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碗茶
純陽觀積雪還沒有融化,寒風呼呼的吹。
楊錯踩著雪,一步一步登上了純陽觀。
在一株大榕樹下,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李泌。
他面前的石桌上擺著飲茶器具,見到楊錯的到來,示意楊錯到對面坐下。
楊錯點了點頭,信步上前,來到李泌對面坐下。
此時,夕陽西下,染紅了天地。
李泌問道:“中郎將,剛從東宮出來?”說著,為楊錯斟茶。
“是的,太子讓我把魚朝恩讓給他,我本來就不想讓魚朝恩待在我身邊,正好順水推舟。”楊錯回道。
“如此甚好,這樣一來,天子和太子都感到滿意。”李泌抬手示意楊錯可以喝了。
楊錯端起茶杯,小喝一口。
“你怎么知道魚朝恩是天子安排在我身邊的臥底,又怎么知道天子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太子?”楊錯好奇地問。
“宦官,不過是帝王的工具而已。是一個器具,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一個死了都不會讓人同情的可憐蟲。”李泌話里十分輕蔑。
“所以……如果我當初不救他,他會被假戲真做的殺掉。”
“沒錯。”
“真是狠毒啊。”
“郡馬還是不要為別人感到惋惜,你自己也是身處于漩渦之中,只是你自己還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
“我?”楊錯愣了一下。
李泌點了點頭。
“這話怎么說?”
“郡馬,是未來的駙馬。也是皇親國戚,但……你注定做不了太平駙馬,而是要經歷驚濤駭浪。”
“為什么?”
“因為你的前岳父是安祿山,這將是你一生的污點。這注定你一生都無法得到皇室真正的信任,還會成為他人一輩子的標靶。”
楊錯沉默了。
事實上,李泌說的這話,楊錯是很有感覺的。皇家本來就是非常奇怪的家庭,可以說毫無親情可言,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要權衡利弊。
他們一生都在政治漩渦里,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爭斗。自然不會覺得有啥,反而會對一些外人的做法感覺奇怪。
李泌繼續(xù)道:“實話告訴你吧,你比宦官還要慘。宦官這一生注定愛而不得,反而少了許多牽掛。但你不同,你注定陷入感情的漩渦。試問,你能對安思霖拔刀相向?”
“不能。”楊錯長嘆了一口氣。
“你是卑賤的塵埃,一個隨時可以拿來用的標靶,一個高興就給點骨頭、不高興就踹一腳的哈巴狗,一個受了氣、還要以自己是皇親國戚的借口掩飾的可憐蟲!”
“長源……”
“每當你提出正確意見的時候,都會被人拿出你是安祿山前女婿的身份,而否認你的正確意見。每當你有一丁點打退堂鼓,就會被人提醒你是皇親國戚;每當你稍微有一點不利于皇室,就會敲打你。”
“長源?”
“你可以悲傷、高興、難過,但是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甚至在家都不敢哭大聲。你的軍功赫赫會成為你必死無疑的罪證,你的忠心耿耿會成為他人的墊腳石,你的身份會讓你的功勞被無限縮小。”
“長源!”
楊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虎目含淚。
因為李泌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甚至可以說是楊錯未來一生都要經歷的事,直到結束。
這才是最可怕的,這一種無力的感覺好難受。
李泌輕描淡寫地道:“中郎將,那我現(xiàn)在問你,你現(xiàn)在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一個注定要在漩渦里掙扎的人!”楊錯緩緩地坐下。
“錯!你是注定要成就大事業(yè)的人,一個絕對要改變這個時代命運的人,一個還天下一個太平的人。”
楊錯整個人都震驚了,甚至有些懷疑。
“先生,你為什么認定我是你所說的這種人,明明我們素昧蒙面,我也不曾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給你說個人吧,韓信,你應該不陌生吧?”
楊錯點了點頭。
“韓信曾經做過漢高帝的倉粟都尉,把糧倉開設前后兩個門,把新糧從前門運送進去,把舊糧從后門運出來,這樣可以防止糧食在蜀中炎熱潮濕的環(huán)境下腐敗變質。通過這樣一件小事,蕭何認為他是真正的大將之才。”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名下產業(yè)頗多,卻能夠安排的井井有條,該舍棄的毫不猶豫,該得到的也能淡然處之,人選任用安排妥帖,在商、士、民等都有涉獵,這不是和韓信一樣嗎?”
