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大魚上鉤
“主公,主公!”鄭鴻漸倉皇地策騎自混亂不堪的隊伍中馳行,非常艱難地靠近了郭嘉珍。
“鄭公,究竟怎么回事?”郭嘉珍勉力保持鎮靜,急聲詢問道。
至此時,郭嘉珍也只知東面有敵來襲,但到底是什么敵,有多少敵,根本一無所知。
隊伍前后一片混亂,人仰馬翻,哭喊聲一片,郭嘉珍想找個人問問都不可能,而且母弟妹所在的車轅還需要他來照顧。
“主公,東面殺來的是楊錯兵馬,他定已奪占了新都。東面不可去,請主公速向南面撤退!”鄭鴻漸衣亂冠斜,氣喘吁吁地說道。
“什么?楊錯!”郭嘉珍身體微微一顫,楞住了。
“主公,且莫遲疑,快護衛太夫人匯合殿后兵馬,向南撤退!”鄭鴻漸急聲催促。
郭嘉珍猛地回過神來,神色一凜,轉頭對身旁的宋思杰說道:“思杰,你速帶我母親和妹子去匯合韋熊、孟起,而后隨他們向南撤退!”
“那你(主公)呢?”宋思杰、鄭鴻漸齊聲驚問道。
“我來領軍擋住楊錯!”郭嘉珍決然說道,“思杰、鄭公,你們快走!”
“主公,你走,我來抵擋楊錯!”宋思杰急聲說道。
“快走,不要羅嗦!”郭嘉珍厲聲怒喝,年輕的面龐顯露出無比的堅毅,乍看與當年的郭英乂幾乎一般無二。
就在這時,韋熊飛馬沖開人群,馳至郭嘉珍身旁,急聲稟報道:“啟稟主公,崔寧繞后突襲我軍,殿后兵馬恐怕堅持不了多久。請主公隨末將向南撤退!”
“什么?”郭嘉珍等人全然懵住了。
“珍兒,你過來!”宋夫人略顯嘶啞的聲音從右側車轅傳了過來。
隨后,就見宋夫人在親兵的護衛下,走下車轅,面色決絕地對郭嘉珍。
郭嘉珍翻身下馬,來到宋夫人身旁,擔心地說道:“母親,外面太亂,您速回車中。”
“適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宋夫人沉聲說道,“珍兒,如今你父親的基業只能靠你了。你速隨韋將軍向南撤退,尋見哥舒將軍,共續郭家基業!”
“母親,不可……”郭嘉珍聽出宋夫人的意思。
讓郭嘉珍拋下婦孺,包括宋夫人自己,獨自突圍。
“珍兒,你若不聽為娘的話,為娘寧可一頭撞死在這里!”宋夫人面容決絕,沉聲說道。
“主公……太夫人之言甚是!”鄭鴻漸接口說道,“事急矣,主公莫要遲疑,大局為重!楊錯此人并非殺戮之輩,又與老主公有舊,應該不會為難太夫人。我愿留下來,以護衛太夫人安全!”
“我不會拋下母親!”郭嘉珍將嘴唇咬出血來,決然說道。
“不孝子!”宋夫人怒罵一聲,毫不猶豫地低頭向車轅撞去。
旁邊親兵見機得快,一把將宋夫人拖住。
“主公!”鄭鴻漸幾乎是“吼”著對郭嘉珍喊道,“您當真要親自逼死太夫人么?”
“母親,兒去了,您老人家保重!”郭嘉珍目窒欲裂地痛呼一聲,猛一咬牙,飛身上馬。
一個時辰后,這場混亂程度遠遠超過激烈程度的戰事落下了帷幕。
在楊錯與崔寧的兩面夾擊下,敵軍根本就未能組織起什么抵抗。
最后,除了少數乘著混亂奪路奔逃之外,其余人非死即被俘。
被俘虜的劍南眾人及其家眷被數千兵馬團團包圍住,明晃晃的刀劍之下,誰人也不敢擅動些許。
婦孺們緊緊依偎著,瞪著驚恐的眼睛,低聲抽泣著。
楊錯與安思霖在親兵護衛下,巡視戰場。
“主公,這兩個家伙簡直像瘋子一樣,拼死也要為逃走的那幫人殿后,三百來人戰得就剩這一個。”韋皋指著地上的一人一尸,感慨地對楊錯說道,“不然,飛軍可以截住那幫逃掉的敵人。”
韋皋的話,隱隱中帶著一絲敬意。
韋皋所指的一人一尸是兩名劍南軍將領,活著的那個楊錯認識,正是郭英乂麾下將領孟起,當初在油絳城下曾經與他曾照過面。
另一個已死的人,卻是非常陌生。
“這人是誰?”楊錯指著那名陣亡將領,沉聲詢問道。
這樣一位壯烈戰死的勇士,即便他是敵人一方,也是值得尊崇的。
“只知道姓呂,叫什么不清楚。”韋皋搖頭,隨即一指被捆縛在地的孟起,“這家伙也不肯說,性子倔得很。”
“既不肯說就算了。”楊錯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到安葬時,在此人墳前豎一碑牌,上面寫上‘呂氏某人陣亡于此’即可!”
說罷,楊錯招呼了安思霖、韋皋,轉身舉步離去。
孟起渾身血跡斑斑,掙扎著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魁梧的背影,猶豫了片刻,嘶聲說道:“且慢……你當真愿意殮葬我軍陣亡將士?”
