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六十六
賀今行帶著顧蓮子回到晏家小院,指了指東廂,“忘了跟你說,明憫白日里也在,和我們一起讀書的。現下應該都在里屋,你可以先過去。”
后者“哦”了聲。
他抱著陶罐去廚房,掀開門簾就聞到了香氣。灶上鐵鍋里年糕已炸至金黃酥脆,鍋底濃油滾沸,估計是在隔壁大嬸家借了幾勺。
他把罐子放到桌上,說:“攜香姐姐,蓮子來了。”
“好。”攜香順嘴應道,片刻后發覺不對,“嗯?他怎么來了?”
“驛館門前遇上的。”賀今行便把繞去琉璃街尋丹蔻結果撞上顧蓮子一事仔細說了。
“怪可憐見的,爹娘尚在世,卻不得團圓。”攜香聽完也有些唏噓,但只一句感慨,便正色道:“那丹蔻的來源與去處可要再查一查?”
賀今行點點頭:“萬事小心。”
他想了想,又道:“不要在蓮子面前提起他爹或是家人親情這些,他要是鉆了牛角尖,真不好拉出來。”
“奴婢曉得。”攜香撈起年糕瀝干,如拉家常一般說道:“其實將心比心,哪個父母愿意把孩子送離自己身邊呢?只不過顧大帥脾氣太差,不會好好溝通,在顧二公子看來就成了他的錯。”
“我記得還是先帝年間,顧大帥來京參加武舉,和殷侯莫名其妙地在琉璃街打了起來,打得雙方都掛了彩,被五城兵馬司羈押示眾。當時兩個人都是白身,王妃把人撈出來,一問才知是因為他看中了一支步搖,回驛館取錢時,那掌柜又把步搖高價賣給了殷侯。明明是掌柜背信棄義貪圖利益,他卻問也不問就認定是殷侯仗勢欺人搶他東西。”
攜香說著盛好了一盤年糕,遞給他,換了話頭:“你們先墊一墊,我馬上炒菜。”
說罷又低咒一聲該死的老鼠。
“攜香姐姐別氣,咱們開春就去尋一只貓來。”賀今行笑道,去取了一把竹簽,又倒一小碟白糖,才一起拿著離開。
結果出門就見顧蓮子還站在原地。
小少年抱著一條手臂,仰著頭漫無目的地打量這座院子。
庭院不大,西北角種著一株棗樹,光禿禿的枝丫朝天上、房頂上伸展,看著孤零零的。
“怎么沒進屋,在外頭干站著怪冷的。”他略一思索,認為對方可能是覺得一個人過去會有些尷尬,“怪我,該先帶你過去的。”
顧蓮子下意識和他對視一眼,看到他笑了一下。
“剛炸好的,試試?”賀今行遞出左手端著的年糕。對方沒有反應,他便把盤子暫時擱到放平的右臂上,串起一塊裹了白糖,再遞出去。
“攜香姐姐廚藝超級好,不吃可惜哦。”
顧蓮子這才接了,吃完想起攜香是誰,沒說好吃不好吃,只問:“她怎么在這兒?”
“晏大人請了一位幫傭,做了幾天家里有事,便換成了她。”
兩人走到廂房門前,賀今行特意停下說:“我的老師姓張,表字厭深,是很和藹很包容的人。他上了年紀,你不要拿蛇嚇他。”
“一個老頭子而已。”顧蓮子嘟囔道,想說自己沒那么有閑心去整一個不認識的老人。但看著對方不似玩笑,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別開臉說:“知道了。”
“蓮子。”賀今行看他神色就知他沒往心里去,便打算趁此機會說個明白,遂轉到他眼前認真道:“你可以鬧我,因為我有一身武力在,兜得住。但其他不會武功或是身體孱弱的人,禁不住你的捉弄,出事了怎么辦?”
宣京這么大,萬一踢到鐵板,難免要吃苦頭。
顧蓮子卻不管這許多,揪著自己的披風,眉毛豎得老高,“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為什么一個個都要來教訓我?別人跟我有什么關系,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他是真的想不通,為什么話里話外都要他忍讓要他守規矩,大事也就罷了,些許小事憑什么?