“這……你似乎話里有話。”
李泌哈哈大笑,卻沒有道出自己的心思。
楊錯起身,扭身看向純陽觀外的風景,心里一陣翻江倒海。
無論是沮喪,還是激昂都注定未來的路是不平順的。
此刻,似乎只有壯麗的風景才能安撫他內心那顆不安穩(wěn)的心。
李泌也起身,與楊錯并肩而立。
“其實,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李泌開口道。
“什么選擇?”楊錯皺眉道。
“聽說過司馬懿嗎?”
楊錯這下是徹底的震驚了。
因為司馬懿是偽裝成忠臣的大奸臣,他的后代奪取了大魏的皇位,建立了晉朝。
這還是那個為大唐忠心耿耿的神仙宰相嗎?
“先生,你好像和我所知道的不一樣?”楊錯愁眉緊皺。
“因為你所看到的,只是我的一面。就像你內心深處對于皇權的不屑,否則也不會在自己的酒窖做那些不樹立權威的事。”
“你的意思是讓我表面做‘忠臣’,但是堅持自己內心的選擇?”
“天下大亂,群雄并起。想要恢復大唐的榮光就必須大權獨攬,做能臣還是做梟雄都要看時勢,不要急著下判斷。”
楊錯已經明白了。
這個李泌,就是朱棣身邊的姚廣孝,干的全是權謀的事。
楊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只知道下山之后,距離天黑已經不遠了。
眼看回家是不可能了。路太遠,等到天黑,騎馬很不方便。
楊錯在山下,隨便找了個道觀住下。
廂房里,楊錯盤腿坐在蒲團上。
一個道童捧著茶,小心翼翼地走近,跪下,捧著遞給楊錯。
楊錯一面驚奇于道童的恭敬,一面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十分的溫暖。
道童拿過楊錯喝完的茶碗退下,不一會兒,又端著一碗茶來。
楊錯再喝,發(fā)現(xiàn)溫度比剛才低了一些。
喝完,道童退下后又端來第三碗茶。
楊錯喝了一口,發(fā)現(xiàn)溫度比剛才還低,于是一飲而盡。
頓時感覺沒那么渴了。
“你為什么要給我上三碗不同的茶?”楊錯好奇地問。
“外面天寒地凍,所以喝熱茶。等您身體回暖,再上一碗溫茶,然后仔細觀察您的反映,見您已經逐步適應,才敢把剛沏好的上茶奉給您。”
“真是了不起的思維。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韋皋,字城武。京兆府萬年縣人。”
【韋皋,字城武。統(tǒng)帥91,武力89,智力90,政務67,魅力80。特技:麒麟兒。】
不愧是歷史上被譽為“諸葛亮轉世”的逸才。
“城武,你今年多大了?”楊錯又問。
“九歲了。”
“你看這樣好嗎?你給我做書童,我這里有個書童只比你小一歲。”
“多謝足下的看重,但我家有母親,必須征求她的同意。”
“這沒有關系,你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我明天……后天登門拜訪。”
“就在涇水。”
“那好,我后天來道觀找你。”
“嗯。”
這一晚上,楊錯又和韋皋聊了很多事,從天文到地理,無所不包。楊錯非常驚訝于韋皋的博學多才,韋皋也吃驚楊錯的無所不知。
兩人便如同好友了。
次日上午,楊錯回到楊園。
和政郡主問起魚朝恩:“今日一早,便聽魚朝恩前來告辭,說去東宮侍奉太子,還說你同意了。我見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說謊,便自作主張同意了。”
楊錯笑道:“這件事是我同意的。昨天我想回家告訴你,沒想到等我下山,天都黑了。路上積雪,我不敢再走,所以等到現(xiàn)在。”
“我猜到了,所以早早的睡了。”
夫妻倆相視一笑。
楊錯坐在榻上,整個人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翠畫過來為他揉肩。
整個身體逐漸得到了放松。
片刻后,楊錯道:“我打算再收一個書童,你覺得可以嗎?”
“我想你已經有合適人選了,是誰?哪家的孩子?還是說,你又從荒山野嶺發(fā)現(xiàn)了奇才?”
“是在山下留宿的道觀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
“哦?道童?”
“是的。名字叫韋皋,今年九歲,京兆府人氏。”
“韋氏?難道是出身韋氏大族?”
“應該不是吧。他家境貧困,一點都不像是出身世家大族。”
“哦,也許是我的思維定式誤會了吧。”
“你覺得可以嗎?”
“有什么不可以!高崇文也是出身寒微,但是處理事情十分妥帖。想來你新找的人也不錯。”
楊錯把自己昨晚上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和政郡主。
和政郡主聽罷,點了點頭。認為楊錯的眼光不錯,韋皋這小子是個機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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