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獻糧
返回軍營的途中,韋皋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對楊錯道:“郡王,您看是否要派人給齊王殿下知會一聲?”
“知會什么?”楊錯轉過頭,反問韋皋。
“郭嘉諒意圖以鳳州的百姓拖垮齊王大軍之事啊?”韋皋見楊錯居然一點緊張的反應都沒有,疑惑地說道。
“城武,你也太小看齊王殿下了!”楊錯笑這回道,“齊王殿下身經百戰,對郭嘉諒地詭計豈會一無所覺?何況還有長源在呢!”
齊王、田神功、郝玭都是有勇有謀地沙場宿將,隨軍參謀李泌更是精通軍略的超一流智士,應付這件事應當是綽綽有余。
韋皋稍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回到駐扎在金牛縣城南的隴右軍軍營中,楊錯毫不停歇地領著韓滉進帥帳議事。
“郭嘉諒此計恰好給予朝廷一個極佳的贏取山南人心的好機會!”韓滉捋著自己的短須,笑著說道,“只要郡王此刻能給鳳州百姓提供些臂助,使他們得以活命,鳳州乃至整個山南西道必將傳誦郡王的仁德。待日后朝廷派員再主持山南時,便有深厚的民心根基。”
楊錯點點頭,認可了韓滉的分析。
這時,安思霖卻開口問道:“郡王這是想要謀反嗎?”
“什么?”楊錯嚇得身軀一顫。
“不謀反,要這些‘仁德’做什么?”安思霖笑吟吟地追問道。
楊錯眉頭微皺,搖頭笑道:“還是把這‘仁德’留給朝廷吧。”
雖然對朝廷不滿,楊錯還不敢謀反,那樣會導致自己“家不家,國不國”的。
為了轉移話題,楊錯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鳳州三縣百姓數萬,糧食供應絕對不是小數目。恐怕齊王那里的軍糧輜重支撐不住……”
“郡王勿憂!”韓滉笑了笑,寬慰道,“糧食負擔雖重,還不至于無法承受。去年隴右道大獲豐收,余糧甚多。憑借秦州等地的余糧,暫時支撐得住。實在不行,還可從蘭州征調。”
頓了頓,韓滉繼續說道:“而且只要能將郭嘉諒擊敗,屆時就可以用梁州的糧食來賑濟百姓。故而實際上,并不需要隴右提供多少糧食!”
楊錯微微點頭。
其實,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所在,就是迅速擊敗郭嘉諒!
盛夏六月。
就在這原本應當充滿生機活力的季節里,一幕幕慘劇卻在鳳州諸縣上演著。
由于家中存糧幾乎被郭嘉諒軍士兵掠奪一空,許多百姓家中當即斷炊。
在饑餓的逼迫下,不少人家不得不從樹木上捋取樹葉、挖取一些嫩草來充饑。
少數機巧的人,在郭嘉諒軍搜刮糧食時,預先將一部分存糧藏于地窖之中,但這一舉動并未為他們帶來好運。
其余饑餓至極的人知道他們家中仍有糧食,如何能按捺得住。
當即有人帶頭去搶奪,并引發大規模的亂斗。
諸縣的縣令和縣吏為謀求生路,大都已然逃離,故而根本沒人來阻止這場慘劇。
沒幾日下來,三個縣里死傷的百姓竟已達到近千人。
一些逼迫無奈的百姓只能舉家南下,意圖逃入漢中郡。
但,這一希望也被無情地扼殺。
鳳州與漢中郡邊境上,郭嘉諒軍不住地巡防,禁止鳳州百姓入境。
有些百姓意圖強行闖入,當即被軍卒殘忍殺害。
西進不得,無奈的百姓只能再次折返,準備向西遷徙。
鳳州,河池縣。
李倓駐足城樓上,望著城內、城外的殘亂景象,神情肅穆地搖了搖頭。
“踏踏踏……”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嚴越卿急步走上城樓,來到李倓身旁,恭敬地行禮稟報道:“齊王殿下,適才有近千暴民襲擊隴右軍的輜重隊,意欲搶奪糧草,眼下大部分已被擒獲,請殿下發落!”
李倓眉頭微蹙,沉聲詢問道:“可有死傷?”
李倓經歷過的世事太多,對這種饑餓百姓搶奪軍糧的事已屢見不鮮,也沒有太過在意。
“護糧士卒有十幾人輕傷,暴民傷了近百人,但沒有人死亡!”嚴越卿迅速回道。
“恩……”李倓面色稍緩,擺了擺手說道,“全放了,而后領這些百姓到城中粥場就食!”