賀今行不多解釋,只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煩躁的心緒奇異地慢慢安寧下來,忽地把目光放到腳下的青磚上,小聲說:“不惹我就沒事。”
“沒人敢惹你。”賀今行微微嘆道,一瞬間想摸摸他的頭,好在因手里都端著東西,沒能付諸行動,“進去吧。”
明間只有晏塵水一個人。
他趴在桌上,被一圈書本和紙張包圍,望著門口氣若游絲地說:“你倆終于進來了。我都聞著年糕的味兒了,結果你倆凈站門口說話,可急死我了。”
“有這么餓?”賀今行哭笑不得,過來拿走一張紙,把盤碟放下,又看了看紙上尚未凝干的墨跡,“這一段見解倒是別出心裁,給老師看過了么?”
晏塵水鼓著臉說:“沒呢,剛寫完。”
他把年糕吞到肚子里,向次間努努嘴,“和明憫在清談呢,等會兒再去。”
次間被提及的一老一少也停下交流,望了過來。
顧蓮子上前向老人作揖,“晚輩顧熙,問張先生好。”
“好孩子。”張厭深和藹地笑:“也祝你好。”
裴明憫起身與他對了一禮,見晏塵水拿著卷子過來請教先生,便主動讓到一邊。不過須臾,又被賀今行招呼去吃年糕。
兩人各自吃了一塊,賀今行問起他和老師在談什么。
“塵水亂講,哪里算清談?”裴明憫笑道:“我尚且要為春闈學制文章、不得超脫凡俗不說,我和張先生說的也不是什么玄理,而是詩三百。”
賀今行來了興趣:“哪一首?”
“因攜香發現的那只老鼠而起,自然是那一首魏風。”
他倆交談起來,越說越快,有時候一句話不必說完,對方便明白了意思回出了下一句。
旁座的顧蓮子插不上話也不想插話,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打量屋里陳設,一邊戳年糕吃。
年糕切得小,吃著沒感覺,誰知沒一會兒就見了底。他把竹簽扔到空盤子里,瞥見碟子里還剩一些糖。
攜香確實很會做吃食,就連買來的白糖都顯得格外的甜。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是要面子的,把碟子推遠了。然后轉頭就對上晏塵水不敢置信的臉。
后者仿佛天塌了一般,抱著卷子叫道:“你怎么就吃完了!”
“食物做出來不就是讓人吃的?”顧蓮子一下子跳起來,頓了頓,有些心虛地抬著下巴道:“一盤年糕,誰稀罕啊!”
“你!我!不稀罕你還吃!”晏塵水氣不打一處來,又覺得自己特別委屈,立刻找幫手:“今行!”
“嗯?”賀今行陡然被打斷,迷懵地看看他倆,又看看空盤,“哦,吃完了?沒事兒,馬上就要吃飯了啊。”說完便轉頭和裴明憫說話。
“?”晏塵水丟了卷子,走到他后面抓著他的肩膀搖晃,“今行你偏心!我就吃了兩塊!他把一盤都吃完了啊啊啊!”
往天里,攜香每每做些小食,張厭深一點不沾,裴明憫和賀今行只略嘗一下,其余大都進了他肚子里。他剛剛也是打算回來再吃,誰知聽個評析的功夫一盤年糕就沒了。
“哎哎哎,停!”賀今行舉著手叫停,無奈道:“不是我偏心,這吃都吃完了啊,我又不能再變出一盤來。”
晏塵水還要再鬧,顧蓮子把他推到一邊,自己抱著賀今行的脖子,笑嘻嘻地朝他吐舌頭:“誰叫你擺著不吃?今行才不會罵我呢,你不服氣也得憋著。”
他氣得脫了帽子,開始解袖扣。
裴明憫忍俊不禁,趕忙在桌下的暗格里找了找,拿出一屜糕點塞給他,“這不是還有零嘴么,你再墊墊。”
“哎?我以為吃完了呢。”晏塵水愣了一下,抱著小屜往嘴里塞一塊糕點,便平和下來,不與小孩子計較了。
“蓮子,發物一次吃太多不好。”賀今行仰頭說:“塵水也愛吃這些甜的,你下次記得給他留點兒。”
顧蓮子立刻松手,不忘瞪他一眼:“我才不要!到我手里就都是我的。”
“……”他一時失語,不明白自己哪個詞又觸到了雷池。
裴明憫圍觀了全程,難得捧腹大笑。見好友轉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才忍著笑說:“嗯,都是老鼠惹的禍。”
