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后知后覺
盡管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但真正聽郭嘉珍說出“全軍覆沒”的噩耗時,哥舒晃還是禁不住身體猛地一顫,腦子里面“嗡”地一聲,當場就懵住了。
一萬……一萬精銳步卒……一萬幾乎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精銳步卒,就這樣盡數葬送在了這扶州城下!
哥舒晃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時感覺周遭那霧氣茫茫的一切顯得那么不真實起來,胸口處也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地壓住了,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如果說先前與山南軍的鏖戰,是雖勝猶傷,元氣雖損卻還未動及筋骨,那龍縣、扶州這兩戰就是真正的傷筋動骨。
當日出征時的近三萬的大軍,至此時,已損失近一萬七千,而且折損的都是真正的精銳之師。
“大將,大將……”看哥舒晃神色有些不對勁,崔群急切地呼喚道。
“呃?”哥舒晃暮的恢復了過來,面上卻不由得浮上一層從未有過的茫然之色。
“大將,我等是否還要繼續朝扶州進軍……”蒙城低聲向哥舒晃詢問道。
盡管蒙城也對郭嘉珍大軍覆亡之事震驚非常,可他畢竟不是哥舒晃本人,不了解哥舒晃為操練這些士卒花費了多少氣力,不了解哥舒晃是如何看重這些精銳之師,所以也無法真正體會哥舒晃的心情。
“嗬……”哥舒晃抬頭仰天,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略帶土腥的霧氣,異常辛苦地將心中的悸慟平復了下來,隨即以一種很罕見的口氣向郭嘉珍詢問道:“少將軍!崔將軍突圍求援之時,你營中尚有五千士卒,若是據營堅守,怎會敗得如此之快……莫非敵軍又增兵了不成?”
“恩……”郭嘉珍微微有些發楞的看著哥舒晃,竟幾乎忘卻了回答問題。
平日里,哥舒晃似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感到吃驚,仿佛一切皆盡在其掌握之中。
也正是那分從容不迫,才讓郭嘉珍感覺猶為礙眼,進而處處想與哥舒晃比一比、斗一斗。
而哥舒晃眼下的這種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郭嘉珍只見過一次,便是聽到父親哥舒翰在洛陽被害的那一次。
“少將軍?”哥舒晃以為郭嘉珍尚未從逃亡的驚悸中恢復過來,耐著急切地心情,緩聲詢問道。
“哥舒將軍……”
突然間,郭嘉珍似乎明白了一些以前所不理解的東西,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郭嘉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迅速地回答哥舒晃道:“崔將軍突圍后的第二日,敵軍確實又增加了五千步卒,領軍者正是那楊錯之弟楊天佑!”
“竟是楊天佑?”崔群不禁微吸一口涼氣,沉聲說道。
“即便如此,若敵只是強攻。也不至于……”哥舒晃眉頭微皺,疑惑地說道:“敵軍莫非使出什么其他手段?”
“是的。”郭嘉珍點了點頭,黯然地將昨日敵軍襲營的過程簡略地對哥舒晃等人說了一遍。
“煙襲?”聽罷,哥舒晃目射異芒,低聲喃語道。
“大將,末將曾聽雷將軍提過,在北疆的異族突厥、匈奴在狩獵征戰時便有此煙熏之法……”崔群想起了生死不知的雷仝,心情沉重地對哥舒晃說道,“那曲環通曉匈奴戰法,想必此法必是由他所設!”
“曲環麾下有三千騎兵,楊天佑有五千步卒,加上扶州原本地守軍。總兵力當在萬人左右,除去戰損,敵軍當還有一萬人以上。”
哥舒晃略一思索,很快便根據崔群和郭嘉珍提供的情報,推算出了扶州城里隴右軍可能的兵力。
“哥舒將軍,你是要……”郭嘉珍眼中一亮,以為哥舒晃是準備反攻扶州,急切地說道。
知道郭嘉珍話中的意思,但哥舒晃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以現在的情況,繼續攻略扶州已不現實。天時,地利,人和,皆利于敵而不利我,若是強要逆勢而為,非但無法成事,只會把劍南軍僅存的元氣斷絕。”
“大將是準備……”,崔群接口問道。
“撤軍,兵返成都!”哥舒晃沉聲說道,但話語中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不甘之意。
“我這里僅只有三千步卒,縱要進襲扶州,也難以成事。且如今龍縣楊錯軍、扶州楊天佑軍已結成一片,此二軍之間隨時可相互援應,攻其一方,若急切之間不能下,另一方提師來援,則我軍必受兩面夾擊,進退無門。”
“但收復失地的大計……”郭嘉珍仍自不甘心地說道。
“只能從長計議了!”盡管自己的內心中亦是痛苦之極,哥舒晃還是和聲安慰郭嘉珍道,“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待我軍恢復元氣之后,仍可再興兵收復失地,君子之仇,十年未晚。”
“聽哥舒將軍做主。”郭嘉珍難得地不再與哥舒晃抬杠,輕輕點頭應道。
“好!”哥舒晃立起身形,顧望了一眼扶州城所在方向,咬了咬牙,沉聲道,“傳令全軍后撤,與孟起的山地軍匯合!”
就在崔群等人準備回到隊伍中、執行哥舒晃的撤退命令之時,北面突然傳來一陣喝罵之聲,而且內中攙雜著兵刃相交之聲。
“蒙將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敵軍斥候,盡全力將其擊殺!”
