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惡戰突圍
“咚咚咚……”
新安縣城北城樓上,史朝義親自橫槊擊鼓,為叛軍將士助威漲勢。
“不要停下,沖,沖過去,與敵近戰!”叛軍大將鄭鐘身批甲銳,手中長劍,奮力前指,聲嘶力竭地喝令道。
轟隆的鼓角聲震天動地,無數叛軍士卒縱情呼號著向阻擊突圍的唐軍的軍陣發起沖鋒。
劈頭蓋臉的箭雨,陰損詭異的陷阱,寬深的壕溝……在這一刻似乎都已不成為阻礙。
新安縣城叛軍士卒腦中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盡快突破敵軍的防御,與外面的援軍會合。
在如此信念的激勵下,所有人都不顧生死,不惜傷亡,無懼無畏地迎著漫天箭雨狂沖狂突。
一個人倒下,后面人立即跟上。
無法將扛持的大木橫架在壕溝上,就以自己垂死的身軀添堵溝渠。
如此瘋狂的景象,連作為對手的唐軍將士深感驚嘆。
然而,驚歸驚,嘆歸嘆,手下卻不允許容半點情。
“蹶張弩手,標尺六,十輪連射!”
“弓箭手,標尺四,連射連射連射!把箭囊射空!”
薛兼訓站立在一坐人造的土臺上,兩眼直盯盯地看著前方的叛軍,溫和的面龐此刻變得異常猙獰,口中不住地下達調整著命令。
“連弩手,開始截擊!”
一旁的旗號兵嫻熟地揮舞手中紅白兩色小旗,迅速將薛兼訓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見得薛兼訓的訊號,哥舒曜高聲呼喝命令,壕溝后負責阻擊敵軍突陣的長兵器士卒很快以半蹲姿勢將身體俯下。
在他們身后,三排三千名弩兵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三段,并列射擊!”統兵的都尉等候得心焦不已,見終于輪到自己,表情興奮中帶著幾分嗜血的意味,厲聲狂吼道。
早已上箭開弦的連弩兵們,在一霎那間開始了憤怒地咆哮。
沉悶的弩弦震動聲后,一排密集的弩矢平射而出,帶著凄厲的嘯叫,向猛撲過來的叛軍疾迎上去。
連弩最早是由諸葛亮發明,每弩僅能扣六矢,后來經幾番改造,技術成熟后成為式制裝備的“元戎連弩”每弩可配十矢,平射射程可達一百三十步,五十步內可穿透兩層熟牛皮,勁力十分強悍。
而頗為喜歡鼓搗器械的安思霖,又在這基礎上進行了一系列該進,讓元戎連弩的損耗度大大降低,生產工藝也獲得降低。
上千具連弩,一輪并列射擊就是萬箭齊發。
密集的箭云呼嘯著劃過天空,宛如一把平斬的利刃,生生將狂涌地人潮的砍去一截。
第一排士兵完成發射后,立即將身體蹲下,動作迅速地給弩具上箭,同時也給后排連弩兵讓出了空間。
稍稍等候了片刻后。第二輪的萬支弩矢咆哮而出。完成發射的士兵又如前排同伴一樣,蹲身給第三排士兵讓出空間。
待第三排連弩發射后,第一排士兵堪堪完成了上箭的工作,立即站起身。
三排士兵將發射、上箭的時間掐得極準,彼此間的配合天衣無縫。
遠程依靠蹶張弩、中程依靠一般弓箭,近程則是連弩,從城墻腳到壕溝這三百步的距離,無一處不被漫天的箭雨籠罩。
看著叛軍士兵如同韭菜一般,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沖鋒的勢頭卻是絲毫不減。
那慘烈地景象令久經沙場的哥舒曜都深深地感到震撼:“強悍的連弩,瘋狂的叛軍!”
哥舒曜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若是換成自己麾下地兵馬面對連弩發起沖擊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景象。
片刻之后。得出的結果令哥舒曜自己也咋舌不已,除非連弩兵的箭矢用光,否則在這樣一個三段并列射擊陣面前,上去多少就會倒下多少。
新安縣城城樓上,史朝義也為遠方那連弩狂濤的駭人景象所震驚,不自主地停下擊鼓的動作,大聲沖身后的許季常喊道:“許卿,你看那是什么弓弩,為何有如此威力?”