賀今行眨眨眼,想通之后也笑了。片刻后,又斂了笑容,低聲念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裴明憫道:“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們先前說,只開頭四句,百姓對執政者的怨懟之情便躍然而出。之前在小西山,齊先生講詩里以‘碩鼠’喻官府的盤剝,生動形象,單論做詩的手法,卻并沒有多高明。然而手法不高明的詩詞為何能有如此打動人心的力量,他卻沒有細說。現在往深了想,只因其每一個字里都沉積著真實的血淚,所以一讀便令人傷心。”
他慢慢說著,不自覺地看向自己的老師,“百姓對偷吃豬油的老鼠尚可以刀斃之,對明晃晃地扒在自己身上吸血的‘碩鼠’卻只能任其施為,這怎能不說是一種巨大的悲哀。”
又想到近日所慮的五城兵馬司,做事的不過千余人,在冊領餉的卻萬數之巨。一俸一祿一貼補,皆從百姓繳納的賦稅中來。一罐豬油百余文,養這些蠹蟲的錢卻不知要抵多少罐豬油。再推及各處尸位素餐還要作威作福的官與吏,他平靜的面孔籠上一層悵然。
張厭深一直在聽他說話。此時放下手爐,把蓋在腿上的絨毯拿開,慢悠悠地站起來,也念了一句:“樂郊樂郊,誰之永號。”gonЪoΓg
賀今行忙起身去扶他,他拍了拍少年人的手背,“若沒有這‘樂郊’,面對詩中情景,你們說該怎么辦?”
他問的顯然不止一個人,裴明憫起身以詩回之:“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晏塵水剛拿起一塊糕點,又寶貝地放回屜里,認真道:“先生,我還是認為應該先勸諫君王強硬,再用嚴刑峻法懲戒之。重典之下,絕大多數人必畏縮不敢犯。”
張厭深點點頭,又問顧蓮子:“小少年,你怎么看?”
“我也要回答嗎?”后者靠著桌沿,滿不在乎地說:“我知道有句話叫‘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可見這個世上有本事有權勢有錢財就是最大的道理。看中什么看不慣什么,比對方強就行了唄。”
“也有點兒道理。”老人再次點頭,最后問自己的學生,“你呢,想好了嗎?”
賀今行搖頭,當下所面臨的事他尚未想到具體的辦法,何談詩中更為嚴峻的局面。他心下一動,問:“老師覺得該怎么辦?”
“我?”張厭深頓了頓,笑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所以才問你們啊。”
顧蓮子“噗”得笑出聲:“你不是老師嗎?傳道受業解惑,怎么還得問學生。”
晏塵水高聲打斷他:“顧蓮子!你說話注意點兒!”
“無妨,三人行必有我師。誰規定少年人不能笑老頭子呢?”張厭深制止又要吵起來的兩人,解釋道:“我為什么不知道呢,因為我遇到過民怨沸騰的時候,卻并沒能妥善地解決。我沒有過成功的經歷,自然不能對你們說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裴明憫也若有所思地道:“如先生所言,我等如今尚未歷練,所言所感皆來自書本,種種道理只能先要求自己。”
“盡信書不如無書。時移世異,圣人道理可以用來考試,卻不能照本宣科地用來做事。”張厭深依舊是笑瞇瞇地,溫和地對學生們寄予厚望:“哪日你們得到了答案,記得來告訴老朽,我說不定還得叫你們一聲‘老師’。”
賀今行在老人的注視下,鄭重地點頭。
不管有沒有“樂郊”,總要努力找過再說。
話音剛落,有人在外敲了敲門,“諸位,可以吃飯啦!”
“終于!”晏塵水第一個開門出去,攜香在外叉著手等他們。
眾人一起去倒座,顧蓮子打量了幾眼攜香。
后者向他福了一禮,“顧二公子。”
他皺眉道:“你怎么給別人家做幫傭了?”
