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老爺子今天的報紙一直到傍晚才送來。
報上刊登著;皖南事變爆發(fā)了,還大肆報道著關(guān)于各種各樣的大轟炸,以及近時各大戰(zhàn)區(qū)的作戰(zhàn)情況,那些共統(tǒng)區(qū)的形勢已經(jīng)非常危難了。
真是越看越心焦,老爺子他自己不怕死,反正已經(jīng)活到六十六的他什么也不怕了,可他怕戰(zhàn)爭打到這邊來,怕這個家會受影響,怕孩子們會受苦。
他把報紙一推,出門去了。
在大門口碰到大孫子,他也急急地不知去干嗎?
周自鳴在渚鎮(zhèn)小學(xué)任教已經(jīng)兩年了,不管刮風(fēng)下雨,他從來不肯告假的。
就算這些天學(xué)校停課了,他依舊留在學(xué)校做一些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比如參加召集鎮(zhèn)上的年輕人開會分析當(dāng)前的各種形勢,積極參加鄉(xiāng)公所安排的放哨站崗任務(wù)。
今天他不用去值班,他約好了一個人見面。
晚飯后他去了東樹林,那是兩個人見面的老地方。樹葉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等待一個人的時間會很慢,那些醉人的回憶流動了起來。
記得她曾經(jīng)問過他;他是什么時候起開始喜歡她的?
他當(dāng)時很自然的告訴她:“不知道,像是在孩提時,在還不懂事時就莫名的喜歡你了。”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時是在怎樣的一種心醉的情形下了,兩個人當(dāng)時簡直是說什么對方都是完全相信的,都是滿心歡喜的。
當(dāng)然他自己其實是知道的,小時候的自己并沒有很喜歡她,可兩個人四目相對時說情話時,絕對也不是在說謊,真的也是他的百分百的真心話。
月亮掛在樹梢了,她還沒有來,他喜悅的等待著,靜靜地想著,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也根本也記不清了,慢慢地,就連他自己也相信那話不是謊話,自己就是從小愛上她的。
她的家就在小菜場邊,他每次看到她心就會怦然跳動。
第一次對她表白是上個月她哥結(jié)婚時,她哥朱榮那天結(jié)婚,邀請了他去參加婚禮。
在他哥婚禮上,她像只彩蝶飄來飄去,張羅給客人端茶倒水,又積極地替新娘提包發(fā)糖,她忙得不亦樂乎。
婚禮結(jié)束了,客人也漸漸散場了,他慢慢地喝著茶,磨磨蹭蹭地沒有走,她還在那里忙忙碌碌的拾掇著。
趁著四下無人,周自鳴裝著倒水走近了她,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裝著隨口的樣子,”今天忙壞了吧?”
看到來喝喜酒的他依舊和平時一樣穿著一襲灰布長衫,腳上一雙黑布鞋。
她不禁捂嘴一笑,輕聲回,“還好啊,我來幫你倒吧。”
“不用,不用,“他忙這么說。
她已接過了他手里的水杯替他倒上了。
”你很“他一句話說一半懸在了半空。
月芳面上掛著一絲笑意把水杯遞給了他,“小心燙。”
她把桌上其它的水杯放放整齊,似在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可他支吾了老半天,最后低頭看著杯里的茶沒了下文。
她奇怪的抬頭看了下他,又馬上看向了窗外,外面陽光耀眼,于是她笑著說;“今天天氣真的很好呢,昨天,我媽都還有點擔(dān)心今天的天氣呢。”
“是啊,今天陽光燦爛,而且還可以看到你,真的很好!”自鳴重新鼓起勇氣笑著看向她。
朱月芳似笑非笑的她斜睇他一眼,其實她心里是歡喜的,只是表面上不肯表露出來,一時也不知怎么回他好。
自鳴見她不說話,就又尷尬的看著手里的杯子了,不料沒一會,她在一旁突然‘噗哧‘的一笑,這一笑讓自鳴放了心。
趁沒人注意,他偷偷過去捏住了她的手,月芳微笑著,她有些局促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別這樣,會被人看到啦。”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感到自己的手心被一個細(xì)嫩的指頭給撓了一下,這個細(xì)微的動作,使他的心酥醉了。
她嬌羞地掙脫開了。
自鳴的雙眼放出喜悅的光,不經(jīng)思索的輕輕說:“不怕,看到也“
“也什么“她瞟他一眼突然調(diào)皮起來。
“也沒關(guān)系,你今天真漂亮,”
她的臉孔驀然間發(fā)熱了,被一個年輕男子如此直接的恭維,她羞澀了起來。
自鳴開心極了,他怎么也掩不住心里的激動和不安,他有一種嶄新的快樂感覺。
兩個人也算得上是由青梅竹馬過來的,月芳是那種頂溫婉的安靜女孩,那天之后他就又約了她幾次,也算是直接表白了,她呢本就對他有意,也就含羞地同意了。
可她知道母親是不會同意的,可又一想;反正才開頭……也不見得有結(jié)果的,當(dāng)然也不一定的
可心總歸是甜甜的。
月芳不讓自鳴去她家里找她。
兩個人每次見面都是到東邊小樹林里,因為那里很少有人去。
周自鳴也清楚月芳的母親是一向是不把自己家放在眼里的。
還在小時候時他就已知道了,那時候月芳的父親還在,而她家是開布行的,她母親的穿著也是小鎮(zhèn)最時髦的。
記得有一次到同一戶人家去喝囍酒,自己的母親叫自己帶小月芳她一起玩一會,自己母親當(dāng)著月芳母親的面特意殷殷的交代他,說他比她大,應(yīng)該讓著她,不可以欺負(fù)她。
母親殷勤地和月芳母親說著話,可月芳母親臉上表情始終是淡淡的。
自鳴和月芳在一邊用小板凳騎馬玩兒,他也讓著她,穿得像個小公主的她那時還太小,她只會在椅子上爬上爬下的,一會兒又趴在凳上,然后她說累了,雙手托著腮,那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說:“我媽媽說,你家從前在我家門口擺攤釘皮鞋跟的。”
他并不清楚這些自家過去的事,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齜牙咧嘴對她做了個鬼臉。
那一天他回家后,就問他母親:“媽,我家以前是釘皮鞋的嗎?“
周太太聽他問這個一時怔住,詫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的,你問這些做什么?“
自鳴半天不作聲,片刻后他又問:“媽,那爺爺以前也是個釘皮鞋嗎?“
周太太神色一凜,向他盯了一眼,然后把臉一沉:“你爺爺小時候家里就已經(jīng)開米行了,雖然祖爺爺做過修鞋匠,可這又沒什么,也不怕人家說的。”
然而停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尖聲叫起來:“誰和你說這個的?”
自鳴被她的尖叫聲嚇住了,他沒告訴母親實話,雖然母親說這沒什么,不是什么難為情的事,但母親的種種神情里,已使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家和月芳家是有距離的。
而周太太從此以后,對月芳母親有了芥蒂,只是兩家相隔不遠(yuǎn),有時候難免還是會碰到。
而且那時候月芳的父親還在,周太太有時也會去光顧,畢竟朱家布店的花色面料是周家鎮(zhèn)頂尖的,所以心里雖然氣得很,可見了面兩個女人依舊是一副很要好的模樣。
可天下沒有完全如意的事。
在月芳十五歲時,她父親去廠里去進(jìn)貨,大概是貪圖便宜,他一定自己爬到人家倉庫上面去翻挑胚布,人家負(fù)責(zé)人都不讓他上去,可他一定要自己上去挑選。
不知怎滴,就摔下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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