)則很簡單,無限接近于21點。小于21點的,誰大誰贏。jkq都算10點,而a可以算1點或者11點,如果a算為11時總和大于21,則a算為1。
但如果超過21點,那么就叫做“爆牌”,算作輸。
同樣點數(shù)算作平局。
除去這些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可以讓直接勝利。那就是在開始排除兩張牌時,直接拿到21點——有一張a與一張花,或者是一張10點。
這種情況,叫做“黑杰克”。直接獲勝,除非莊家與閑家都是21點,才算平局。
薛定邦目前牌面上的牌很大,贏面非常的高。有了10點,如果底牌超過7點,一般都不會繼續(xù)叫牌。而如果底牌很小,還可以繼續(xù)叫牌。可以無限接近21點。
“定邦桑!”前田克里斯開心地?fù)巫∧橆a,按奈不住的小爪子,又向前伸過去,想要看底牌,“你要叫牌嗎?你不看看是什么嗎?”
他們身后的人議論紛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前田克里斯乖巧孺慕,小鹿似的圓眼睛直勾勾盯著薛定邦看。
荷官張伯倫面色蒼白,眼睛則不住往其他方向瞟。
常來賭場的人都知道,荷官在等的人,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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