攜香笑笑:“殷侯府不需要太多人,但奴婢總得混口飯吃。”
“你可以來公主府。”
“謝公子記得奴婢。但晏大人家里就很好,人少事少,奴婢暫時不打算離開。”
顧蓮子狐疑地看著她,又掃一眼扶著老人的賀今行,說:“不來算了。”
賀今行沒注意他的目光,只是聽著兩人的對話,忽然就有了思路。
自己一個人不行,還可以請人幫忙啊。
這頓午食做好已過辰時,攜香記得顧蓮子隨身帶著小蛇,還準備了給蛇吃的冷肉。顧蓮子當時不曾道謝,吃過飯就走了。
第二日,樂陽長公主府上便送了年禮過來。
晏塵水簽字收了,覺得稀奇。
晏大人身居二品,掌的又是御史臺,各個節日人情客往也算得上頻繁。但因同僚皆知他家里沒有女主人,是以基本都是和他本人應酬,很少會送禮到家里來。除此之外,和皇親國戚來往也是頭一次。
攜香幫著收揀,看了看禮單,笑說昨日一頓飯值了。
當晚,晏大人便請張厭深用送來的徽墨寫了幾幅對聯,然后讓兩個小子架了梯子,打著燈籠,把對聯貼上了門楣。
一覺醒來,便是臘月三十。
一年的最后一日同往前其他日子好像沒有什么區別,早起該練武讀書還是一樣。
裴明憫過來時,管家跟著一起送了兩份年禮過來,一份給晏大人,一份給張先生。還額外帶了一大籃小食,卻是他自己給同齡的少年們準備的了。
待到下午,賀今行提前做完功課,向張厭深告假出去一趟。
他數了數積蓄,買了一籃“五福盤”去賀冬的醫館。再出來時,手里換成了一小箱子常用的藥品。
日落西山,熱鬧了一天的街市驀地冷清下來。行人盡皆歸家,準備和家人一起吃團圓飯。
他走在街頭巷尾的飯菜香氣里,沒急著回去,而是轉去了紫衣巷。
一是晏大人要參加宮里的除夕宴,等他回來還得許久。二是哪怕年節壓力倍增,但漆吾衛在百官放假前總該有一些休息的時間吧?
賀今行打著碰運氣的主意,翻進陸雙樓的院子里,卻見門窗都是鎖著的。
有些可惜,他想。然后躍上房頂,在屋脊中央坐下。
時間還早,可以再等一等。
夜色漸漸將他包圍,他默默回憶著今日張厭深給他修改過的文章,看燈火亮起,看雪花飄落天際。
等到有人像只鳥兒一般,乘著油紙傘落在他身前的屋檐上,倒把他嚇了一跳。
“怎么突然來了?”陸雙樓呼了口氣,將背著的長匣一側,挨著他坐下,分了一半的遮蔽給他。
“幸好我總感覺落下了什么,換防也還有一會兒,能回來一趟。”他語調上揚,明顯很高興,“剛遠遠看著房頂上有個黑影,我猜是你,還真是你。”
“要過年啦,所以來看看你。”賀今行笑道,把藥箱遞給他。
陸雙樓接箱子時碰著他的手,有些涼,立刻說:“等了很久?下次給我留個信就行,約好時間再見面。”
“還好。我本就打算在宮里筵席散時回去,這期間等得到是我運氣好,等不到就下次再來。”賀今行并怕冷,知對方要趕著回去,便抓緊時間說正事:“這次還有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我想查一些人,但我對宣京外城的情況不夠熟悉,又因為人手的原因必須要節省時間和精力。所以想問問如果是你,會從哪里入手?”他將他要查的那些人的情況大致說了,只略去了目的和嬴淳懿先行裁撤的步驟。
“五城兵馬司的啊。”陸雙樓輕飄飄的一句,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屑,“你說的這類人呢,大多都混跡在外東城玉華橋那一帶,要找把柄也不難,揪到一個就能帶出一窩。”
“不過你查他們干嘛?”他抱著藥箱,沒了笑容之后,瘦削許多的臉龐輪廓變得鋒利無比,低聲道:“誰和你有仇?我替你……”
他想說“殺了”,但話到嘴邊卻不自覺咽下去,換成:“我替你解決。”
“沒有。”賀今行說:“我打算春闈之后求個外放,想著臨走前能做一點事就做一點,現下正好遇到機會。”
他說話是一慣的平和,陸雙樓卻覺出點兒不對勁,“你這意思是不止幾個人啊……你要對付整個五城兵馬司?”