楊錯緩緩轉身,點頭說道,“我從不虛言!”
“這位是已故呂老將軍之子——呂盛。”孟起神色黯然地說道。
“原來是忠良之后,難怪!”楊錯眼中贊賞之色一閃而過,轉頭對韋皋道,“城武,命人人好生收殮呂將軍尸身。還有,找人為孟將軍料理傷勢!”
“日后若有可能,我會將呂將軍葬于呂老將軍墳旁!”楊錯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訴孟起說道。
孟起不再言語,但神色卻稍有放緩。
“主公!”高崇文策馬馳到我身邊,翻身下馬后,行禮說道,“俘虜中有人想要見您!”
“哦?”楊錯輕噫一聲,饒有興致地詢問道,“是誰想見我?”
“那人道他是長史鄭鴻漸。”高崇文恭敬地回道。
郭英乂麾下文臣之首的鄭鴻漸?
連他也在俘虜之中?
看來這次的收獲還真是不小,崔寧的“大買賣”之說,恰如其分。
只是不知道,逃掉的那些人中有沒有郭英乂……
“崇文,帶我過去!”楊錯點頭對高崇文說道。
不知鄭鴻漸究竟想對我說什么?
“劍南長史鄭鴻漸,見過楊駙馬!”鄭鴻漸衣冠歪亂,顯得有些狼狽,但面上卻沒有慌亂之色,從容對楊錯施禮。
“我早聞足下大名,今日以如此方式見面,實在有些得罪!”楊錯迅速打量了一番鄭鴻漸,隨即笑著說道。“不知長史有何事見教?”
鄭鴻漸從容不迫地說道:“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絕人之祀……駙馬與郭節度昔日有舊,當不至于殘害其親屬家眷吧?”
聽到這里,楊錯已大致明了鄭鴻漸的意思,點頭說道:“長史放心,我絕不會濫開殺戒。此間老弱婦孺,只要未有異舉,我必會令麾下士卒以禮相待。”
身為武人,戰場之上對敵人自是毫不容情,但若是戰后去欺負一些老弱婦孺,就未免太沒品了些。
如此行徑,與匪類何異?
“多謝楊駙馬!”鄭鴻漸躬身施了一禮,繼續說道,“在下恬顏,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懇請駙馬應允!”
“請講!”
“郭節度雖與駙馬相爭,如今人死燈滅,還請駙馬莫要殃及郭節度家眷。”鄭鴻漸長身行了一禮,懇切地請求道。
“什么?”未等鄭鴻漸把話說完,楊錯眉頭一緊,眼中射出驚訝之色,“郭英乂死了?”
此消息的確很具震撼性。
這場僅只一個時辰的戰斗,其實傷亡非常有限。
敵方傷亡的大都是一些頑抗地士卒,文吏家眷的損傷微乎其微,而且在死尸中似乎并未發現似郭英乂模樣之人。
鄭鴻漸黯然點了點頭。
“怎么死的?尸身在何處?”楊錯不敢相信地急問道。
“從成都突圍之時,郭節度身中流矢,不治身亡。”鄭鴻漸還有求于楊錯,不敢怠慢地迅速回道,“尸身……”
鄭鴻漸指著右側不遠處的一轅馬車,黯然說道:“就在那馬車之上!”
聽得這話,楊錯毫不猶豫地大步朝那馬車走去,那些癱坐在地的婦孺避之惟恐不及地閃開道路,擠做一團,瑟瑟發抖。
數十位婦孺緊挨環坐在那轅馬車的周遭,似在護衛著馬車,見到楊錯過來,雖然不少人害怕得渾身發抖,但仍自不愿躲開。
“嗚!”一個小女孩實在太過驚懼,止不住地放聲哭了出來。
一位有著傾城絕色的女子輕輕將小女孩抱在懷中,身體微顫,低聲哄弄著。
楊錯微頓了一下,將視線從那女子身上移開,隨即盡量將聲音放緩說道:“郭英乂的尸身可在車上?可否容我一看?”
眾婦孺中,一位年齡最長的婦人顫悠悠地想要站立起來。
那位絕色佳人急放下小女孩,與另一位小姑娘一道,攙扶住那位中年女子。
“這位將軍,我夫君已死,還請將軍手下容情,莫要殘損我夫君尸身。”中年女子勉強向楊錯福身行了一禮,語帶顫音地說道。
“這位是郭節度之妻宋夫人?”強自跟隨著楊錯的鄭鴻漸介紹說道,“太夫人不必擔憂,楊錯將軍昔日與郭節度有舊,自不會殘損郭節度遺體!”
這鄭鴻漸,分明是想用話把楊錯架起來!
楊錯笑了笑,和聲說道:“夫人放心,我只是想看上一看,別無他意!”
宋夫人雖很不愿意,但形勢比人強,只是讓一眾親眷讓開道路。
雖然只是一群婦孺,但跟隨在我身后的高崇文和親兵,還是精神高度集中地戒備著,惟恐內中會有人發難刺殺楊錯。
楊錯走至車前,輕輕掀開錦簾,舉目看去。
一位身著圓領鎧甲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倒在車內,面上已沒有一點血色。
在其胸口處深深插著一支羽箭。
血染衣襟,已經感覺不到這人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果然是郭英乂!
楊錯微微一嘆,想不到自潼關一別,再見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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