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設謀
整頓好朔方軍內部,緊接著隴右軍中最精銳的三大營和無當飛軍合計萬余精銳也抵達了懷州。
楊錯也磨刀霍霍,準備向叛軍發起進攻。
在進攻之前,楊錯打算先來一場軍中大比,目的是為了鼓舞軍中士氣。
用兵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叛亂持續了這么長時間,人都拖疲,是該結束這一切。
自天寶十五載至今,眾將都憋得難受,聽了這個消息自是人人振奮,都想著在大比之中占先,也好出戰之時打頭陣。
等到眾將退下,李泌本想去自己的營帳休息,楊錯卻硬扯到了自己的寢帳。
既來之,則安之。
李泌竟舒舒服服的倚在楊錯那張大床之上,仿佛沒把楊錯放在眼里。
過了片刻,楊錯終于苦笑道:“長源,你不要裝聾作啞,還是快點說說你對這次出兵有什么看法吧?”
這些日子以來,李泌對于打敗叛軍始終不開口。
惹得楊錯很不安心。
韓滉等人又不在身邊,而安思霖更沉迷于器械的改良和使用。
李泌故意驚問道:“郡王何出此言,我只是協助郡王,這些事情郡王自該去問軍中大將才是。”
楊錯氣結,他卻是聰明,眼珠一轉,道:“先生,你可知道平叛事關重大,不得圣旨不能回京。”
“這怎么啦?”李泌愣了一下。
楊錯露出狐貍一樣的笑容,“若是平叛需要耗時三年五載,我倒是無所謂。還可以借著自己的身份回家探親,倒是你,這一輩子都不能回道觀潛心修行。”
李泌聽了這話,恍若晴天霹靂。
這可算是要了他的命。
如此長的時間以來,他唯一的夢想就是早點平叛完成,回衡山繼續修行。
只一想到這些,李泌心中更是焦慮,想了半天,不由失笑道:“郡王可真是我的克星,就會給我出難題。”
楊錯苦笑,道:“那是你沒有準備對付我,否則大概我就是被你賣了還在替你數錢呢。好了,快些想想,這次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平定叛亂。這其中的原因嘛,不便細猜。”
李泌看楊錯說的心誠,整理了一下思路,問道:“郡王,以朔方軍匯合諸路兵馬能與叛軍決一死戰,并且戰而勝之嗎?”
楊錯想了一下道:“叛軍雖然為非作歹,盡失民心。但其戰斗力極強,又擅長騎戰、步戰,確實非常難以對付。史朝義弒父奪位,上層一片混亂。但主力猶在,面對我軍的全面圍剿,必定誓死一戰,能否戰而勝之卻難說。”
“郡王的話可謂知己知彼,但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兒,就是當今天子和列位大臣都沒想明白的事。”
“那么另一半是什么?”
“戰略的運用,比戰術更為重要。唐廷從來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從來不明白真正要剿滅的不是安祿山、安慶緒、史思明、史朝義,而是大大小小的藩鎮。那些將領們不肯為朝廷賣命,所以才會支撐著他們。”
“既如此……”楊錯想到了拉攏,但是沒說出口。
李泌接口道:“你肯定在想拉攏他們,但是這樣做的話,雖然平叛成功,卻也暗藏波濤洶涌。”
楊錯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對付的其實不是叛軍,而是支持著叛軍的大小將領。”
“他們盤踞在當地,與士紳豪強勾結,這才是根本。想要動搖根本,首先對付的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大軍,再徐徐削弱,方可保太平。”
“你的意思是……讓我注重戰略而不是戰術。”
“沒錯。但這只是你以后要做的事,而不是現在。”
“現在?我該怎么做呢?”
李泌卻沒說話,只是指了指柏崖倉。
柏崖倉,位于濟源西南五十里蓼塢西北柏崖山上。
這里是朔方軍的糧草囤積之地。
楊錯看著這里,若有所思。
上元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前線傳來敵情,在懷州東面出現了叛軍的前鋒游騎。
渾釋之聽了探報皺眉道:“以往叛軍進攻基本上不是在春耕或是秋收,如今新糧已經入倉,這時來進攻未免有些奇怪?”
