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在尋求超脫，但又有多少人，是在重復走在尋找曾經的自己的路上。

王老如是，姬凝玉如是，就連已死的王捷，亦是為了曾經的自己對仙的暢想與憧憬，毅然而然踏上了那條路。

若這是超脫，那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曾經的夢呢？

張安平帶著文婷回到了穿云舟上。

此刻，穿云舟不似前幾日那般熱鬧了，那時文宛還抱著一輩子做個普通人，安享尋常人間之樂的美夢。

那時，霍冉冉還在為成為吞魂，而感到新奇與擔憂。

而今，只剩下一個面目清冷，目含審慎的畫眉仙子與一個單純的小丫頭了。

忽而，畫眉仙子見二人現身，徑直走來，臉上毫無情緒波動的問。

“張安平，你想怎么處置我！”

文婷擰眉，盯著畫眉那冷傲的神情，忽然覺得這女人是不是瘋掉了。

此前畫眉還在想辦法爭取張安平的好感呢，現在怎么突然換了副姿態？

“婷兒，你先離開吧�！�

張安平淡淡直視著畫眉的清冷仙顏，當初第一次見到畫眉，張安平便認為她真的是仙子般的女人。

不僅天生虛空靈根，更美如畫卷，黛眉一蹙，便能勾起人心頭的傷感。

仿若她就是天地間最該值得矚目，該得到一切贊美與期待的仙子。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他憶起當年土龍口一戰，那個風華絕代，殘酷狠厲的女子。

而現在，她已是修為盡失，唯一還存在的，便是那份傲氣了。

不得不說，似有些可悲，亦有些讓人感到遺憾。

文婷進了船艙，張安平走向了石桌，其上一道玄光呈現出仙墓的山谷畫卷景象。

“畫眉，你可算過，死在你手上的大周之人有多少？”

張安平俯瞰著山谷仙墓圖，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約有數萬，若算上虛空傀儡的煉制與消耗，想來還會更多。”畫眉毫不避諱與隱瞞，她深知此次對話之不易。

她想活，卻又不知如何讓張安平放過她，若張安平是個尋常的男子，她或許還會垂首低眉，愿為奴為婢來選擇茍且偷生。

但她深知張安平的性格，這個男人，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更不是眷戀美色之人。

當走到這一步，唯有坦誠一些，似乎才有一線機會了。

“數萬人，因你的天賦而死，因你的殺意肆虐而終，你心中可有愧？”

張安平轉過身，目光平和似水，讓人琢磨不透。

“為何有愧？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那所謂的人道奉有余的說法吧？”

“本仙降臨世間，就是該高高在上，這視線所及之一切，都該為我所有！”

“仙者，永無愧，絕不是像你這般，懷著慚愧卻仍放下不屠刀的假悲憫�！�

畫眉暢所欲言，已經放下了一切，來爭論自身之道的正確。

張安平定定看著她，似見到了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人。

“或許你真的是最接近仙的人，但你的言論卻無人能印證了，畢竟此方世間仙已經消失了�！�

畫眉聞言冷嘲一笑：“張安平，你真的這么認為嗎？”

“或者說，你情愿相信仙已經不在了，從而繼續在錯誤的道上走下去�！�

張安平沉默無言。

他資質平庸，目光所及所見，不及畫眉那般廣闊，且多年來，他的道基本是由九霄上人空間所賦予的。

因而他對于自身之道的理解，全然沒有畫眉那般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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