許季常早已注意到了,聽得史朝義相詢,急步上前回道:“陛下,那應該就是唐軍的新式勁弩,名為元戎連弩,據聞可以一弩數矢,威力驚人,昔日周將軍攻打山南東道的時候曾經遭遇過此種勁弩。”
“原來這便是連弩,世上居然有如此霸道的勁弩。”對連弩雖曾有些許耳聞,但耳聽畢竟為虛,眼見方可為實,直到此刻親眼目睹,史朝義才算真正相信了。
“連弩雖然驚人,但楊錯對連弩的使用才更加令人駭然。”許季常點點頭,他對史朝義在第一時間就看出連弩地優缺點并不感到奇怪。
強悍的威力,是連弩的優點;較短的射程,煩瑣的上箭,驚人的箭耗,則是其缺點。
若以連弩單獨面對騎、步軍的攻擊,結果必然是死得很難看。
但眼前唐軍的防御陣型,卻是在將連弩的威力發揮到極限地同時,將其弱點全部掩蓋了起來射程短,有身后的蹶張弩來掩護;上箭緩慢,有那“并列射擊”的陣型。
“希望唐軍的箭矢數量有限。”史朝義極目遠眺,沉聲嘆道,“周將軍他們似乎靠過來了一些,看來得靠他們。”
“陛下,讓騎軍出擊吧!”蔡文景看著城外慘烈的景象,心焦地請命道。
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出擊的叛軍全是步卒,蔡文景、駱悅的數千重騎兵始終未被動用。
“再等等……”史朝義面沉如水,緩緩搖頭,隨即便凝神觀望起城下的戰斗。
“陛下……”蔡文景還待繼續請命,卻被一旁的許季常輕輕拉住。
“蔡將軍,且耐心一些,陛下在等候機會!”許季常低聲對蔡文景說道,“城外既有壕溝,又有陷阱,加上如此密集的箭雨,騎軍若是先行出擊,恐怕還未與敵軍正式接鋒就要折損近半。”
“只有先用步卒踏破陷阱。填平壕溝,消耗了敵軍箭矢,騎軍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屆時再加上周子俊將軍的靠攏,就有很大機會一舉將唐軍擊潰。如此非但能突圍成功,更能予楊錯以沉重打擊,便于我軍此后的作戰。”
頓了頓,許季常懇切地說道:“蔡將軍,你和駱悅將軍的騎軍才是陛下手中最得力的殺著,且耐心些!”
蔡文景神情一陣激奮,看了看不遠處的史朝義后,轉頭沖許季常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會意。
“陛下,末將下城整頓軍卒士氣,確保能以最強狀態出擊!”
史朝義微一頷首,卻沒有回身,右手輕輕抬起。
蔡文景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大步離去。
許季常輕步走到史朝義身側,順著他的目光,仔細端詳城下的戰局。
這時,北面的周子俊軍已經逐漸地逼近過來……
“殺!”
“殺!”
郝玭和薛忠義同時暴喝出聲,兩股奔騰的騎兵狂潮迎面猛烈地撞擊在了一處,隨著轟地一聲巨響。卷起千重激浪。
上萬騎軍絞戰起來,平原上到處都是奔騰的戰馬,到處都是劈砍的戰刀,挺刺的騎槍,到處是飛舞的羽箭。
在飛揚的鐵蹄下,大地害怕地顫抖著,漫天地煙塵飛舞,遮蔽起天空中的垂落夕陽。
藍紅兩色的狂潮的每一次碰撞,都要憑添無數怨魂。
不多時,原本安憩的平原。已被鮮血和死亡驚醒,無助地呻吟起來。
“擋我者死!”郝玭躍馬挺槍,如一道紅色閃電在混亂的戰場上突進突出,所向皆靡。
長槍之下,難逢三合之敵。
起先,不少自負勇力的契丹、突厥騎兵,見郝玭“囂張”如斯,都憤憤地上前纏戰。
但一連二十余騎被長槍貫喉之后,再也無人敢于直面這個煞神。
與這些“不識好歹”的契丹、突厥人不同,薛忠義選擇了避開與郝玭單戰,很明智地統領一彪精騎轉尋對手的軟肋突擊。
薛忠義雖然一直沒有機會和郝玭交鋒,但是他知道郝玭的作戰風格,與曲環同承一脈,幾乎都是轉進如風,一擊必中。
親睹郝玭地悍勇無敵,剛剛傷愈的風騎軍第一曲新統領拔里休哥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熱血,縱聲狂嘯。
他那標志性地狼嚎戰斗號令響徹戰場。
整個第一曲的風騎兵都在自己統領的感染下,縱聲狂吼起來。
一時間,戰場上狼嘯重重。
出人意料地,叛軍中的契丹騎兵聽到這回蕩戰場的狼嚎聲,微愕之后,居然也長嘯附和起來。
北疆的蒼狼逐鹿,野馬歡歌,仿佛又回到這些久別草原的契丹漢子眼前。
聽到這此起彼伏的狼嚎聲,薛忠義心中猛地一沉,當即沖身后的號角兵喊道:“傳令,全軍擺脫纏斗,與敵游擊!”
常年在北疆與異族作戰的薛忠義,自然知道狼嚎是契丹人戰斗時常用戰斗呼號。
很顯然,郝玭地騎軍中有契丹人。
薛忠義麾下中也有超過千人的契丹騎兵,但很不巧的是,這些契丹人到目前為止對叛軍的認同感、歸屬感還很是不夠。
而內中主要的原因,便是北方諸州郡長期以來受異族入侵騷擾,激起漢人對契丹人深刻的仇恨和鄙視。
在這種仇恨和鄙視的情緒下,想讓契丹人產生歸屬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還有史朝義雖然和契丹沒什么仇恨,但他父親的主子安祿山有。安祿山曾經為了邊功,無所不用其極,坑殺了不少契丹、奚族的首領。
如果不是為了生計,這些契丹人很難選擇在叛軍中賣命。
薛忠義雖深知這一點,卻無力改變某些事情。
以眼下的這種情況,繼續纏斗下去,很可能會造成部分契丹騎兵的嘩變。
但是,害怕什么,偏偏還就來什么……
“契丹勇士們,我是契丹述律部的述律阿虎。”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自嘈雜的戰場中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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