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籌謀再起
漫天大火終于在草木被燒盡的情況下,慢慢地熄滅了。
一眼望去,大地上一片焦黑,天空中仍不時有點點草灰隨風落下。
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陣陣肉被烤焦的難聞氣味,隨著北風不斷擴散。
不少新兵營的士兵屬于頭一次聞到這種氣味,按捺不住胸中翻騰的嘔吐感覺,“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楊錯策馬巡視戰場,確定沒有突然情況,便道:“虎、熊二營,即刻回城休整。”又轉臉向楊天佑道:“你率領八營新兵打掃戰場。所有兵器,無論損壞與否,全部帶走。敵軍尸體,就地挖坑掩埋。至于遇到尚未死去的叛軍士兵,就……就送他們上路吧!”
“是。”眾將應聲道。
楊錯策馬離開戰場,在李皋的陪同下回到郿縣縣衙等候打掃情況。
一直到當天的黃昏時分,清理戰場的工作才告完成。
根據各營校尉的統計回報,此戰叛軍陣亡三萬人,沒有傷者和被俘者。
其中有超過兩萬五千人是被大火燒死的,真正在兩軍交戰中戰死的不足四千人。而這支戰死的叛軍便是狼牙精銳,真是悍勇。
唐軍此戰陣亡士兵三百余人,都是“虎”、熊二字營的士兵。
他們大都是在阻擊叛軍突圍時戰死的,尤其是被田乾真突入陣中的那一會兒,由于陣形被攪亂,給了叛軍可趁之機。
此外尚有幾百人受傷。
另外,曲環也派人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根據楊錯的安排,他率領風字營數千輕騎成功突襲了孫孝哲的后方囤積輜重的營寨,結果所獲頗豐。
可能是孫孝哲以為自己的火攻計策一定會成功,所以幾乎沒有留什么士兵駐守。
因此被曲環和安太清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來。
總之,這一戰可稱得上是完勝。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大部分尸體都被燒焦,根本無法辨認,所以到底孫孝哲、田乾真和能元皓三人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一早,楊錯命人將大敗叛軍的消息張榜公示全城百姓,起到了安定民心的效果。
安祿山叛軍自去年十一月起兵以來,幾乎是戰無不勝。如今不敗的神話被打破,舉城百姓一片歡騰。
百姓們有這樣的反應,倒不是因為唐軍已經有多么得人心,畢竟他們來到郿縣也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更多的是因為叛軍兇殘之名早已聞名天下,很多從長安逃出來的百姓都傳著叛軍的兇殘與貪婪。
唐軍的大勝,讓這里的百姓認為自己逃脫了被屠殺的命運,故而高興異常。
長安城,楊園。
安思霖自住在這里之后,便在老丈的幫助下熟悉了楊園的一切。
表面上她深居簡出,不問政事。實際上時刻留意著局勢的變化,只是礙于主帥是崔乾佑,為了不削弱他的權威,沒有出場罷了。
但,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
這時候,安思霖正在書房里寫著字帖。
她找到了幾張楊錯經常練字的紙,看了眼后,學著模仿筆記。
能找到這些紙,自然是老丈的功勞。
不過,安思霖寫字并非全是為了思念楊錯,而是另有用處。
正寫得起勁,索薇婭從外面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公主,孫孝哲和能元皓將軍在院外求見。”
“他們出征岐州,應該去見崔乾佑才對,為何來找我?”安思霖放下手中的筆,不急不慢的問。
“好像是吃了敗仗,我看他們都挺慘的,好像都受了很重的傷。”索薇婭答道。
安思霖聞言一怔,繼而沉聲道:“扶他們到前廳暫歇,并排大夫去給他們看病。”
“是。”索薇婭轉身就走。
安思霖長出了一口氣,向老丈道:“你去趟元帥府,告訴崔乾佑,請他移步楊園,并把這里的事告訴他。”
“是。”老丈應諾,隨后問道:“公主,您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安思霖微微一笑:“事情都這樣了,急有什么用,你快去吧。”
老丈這才離開。
安思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岐州的方向若有所思。
僅過了一會兒,崔乾佑在老丈的引路下急匆匆的到來。
安思霖領著他去前廳,見到了剛包扎不久的孫孝哲和能元皓。
一見兩人,崔乾佑立刻驚訝出聲:“你……你們竟然如此模樣?究竟怎么回事?”
孫孝哲和能元皓此時相貌極其狼狽,全身上下一片漆黑,衣衫襤褸,臉面與身體上有無數處被燒傷的痕跡都被包扎過了,尤其是孫孝哲的須發幾乎被燒掉一半。
他們一見到安思霖和崔乾佑便掙脫旁邊士兵的攙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色悲憤,語帶泣聲:“公主、大帥……我軍大敗,三萬大軍已全軍覆沒!”