聽動靜,哥舒晃便知應不是與敵軍遭遇,更可能是又碰上了敵軍斥候,當即對蒙城吩咐。
“是!”蒙城領命迅速離去。
不多時,蒙城便疾步返回。
“蒙將軍,情況如何?”崔群略有些詫異蒙城為何這么快就回來了。
“前部確實遭遇了敵軍的斥候,但末將過去時,敵軍斥候雖被射傷,但仍然被他逃掉了,而且他……砍死了一名兄弟!”蒙城無奈地說道。
哥舒晃眉頭緊蹙,隨即沉聲說道,“事不宜遲,立即撤退!”
大半個時辰后,楊天佑、李晟、曲環等人先后得到了有另一路劍南軍正經由陸路朝扶州進犯的消息。
令三人感到非常奇怪的事,沿白水的水路而來地那一路敵軍,本應已到達扶州,但斥候卻始終未曾發現其蹤跡。
而此時,日已近午,漫天的大霧也開始逐漸變淡,可視度大大增加。
楊天佑一面讓曲環加派斥候探索敵軍動向,另一面將李晟、曲環召至城中,商議軍情。
“二將軍,莫非哥舒晃行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曲環擰眉思索了片刻后,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由白水進犯之軍只是個幌子,敵人真正的援軍,其實是陸上這一路?可惜斥候未能探明陸上這路敵軍的人數,否則便可推出一些虛實!”
“果真如此,這哥舒晃也未免太過厲害了些……”李晟面現異色,沉聲說道,“在這樣地大霧下,這支陸上的敵軍居然還能夠進到扶州城南數里。足可見其必有指示方向的器具。如此看來。哥舒晃分明是早知有此大霧,且以此來設置計策。”
“敵情未明,一切皆是猜測。”楊天佑沉聲說道,“幸得大霧已然淡去,頂多再過半個時辰,霧氣便可散盡。屆時,我們就可以把握敵軍之動向!在這之前,一切皆需謹慎行事!”
又半個時辰后,霧氣果然散盡,但斥候卻傳回了一個接一個令人驚異的情報。
一方面,先前發現沿陸路進犯的敵軍,根本就沒有繼續朝扶州進軍,反而蹤跡盡失。
另一方面,斥候終于再次獲得了沿白水進犯敵軍的線索,那支敵軍所有的戰船,居然全部停在了距離扶州尚有十余里的一處河彎。
與此同時,斥候還回報說,未發現西面沿白水進犯敵軍有進一步地進軍跡象。
一時間,楊天佑、李晟、曲環等人盡數陷入困惑之中,誰也猜不出敵軍究竟在搞什么鬼。
又過了一會兒,風字營斥候發現停駐于白水的劍南軍開始沿著河岸向南撤。
與此同時,風字營斥候也探尋到了白水敵軍的蹤跡。
居然也是停駐在了一處河彎。根本沒有繼續進擊。
至此時,終于恍然大悟的楊天佑,急令曲環領兩曲風騎兵向南面追蹤攻擊,其余兵馬仍駐守扶州。
八月十九日晚酉時,白水的新塘渡口。
楊錯虎字營、山字營歷經十一個時辰,終于趕至新塘渡口,匯合了嚴礪的一部無前飛軍。
“什么?哥舒晃已經撤離?什么時候的事?”
聽得嚴礪的稟報后,楊錯大感驚詫。
哥舒晃只比自己早一天抵達扶州地域,難道他只用一天時間就從楊天佑和李晟、曲環的手中將郭嘉珍救了出來?
這怎么可能!
“大約一個時辰前,看樣子似乎是準備撤回成都!”嚴礪恭敬地回道,“崔將軍已率兩部飛軍的主力尾隨追擊過去了!崔將軍命末將留駐此處,為大帥護行!”
“可看得出哥舒晃軍地戰損情況?”楊錯略一思索后,沉聲詢問道。
“敵軍好象沒什么傷亡,甚至看不出交戰的痕跡!”嚴礪迅速地回道。
難道根本就沒有交戰?
楊錯驚異之色更濃,不禁沉思了起來。
如果哥舒晃真是不戰而退,那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哥舒晃主動放棄了救援。
其二,郭嘉珍軍已經被殲,哥舒晃不得不放棄救援。
究竟是哪一種呢?
就在這時,西北面岸上突然隱隱地傳來一陣奇怪地聲音,而且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
“馬蹄聲!”
楊錯眉頭一挑,望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嚴將軍,不必緊張,是自家的騎軍。”見一旁的嚴礪正準備招呼士卒警戒,楊錯擺了擺手,和聲說道。
只是聽那愈發清晰的轟隆馬蹄聲,便可推知朝這邊趕過來的是一支騎軍,而且絕不會少與千人。
在扶州地域,會出現如此數量騎兵,也就只有曲環的風字營。
“鳴號,向岸上騎軍通報身份!”楊錯沉聲對身旁的號角兵吩咐道。
盡管夜空中弦月高掛,但可視度畢竟有限,還是早些互通一下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嘟……嘟……”悠長沉渾的牛角號聲迅速朝四周傳播了開去。
“嘟……嘟……嘟……”
不多時,西北方向也響起了一陣節奏奇特的號角聲,與楊錯這邊的號角聲遙相呼應起來。
果然是曲環!
“大帥,您竟然親自回師扶州了?”
命麾下輕騎駐馬休整后,曲環飛身離馬,疾步來到楊錯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禮,神色顯得異常興奮地說道。
點了點頭,楊錯高興地攛住曲環的手,用力握了握,隨即急切地詢問道:“曲將軍,扶州可好?”
“啟稟大帥,進犯扶州的劍南軍郭嘉珍部已在昨夜被盡數殲滅。除了敵主將郭嘉珍仍下落不明之外,幾乎未有一人逃脫!”曲環笑著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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