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蔡寶妹她原本正無精打采的天井里洗著衣服。
母親叫隔壁李阿婆時她就聽見了，可她沒聽到李阿婆的應聲，以前那個李阿婆每次見到自己娘家的母親，是會非常親昵的，甚至還會跟進家門來，閑話一番的。
可現在她竟然裝沒聽見，蔡寶妹非常確定，這個死老太婆是故意的，是給自己難堪。
她非常得氣惱，她覺得李阿婆就是嫉妒自己家蓋了樓房，或者就是怨恨自己和她家兒媳走的近。
李阿婆她一直疑心她兒媳在背后說她的壞話，她的兒子不是她親生的，誰和她兒媳婦好誰就是她的敵人。
小弄堂里本就人多嘴雜，婆媳之間的戰火蔓延開來，就牽連到了平時見面說話那幾個人，寶妹這些天都已經盡量去避嫌并不和她兒媳多話了。
可還是架不住這死老太婆疑心生暗鬼。
蔡寶妹起身擦了擦手，趕緊迎出去，到門口時眼睛正對上走在前面的小怡的眼，她明顯意識到小怡眼底的那份冷與不屑，她立刻狠狠地瞪她一眼，小怡立刻低下頭去，她仿佛很惶恐，收斂神情側身進屋。
看到小怡身后自己的母親，蔡寶妹馬上重新露出了笑，”媽，您怎么來了，快進來坐下歇歇，怪累的吧？“
“不累，正好你堂叔家搖船到渚鎮賣菜，我就乘船來了，下午兩點還是搭他們船回去。”說不累的安安外婆一屁股一進去馬上坐下來歇息。
“是嗎，那倒也好。”蔡寶妹一邊給母親泡茶，雖然明知母親也沒有什么猜不到的，還是忍不住略顯尷尬地解釋起來，”媽，剛剛，你可千萬別介意，那婆子是和她自家媳婦吵架了，就無緣無故牽連起其他旁人來，實在是無理得很！”蔡寶妹說著不禁拔高了聲調，她也不怕外面有沒有人聽到。
外婆忙搖手阻止她說下去，“我還不了解，不說這些了吧，”她那雙精明的眼睛看向女兒打量著，女兒蔡寶妹才三十歲不到，可她的眉梢嘴角已有了不該有的皺紋。
“媽，您喝茶。”寶妹被她母親這樣盯著，臉上那絲笑也有點掛不住了，她有點猜到母親是為什么來，覺得母親可能是不放心自己吧。
她泡的是熏豆茶，是熏烤過的青毛豆放入橘子皮、芝麻和紅蘿卜絲干一起泡的，味道與香氣都格外的清幽。
外婆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好整以暇的轉頭打量著屋里四周，“嗯，房子造得真敞亮，不錯，這個墻壁過幾天變白了會更加的亮堂。”
“是啊，媽，您先歇一歇，等下我在帶您到樓上去看看。”蔡寶妹也似欣慰的笑了笑。
安安外婆歇息了一會，重新站了起來，她慢慢撣了一撣身上衣角灰塵，然后打開了自己帶來的包袱。
寶妹看到她掏出了一大塊腿肉來，不由得叫道：“啊呀，媽你干嘛帶這些東西來，留著給他們吃也好啊�！�
“家里還要，你小舅拿來了的�！卑舶餐馄耪f著又掏出裝玉米的袋子，慈祥地喊著小怡，“小怡過來，吃玉米，還熱乎呢�！�
小怡此時已經找著了針線，她除下那只破裂的套袖，正坐在小凳子上縫補。
聽見外婆喊自己，忙露出溫順的笑，“好的，外婆，我等一下再吃�！�
外婆過去硬塞一根到她手里讓她馬上吃，她沒辦法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活就接吃了。
蔡寶妹看見她對小怡熱情得很，就很心塞，本來不好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林曉怡縫好了套袖，小心地把胳膊重新伸進去，可大概布料有點腐爛了，一伸套袖馬上又被撕裂了一點小縫隙，她只好重新又脫下來縫補。
外婆正要開口說什么，女婿林偉國從外面進來了。
她看到女婿趕緊先笑著和他打招呼：“偉國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早上剛到家，媽，您怎么來了？”
“這不你堂叔家有船來鎮上，我就想著來看看你新造的房子，偉國啊，這房子可比以前敞亮多了啊！”外婆說著‘格格’起來。
“是啊，媽，那您來都來了，就在這住幾天好了，那，寶妹，我去買點菜吧？”
“不用了，媽又不吃啥的，有顆菜就行。”丈母娘連連搖手。
“不用了，媽給咱們帶了肉和菜干來，家里還有豆干，可以的了�！辈虒毭玫谋砬樗朴悬c僵僵的，不過她馬上拎起母親拿來的肉給他看。
林偉國有點很不好意思的“哦”了一聲，然后連忙朝著丈母娘笑道，“媽可真是的，來就來，帶這些東西干嘛�！逼鋵嵙謧雷约翰辉诩遥⒆觽兛隙ㄒ呀浐镁脹]有吃肉了，而丈母娘對自己家也真的是好得沒話說，他不由得真心感激起來。
“家里還有螺絲，我去洗洗干凈�！彼f著去拿水桶里的螺絲。
“我媽又不吃螺絲的。”
“。。。。。”
外婆覷眼看著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地，明白他們夫妻兩個是和解了。
她高興得很，眉開眼笑地看著。
林偉國是早上回來的，當時蔡寶妹在豬圈喂豬，她一眼就看到他回來了了，可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的迎上來，眼神陰晴不定似有點不知所措。
她猶豫著要不要去給他弄點吃的，夫妻這些年她可以斷定他早上肯定還沒有吃，這個人就是這樣，快到家了他是絕對舍不得買早點吃的。
她猶豫的瞬間，他已拿起臉盆出去了，她知道他是去河邊了，因為他習慣了去河邊洗。
她臉色倏忽變了幾變。
可想想不管怎么樣，也不能就不給他做吃的。
原來的話，她一定會給他炒個蛋炒飯什么的，雖然每次做給他吃的，都要被他說自己太浪費不懂節約，可她還是會每次給他好吃給他吃，畢竟自己這個家主要還是要靠他撐起來。
可這趟出門前他和自己吵架還動了手，蔡寶妹想著攏了攏頭發，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
這些年他們經常吵架，也經常的冷戰。
一冷戰就會很久不說一句話，不過基本上是只有自己打他的份，他倒是是絕不還手的。
可前段時間，也就是房子造得快要結束時，兩個人因為要不要做個大衣柜的瑣事吵了起來，他不肯裝，說錢已經很不夠了。
而她覺得他太摳門了，吵起來后她說不能什么都是他說了算，可他依舊不肯，見他固執不肯聽自己，干活的木工瓦工都在一旁看著笑，蔡寶妹更覺得自己沒臉，一火就離開了家，她在外面滯留了一天，又氣又怒的她也沒什么地方可去，不甘心的她又不想回去，可回娘家，又怕母親知道了會罵自己。
不過，天黑后，無處可去的她還是從東門偷偷溜進了姐姐蔡惠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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