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二十八
臨州西去七八十里,有座小山。自山腳開始,屋檐連著屋檐,院落挨著院落,一層一層綿延到山頂,形成了一座規模龐大的山莊。
大雨傾盆,一列馬隊疾剎在山門前,焦急等候多時的婦人立刻上前,“大當家,臨州那邊怎么說?”
一同來等的男人女人也紛紛“大當家”地叫。
柳飛雁下了馬,把韁繩交給下屬,“回去再說。”
一行人匆匆踏著雨上山,電閃雷鳴之下,距離石牌樓匾上以正楷題著的“柳氏商行”四個大字越來越遠。
中慶末年,柳氏米行的男主人溺死在運河里,當家的女主人從此不肯住在水邊,大著肚子和半大的女兒一起四處奔走,挑了個偏僻的小山頭重立家宅,重頭再起。
莊子不斷擴建,門匾換了幾輪,加入柳氏商行的商人半數都在此聚居。但當地人的習慣卻一直沒變,只稱這里為“雁莊”。
雁莊最大的廳堂在山腰,非年節或是關系到商行命運、需要全莊的人都參與進來的大事,輕易不在此聚議。
然而此時廳里廳外卻滿是烏泱泱的人頭,男女老少皆有;在雨里的俱頂著斗笠,無一人打傘。
最外面的人忽然喊道:“大當家回來了!”
話音未落,人群剎時炸開,皆翹首望著來路,同時七嘴八舌地喊著問著,喧囂猶如趕集日的早市。
“都別急,先靜一靜!”先前那名婦人在前打頭,立刻高聲安撫。
“秋娘。”柳飛雁按上她的肩膀,將人換到自己身后。
躁動的人群看到她,很快安靜下來,自動地分出一條路,容她行走。她穿過庭院,上了臺階,一路摘斗笠,解蓑衣,走到廳里的地臺上,面對面地看向所有人。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你們猜得沒錯,齊制臺要江南路所有世族豪商募捐籌措賑災銀,這一輪需要四十萬兩。”
此話一出,立即掀起軒然大波。
“怎么又要咱們拿錢!”
“對啊,明明四月才繳過一回,孫大人要了我那幾間鋪子的三成年利啊!”
“我的桑田和織坊現在還泡在水里,別說利潤,我這半條命都要賠進去了,再從哪里找錢?”
“我們才調制好的那批胭脂水粉也徹底廢了,供不出貨,契金都不知道要損失多少。”
……
“大當家,再這么任由他們勒索,我們就真的做不下去了。”
“這些當官兒的簡直欺人太甚,不給我們活路,我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干脆和他們拼了!”
“休說胡話!自古民不與官斗,五千臨州衛不是吃素的,咱們拿什么拼?”柳飛雁喝道:“錢財再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命花才是關鍵。”
眾人才將爆發過一輪,被她當頭一喝,都先后息了聲音。有人抬手抹眼睛,很快響起輕聲的啜泣,混在雨里聽不真切。
有人站出來,凄聲道:“年前才提了一成的商稅,除夕、元宵、上巳、寒食、端午五次節禮,再加個百花宴,就是鑄幣局造錢也沒這快啊!大當家,您說咱們不偷不搶,一年到頭一日不歇,就想做好生意圖個飽暖,怎么就這么難吶?還不如洪水來時就跟著去了。”
“人生在世,哪兒有不難的?”柳飛雁說:“我還是那句話,有我柳飛雁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著你們,你們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咱們下一刻就一無所有,好好活著,也能從頭再來,誰都不許再有輕生的念頭!”
她緩了口氣,語氣平和下來:“對于各個衙門的勒索,大家都忍無可忍,我也一樣,日后也不打算再忍。但這一次不行,這次捐獻的錢并非是送給齊宗源孫妙年等人,而是用于購買賑濟糧。”
“太平大壩決堤,洪水淹了大半個江南,是天災,咱們誰都無法預料,哪怕造成了損失,也無需因此自責,而是要想辦法一起度過難關。再論起難處,咱們難嗎?難。但咱們尚能站在莊子里說話,有存糧可吃,家人也都在身側。而許多老百姓,洪水沖垮了他們的家,沖走了他們的親人,他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靠官府一日兩碗米湯吊著命,還要受官府的驅趕折磨,不比咱們更難?”