他想了想,說:“不算,只是把不好的祛除掉。”
“你這還不算?”陸雙樓笑出聲,抬肘搭上他的肩膀,“過分了啊同窗。”
賀今行轉過臉,眸子里映著渺遠的火光,“過分的不是我啊。”
陸雙樓與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好吧,我可以幫你。但那幫人很記仇,你不要出面,把名單給我,我找人去查,免得給你留下什么禍患。”
“不好。總得有人直接面對,其他人也會有風險,還不如我親自去。事情結束的時候我多半已經離開宣京了,也不怕報復。”
陸雙樓不想和他唱反調,便說:“也行,宣京下九流行當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規矩,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領路,你走一遍就知道該怎么查了。”反正有他在,誰要報復他的同窗,得先問過他手里的刀。
賀今行站起來,拱手道:“多謝。”
“不用。你不說謝,我可能更高興一點。”陸雙樓也跟著站起來,背著長匣斜斜扛著傘,對他笑了笑:“同窗,下次再見。”
說罷,腳下一點屋瓦,奔向皇城的方向。
“下次見。”賀今行下意識說道。他在房頂上又呆了一會兒,才準備回去。
直到他走到玄武大街,腦子里都還回放著陸雙樓那個笑。明明都是笑,但給他的感覺,和對方在小西山時幾乎截然不同。
很奇怪。
他這么想著,忽覺腳下震顫,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
不過幾息,一支馬隊便跑進他的視野里,半空中玄底白虎旗隨主人迎著風雪起舞。
“顧大帥?”賀今行驚訝地喊道。
正在怒頭上的顧穰生以為他是姓秦的派來攔他的,大罵道:“滾回去告訴秦毓章,老子要是能忍氣吞聲在宣京過了這個年,老子就不姓顧!”
余音和著飛塵滾了幾圈,馬已跑出數十丈。
他站在原地猜測發生了什么。
看情形,顧大帥一行是要回南疆,但為什么要這個時候走?算算時間,他們原本應當在除夕宮宴上才對。
也很奇怪。
賀今行思考了一會兒,便繼續往回走。
結果剛走兩步,又有單薄的馬蹄聲響起,應該只有一匹。
他尋聲望去,只見一張巴掌大的臉上青筋盡凸,面色和其身后飛揚的披風一樣煞白如雪。
一人一馬像一陣狂風從他面前卷過。
“蓮子!”賀今行認出是誰,來不及細想便拔腿狂奔追了上去。
好在他輕功不弱,短時間內能跟得上馬的速度。
距離稍近,便聽見顧蓮子一路追一路罵。
“顧穰生!你個老混蛋!”
“你又騙我!”
“你給我停下!”
前方奔涌的馬隊里,陳參將猶豫著說:“大帥,二公子好像在后頭,要不咱們……”
“不管他!”顧穰生斥道,“讓他們開城門!”
“是!”
守城衛換成了禁軍,早看到白虎旗,又見陳參將拿出皇帝諭令,忙不迭地開了城門。
馬隊毫不遲疑地出城。
剎那間,天地脫離了城墻的束縛,變得深邃無垠。
顧穰生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只來得及抓到小兒子半片身影。
顧蓮子目眥欲裂,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你等等我啊!”
“爹!”
他眼里只有合攏的城門,剎蹄不及,馬兒撞上鹿寨,直接將人甩下了馬背。
他重重地摔到地上,滾了幾圈,織錦披風沾滿濕噠噠的雪泥,臟污不堪。
搬鹿寨的禁軍嚇了一跳,跑過來察看情況。
顧蓮子咆哮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了!”
兩名軍士面面相覷,估摸著是個有來頭的主兒,便又悄悄退回去不管了。
只剩少年人伏在雪地上,兜帽蓋住了頭,頭發散下來遮住了眼睛。
他的心像被剜了幾刀,然而痛了片刻,便又變得麻木。
十年了,他又想到那個他翻來覆去地想過很多回的問題。
為什么是他?
他的臉頰貼著離家萬里的土地,終于忍不住無聲痛哭。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只是想回家。”
顧蓮子蒙頭把眼淚流夠了,才感覺到面前有人,霎時間惱羞成怒。
就在同時,溫和的聲音響起。
“生離死別總是令人痛苦,但要想改變,首先就得接受。”賀今行慢慢地說。
他猛地抬起頭,入眼是沉靜得沒有任何憐憫的神情。
被他捉弄過的少年人向他伸出手,直到手背觸到地面,才攤開手心。
“蓮子,起來吧。”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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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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