“什么!”崔乾佑眉頭一皺,一臉的不可思議。
兩行熱淚從孫孝哲虎目中不自禁地流淌出來,“大帥……三萬大軍已全軍……覆沒!”
頓時,前廳中陷入一片寂靜。
崔乾佑沒想到三萬大軍,又是孫孝哲等沙場宿將統帥,居然落得個狼狽至此的地步。
安思霖仍然顯得淡定,冷冷地吩咐道:“來人,扶二位將軍入座。”
在侍衛的攙扶下,孫孝哲和能元皓都坐上了椅子。
等他們坐穩,安思霖又問:“田將軍在哪里?”
能元皓道:“稟公主,田將軍已被送回到府中,但……身受重傷。末將已命人找醫官前往,這會兒應該在府中救治!”
聽到田乾真并未陣亡,崔乾佑心中長長出了一口氣。又吩咐自己的貼身侍衛:“速去探聽情況,需要任何藥物都要協助辦妥。”
侍衛走了。
安思霖和聲向傷勢較輕的孫孝哲問道:“阿兄,你將此戰經過與我細細道來,勿要有所疏漏!”
說起來,孫孝哲是安祿山的義子,也就是安思霖的干哥哥。
安思霖這么稱呼他,以示親近,沒有什么問題。
“是,公主!”但孫孝哲卻很客氣,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慢慢將戰敗經過,從自己設計火攻,到反中唐軍火攻之計被困,一直到最后全軍覆沒的全過程,仔細地說了出來。
此時,在長安的其余叛軍將領也來到了前廳。
他們默默地聽著。
眾人聽著孫孝哲的敘說,心中越發震撼。
等到孫孝哲說完時,不少人眼中已經充滿了駭然之色。
如此縝密的計策,又有幾人能夠識破?
崔乾佑眉頭緊皺,微閉雙目,久久不語。
良久,崔乾佑睜開眼睛,沉聲說道:“此戰之敗,過不在孫將軍,也不在田將軍和能將軍。便是我親自領軍,也難保不中此計!想不到唐軍中竟有如此能人,此人日后必為我軍心腹大患。你們可知道是誰為楊錯出得這般奇計?”
孫孝哲和能元皓一齊搖頭。
崔乾佑擰緊眉頭,長嘆了口氣,轉頭向安思霖問道:“公主,您對此有什么看法?”
安思霖淡定地道:“你是否覺得這次的計策,與上次令源洧中伏而致全軍覆沒的計策有相似之處?”
崔乾佑仔細一想,瞬間明白了公主話里的意思。
兩次所用都是計成連環,環環相扣,令人防不勝防;所用計策都是狠辣無比,不留余地,必要令敵手全軍覆沒;善于利用地形之利;用計之人都是來自岐州軍中。若不出意外,兩計當是出自一人。
楊錯!以前的岐州刺史,現在的鳳翔節度使。
崔乾佑又問道:“公主,請問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迅速將此事報告給在洛陽的父皇,其余將領都要暫時按捺住想要復仇的想法。我軍這次損失慘重,必須要重整士氣。”
“好的。”
眾將紛紛退下,連孫孝哲和能元皓都被攙扶下去。
最后只剩下崔乾佑。
他是被安思霖使眼色故意留下來,另有事情要交代。
等眾人走完,崔乾佑問道:“公主留下末將,不知有什么事吩咐?”
“軍機要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安思霖強調一遍后,說道:“早聽說楊錯主政岐州有人不服,而今大唐新皇帝對他也是猜疑重重。你私底下派人去和郿縣的官吏接觸,看能否尋得幾人,以為我軍內應!”
崔乾佑眼中一絲精光閃過,道:“公主是想陛下一定會起兵復仇,到時候這些內應能派人上用場。”
“都說知子莫若父,在我這兒,就是知父莫若女。父皇取得洛陽后,志得意滿。四面出擊,卻又處處不太順利。眼下戰略必須奪取岐州,這個兵家必爭之地。父皇一旦得知此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公主……”
“嗯?”
“萬一……末將說,萬一會傷到‘駙馬’,公主切莫怪罪。”
安思霖盯著崔乾佑一陣看,瞧得崔乾佑心里發麻。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有個萬一,那就怪不得我了。”安思霖這樣一說,崔乾佑心里有底了。
他告辭離開。
安思霖目送他的背影,心底十分的復雜。
私人感情是不能取代家國大事。
這句話,安思霖從小就聽父親說,也一直信奉這條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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