“他們都是咱們的父老鄉親,生長在江南,就一定買過咱們的貨,滴水的恩也是恩吶。如今天大的難關在前,官府拿不出錢,咱們若是不捐,難道就看著他們餓死么?就算你我真能狠下心袖手不管,那日后江南沒了人,咱們的貨賣給誰去?諸位,縱使我柳氏商行能走遍大宣,但咱們到底是江南路的人,咱們的根,長在江南的土地里。”
她字字發自肺腑,未說完就已摧斷自己的肝腸。
沈亦德要她提點她手底下的人,但這些當官兒的根本不了解她們這些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對故土的眷戀與依賴。
她注視著她與血親一般的兄弟姐妹們,眼里淚光閃爍。有人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大當家,那就捐罷!給父老鄉親,總好過給那些貪官!”
大雨奮力地敲著屋瓦,從檐沿沖刷至階下,將青磚洗得更舊。
秋玉送走最后一個人,回轉來,見柳飛雁坐在廳中最末的椅子里,一動不動。
“大當家,咱們也回吧。”她上前輕聲說。
大當家出神許久,才嘆道:“我心里有愧啊,秋娘。我逼他們,就是在誅我自己的心。”
“姐姐,您別自責。”秋玉握住對方的手,“況且咱們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您勸他們,總好過馮于驍帶人來。能拿錢解決的事都不算是禍。”
“但前提是要有錢。四十萬兩只夠撐十天,后面朝廷要是還沒撥下賑災銀,又怎么辦?”柳飛雁起身道:“底下損失慘重的,就別讓他們拿錢了,他們該出的份額從我的賬上走,我私房要是還不夠,勞你們再添一些。只一條,給臨州那邊的單子要做好,免得孫妙年翻起來,又借機尋事。”
“哎。”秋玉應聲,隨她一起回去。
他們兩家的院落挨在一起,就隔了道籬笆。
快要到時,就見小徑盡頭豎著兩條人影,其中一人遠遠地高聲叫道:“阿娘,秋嬸。”
“少當家回來了。”秋玉對柳飛雁說。
兩人走近了,后者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雨這么大,進屋等也是一樣的。”goΠboγg
柳從心不答話,只是搖頭。他在家時只要知曉娘親和姐姐回家的時日,就一定要在門口等到人回來,自幼如此,從未有過例外。
柳三尺站在他身邊,向大當家與秋姑姑抱拳行禮。
柳飛雁頷首示意,“辛苦你了,回去歇著吧。”
柳三尺依言告退。
柳飛雁又牽著兒子回家,問道:“此行可還順利?””
“吳州的義倉已經搬空了,而官倉根本沒有一粒糧食。他們不準我們接近官倉,但我讓三尺悄悄去看了。”柳從心再次搖頭,神色凜然,“林叔回來了嗎?”
一同跟進來的秋玉立時回答:“還沒,儼州畢竟遠,估摸得明個兒過晌才能到屋。”
“那儼州的官倉大概也是一樣,而臨州和淮州可能義倉里都沒糧。”柳飛雁說,剛稍稍展平的眉心又順著兩道明顯的折痕蹙成山峰,“我說齊宗源為什么這么急,看來是因為他手里的余糧馬上就要告罄。而欽差來勢洶洶,目的不善,他們怕了。”
“欽差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柳從心驚訝道,心思立刻活絡起來,“那我們……”
柳飛雁抬手止住他的話,“現在不行。”
“阿娘,我在義堂外面都聽到了。”柳從心皺眉道:“各種勒索盤剝不說,朝廷年前布告漲一成的稅,他們年后收繳卻要漲兩成,多出的一成就進了他們的口袋,當真貪得無厭。與我們談判時還羞辱我們,現在有扳倒他們的機會,我不愿意就這么放過。”
“阿娘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雖然欽差使團不是秦相爺那邊的人,但看著也不像為百姓著想的,他們此來是雪中送炭還是火上澆油都說不準。這是不死不休的事,咱們先靜觀其變,不可打草驚蛇。”
三人進了屋,秋玉收好雨具,柳從心找出油燈點上。
柳飛雁處理商行事務連軸轉了兩日,疲累不已,但仍然倒了三杯茶。
“大當家說得對,咱們出手就得要他們的命,否則還是得忍。”秋玉過來扶著她坐下,嘆了口氣:“這一天天糟心得緊,都是他們逼得太厲害。”
柳飛雁飲盡一杯沁涼的茶,心腸就硬如巖石,“這天底下最難做到的事,莫過于‘見好就收’四個字。仁與義也從來是你來我往,沒有我們要一直受著的道理。”
她低聲說罷,喚兒子過來,摸了摸兒子的頭,然后說:“把今天這一趟的賬目拿來,阿娘來做。還有從初二開始到今天,凡是你經過手的,都拿來。”
柳從心疑道;“阿娘覺得我做得不好?”
柳飛雁笑了笑,“聽阿娘的話。”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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