“是!”嚴越卿應聲離去。
“殿下,需要賑濟的百姓越來越多,這樣下去,軍中糧草未必能支撐多久!”一旁的郝玭面現憂色,沉聲說道。
“撐不住也得撐!”李倓舉目東眺,決然說道,“若我等也不管,數萬百姓惟有死途。”
“郭嘉諒居然行此毒計,實是人神共憤。”田神功面色陰沉,恨聲說道。
田神功本就性情暴躁,此刻也不禁怒火盈胸。
“正因有這等不恤百姓的惡徒,蒼生才會如此疾苦!”李倓雙目微睜,一絲寒光在自目中瞬閃而過。
就在這時,李泌領著一位年輕文士走上城樓。
這文士相貌俊朗,二十歲上下,身材頎長。
“殿下,屬下今日于河池偶遇一位故友,或可解糧草之危!”李泌向李倓微施一禮,和聲笑道。
李倓輕噫一聲,面現異色,舉目看向李泌身后的年輕文士,詢問道,“太沖,便是這位么?”
由于有越來越多的難民需要賜濟,李倓確實頗為糧草問題擔憂。
自出兵到現在,已有半月有余,大軍還沒真正打過一仗,成天為賑濟百姓而忙碌著,令李倓頗為無奈。
“正是!”李泌點頭應道,隨即轉首介紹文士。
“殿下,此乃元氏的族長元琇,與泌素有故交!”李泌和聲介紹道,“元琇本是河南郡人氏,因發生安祿山之亂,為避戰禍,特與家人遷居鳳州。”
“元琇,拜見齊王殿下!”元琇躬身向李倓行了一禮,恭敬道。
李倓、郝玭、田神功等人聽得李泌的介紹后,皆以驚異的目光打量元琇。
驚異的是其族長的身份。
李倓等人此前雖未去過山南,但由于李泌、韓滉、喬琳等人都來自山南,故而對山南內部的情況也是十分熟悉。
山南西道內最富影響力的有好幾個豪族,其中便包括元族。
只看梁、張兩族的情況,便可知元族的實力也絕對差不到哪里去。
望族的族長,居然只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著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元族長請起!”李倓親自將他扶起。
“多謝殿下!”元琇言行舉止非常有禮,態度也相當溫和。
“元族長何以會來到河池?太沖適才道元族長可解鳳州百姓缺糧之困,但不知有何妙策?”
李倓實在不相信像元琇這種身份的人,會無緣無故跑到河池這樣一個混亂的地方來與李泌“偶遇”。
“聽聞殿下大軍正駐扎于河池,故而特來求見!”元琇也不虛言,直接道明了自己的來意,“愿獻糧草六萬石,供殿下賑濟鳳州百姓之用!”
“六萬石?!”郝玭、田神功等人聽得這個數字,不由得輕呼一聲。
這些糧草足以供應齊王大軍四個月征戰之用,這樣驚人數目的糧草居然是由元氏一族來提供,只這便可見山南豪族的實力如何。
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合理。
此時的唐王朝沒有到后期。
而是因為安史之亂,導致大唐王朝從“開元盛世”而驟然降至“亂世紛紛”。
作為“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的開元盛世,元族的實力的確可以到達這種程度。
李倓正色詢問道:“八萬石糧草,當真?”
“元琇,豈敢在殿下面前肆意胡言?”元琇面色平和如常,和聲說道,“若殿下尚嫌不夠,在下可向其他故交借八萬石,以供殿下使用!”
“十五萬石?!”此刻連李倓都不禁震驚起來,“元族長并未虛言?”
“有半句虛言,殿下可斬我頭!”元琇誠懇地說道。
“若如此,元族長可說是鳳州百姓之再生父母!”李倓難得地展顏一笑。拱手施禮說道,“小王代這數萬百姓,謝過元族長了!”
“不敢當殿下之謝!”元琇趕忙回禮說道,“鳳州百姓理應感激朝廷,與在下并無半點關系。”
見李倓、郝玭一時之間未能會悟過來。
李泌笑著解釋道:“元族長已將糧草全部獻于殿下帳下,接下來如何使用,已與元族長無關。”
李倓恍然,微微頷首,不由得對這個剛剛認識的年輕族長好感更生。
元琇此舉分明是將施恩于鳳州、乃至山南百姓的機會讓給了朝廷。
“元族長有何辦法將糧草從漢中郡運至此處?”郝玭驚喜之余,又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聽李泌介紹了郝玭的身份后,元琇不卑不亢地回道:“郝將軍放心,這些糧草并不在漢中,目下就在鳳州,而且距河池僅不到百里!”
“什么?”郝玭等人再吃一驚,八萬石糧草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隨即,元琇向李倓等人說明事情的原由。
元氏宗族雖然隨張獻誠遷居梁州,但梁州屬于梁崇義的“勢力”范圍。
梁崇義向來蠻橫,元族實力不及梁族,又沒有必要與他為敵,故而元氏家族的產業主要分布在其他郡縣。
在張獻誠遇刺之后,年僅十八便接任族長之位的元琇,敏銳地預見到山南西道可能會陷入內戰之中,很早便將家族的根本向鳳州與隴右道交界處轉移。
目的,不言而喻。
“元族長慷慨解囊,既救鳳州百姓于水火,又解小王之困,不知該如何答謝!”
李倓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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