李泌披著長衣,在燈下看著地圖,淡淡道:“叛軍肯定是知道了我軍的事情,等再過一個月就是寒冬降臨。為避免我軍在大雪封道之前用兵,就必須轉守為攻,對我軍進犯。”
“這樣的話,咱們正好可以利用他這個心理。讓他們集中兵力偷襲我軍糧草,學烏巢故事。然后設計,來個甕中捉鱉,剪除史朝義的羽翼。”
楊錯這才放下心來,看著地圖道:“按照斥候的回報,再過幾日史朝義的主力就會到達河陽,我們正好在那里迎戰。”
眾將點了點頭。
颯颯秋風,荒草離離,毗鄰河陽城南面的趙家嶺廣袤荒涼。
幾個身穿軟甲的朔方軍斥候伏在丘陵之后盯著遠處的天際,丘陵下面,幾匹戰馬在那里悠然的吃著草料。
其中一個斥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因為長期望著遠方而覺得酸澀的眼睛。
就在這時,他的同伴驚道:“敵軍來了。”
他連忙抬眼望去,只見蒼穹盡處,碧藍的天空背景上,突然浮現出一條深棕色的曲線,不過是呼吸之間,那起伏不定的線條越來越清晰,在黃色的原野上飛速的移動著。
又過了片刻,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線條是由成千上萬叛軍鐵騎組成的,而在一片深棕色當中,最耀眼的就是位于騎陣中心的一片紅色。
斥候也看到了在頭上的天空里翱翔著的幾頭蒼鷹,這是叛軍軍用來探聽軍情的猛禽。
這些斥候都十分清楚,唐軍和叛軍的統帥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讓自己的親衛穿著紅色甲胄。
不過雖然都是紅色,在戰場上倒也容易分辨。
不說盔甲的樣式不同,楊錯的親衛使得都是馬槊長矛,而史朝義的親衛卻都是硬弓勁弩。
幾個斥候知道史朝義果然已經親率大軍入侵懷州,自己的行蹤恐怕也已經被頭上的蒼鷹發覺,若是再呆下去只怕是沒命回營。
便悄無聲息地上了戰馬,策馬飛奔,回去報告軍情去了。
又過了一陣子,叛軍已經到了近前,原本飛奔中勢如潮水一般洶涌起伏的散列隊形迅速的集中收縮。
這一收縮陣線,那狂奔如雷的戰陣的氣勢越來越凌人,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令人相信若是前方有人擋路,定會給這支鐵騎撕個粉碎。
在距離丘陵數里之外,速度開始減慢,然后在那些唐軍斥候監視的丘陵下面停了下來。
只有百騎左右的紅甲騎士簇擁著一個穿著火紅戰袍的將領速度不減,直接沖上了丘陵,然后停住戰馬。
史朝義陰鷙的面容下,一雙銳利的眼睛冷覷著麾下兵馬。
別看氣勢十足,其實這路兵馬是他麾下僅剩的人馬。
各路將領都是安祿山麾下的將領,根本不聽從他的調令。
這時,有四個近衛排眾而出,同時高聲發出了節奏輕揚的呼哨,天上盤旋的蒼鷹都是一個俯沖,分別落到了四個近衛的左臂上。
又過了片刻,整軍之后的各軍主將都策馬上了丘陵,恭恭敬敬的立在史朝義的馬后。
叛軍眾將幾乎都是身材雄壯,氣勢迫人。
只有一將與眾不同,他身材瘦削修長,雖然也是身高八尺,卻是沒有什么凌人的氣勢。
和眾將都隔著一段距離,除此之外也不覺得有什么異常之處。
可是其他將領望著他的目光卻都是有些畏懼退縮,仿佛這人乃是天地間最可怕的存在一般。
史朝義沒有回頭,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身后那種詭異的氣氛,心中輕嘆一聲,他不是不知道麾下眾將對田承嗣的排斥和忌憚。
可是田承嗣是他不可缺少的臂膀,也就只好委屈眾將了。
田承嗣,出身雁門田氏,世為盧龍軍裨校,父祖以豪俠聞名遼東。
田承嗣早年曾是安祿山部將,任前鋒兵馬使,因征討奚族、契丹有功,升任左清道府率、武衛將軍。
安祿山在范陽起兵反唐,田承嗣與張忠志擔任前鋒,攻陷河洛。
但這家伙有個陋習,那就是殺俘。
不僅如此,他還征收重稅,整修武備、統計戶口,強拉兵丁。
有外人的時候,田承嗣還算恭敬。
私下里,可就放肆了許多。
收起無奈的心思,史朝義微笑著問田承嗣:“田將軍,你說我們這次應該如何進攻?”
“敵軍人多勢眾,我們若是不能出奇制勝,就是有敗無勝。再者,楊錯也是一員統兵大將,能力出眾。與他對陣,我們要小心謹慎。”田承嗣幽冷的聲音,令眾將領無不感到寒冷。
史朝義接口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田承嗣道:“兵法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唐軍糧草都屯于柏崖倉,而唐軍守將又是辛京杲。此人性格火爆。對付這種人,末將自有把握,請陛下放心,末將必定讓敵軍進退兩難。”
史朝義滿意地點點頭,道:“好,田承嗣聽令,我給你精兵一萬,命你在十日之內,敗辛京杲,破敵軍輜重,之后你可自由行動。不過一定要在十一月月底之前返回本部,你可有異議?”
“末將領命。”田承嗣那聲音帶了幾分狂熱。
眾將聽了都是心中戰栗,要是讓田承嗣自由活動,又得多拉不少百姓回來。
(https://www.dzxsw.cc/book/21440919/4150662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