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色殺意
一輪弦月高掛夜空,清冷的月華撒落在人間,給萬物都披上一層慘白的外衣,別有一份凄涼意味。
月光下,四百余騎向北面疾馳。
駿馬飛奔如風,馬背上的史朝義面色深沉,不時地調頭回望。
“陛下不必過于擔憂。”一旁的許季常留意到史朝義的表情,安慰道,“周子俊和高秀巖二位將軍都是沙場宿將,加之我軍已有防備,就算楊錯想要突襲也非易事。陛下只要盡快回到洛陽,便可抽調兵馬增援。”
“許卿,還有哪幾處的兵馬能夠調動?”
出乎意料,史朝義居然回的是這么一句話。
聽到這樣的回答,許季常反而輕出了一口氣。
很顯然,史朝義并沒有因為對周子俊大軍擔憂而失去他敏銳深遠的思維。
輕輕打馬,保持著奔馳的速度,許季常思索了片刻,回道:“除了衛戍洛陽的兵馬外,汝州、許川、洛陽恐怕都抽調不出兵馬來。再往遠處去,河北必須留下足夠兵馬來提防河東的辛云京,也擠不出人。”
頓了頓,許季常給出了一個比較確切的回答:“在臣看來,真正能指望的兵馬,恐怕也只有三處了——魏博、淄青和滑汴。”
魏博節度使原本是田承嗣,田承嗣兵敗被殺之后,其部下擁立田承嗣之侄、年僅十二歲的田悅接替魏博節度使之職。
史朝義原本心里不許,但是擋不住田承嗣的老部下苦苦懇求,只好答應了。
因田悅年幼,軍政大權被符璘握在手里。
淄青節度使向潤客,統領的是自己的部下和能元皓舊部,雖然有侯希逸時刻威脅著淄州和青州,卻屬于疥癬之疾。
滑汴節度使李靈曜,是許叔冀的部下。因為父子都在偽燕朝中,才把滑州和汴州交給了李靈曜。
史朝義微微點頭,正待接口說些什么,卻見阿史那承慶策馬靠了過來。
“陛下,請您和其他人趕緊先行一步,末將隨后趕上來!”阿史那承慶甕聲甕氣地說道。
史朝義和許季常同時神色一凜,急聲問道:“阿史那將軍,有敵軍追上來了?”
“不是追兵!“在二人略顯驚訝的目光中,阿史那承慶悶聲回道,“前面好象有伏兵!”
雖然阿史那承慶說是“好象”,但史朝義對此卻深信不疑。
作為阿史那承慶這一級的超級高手,非但耳目遠比常人靈便,而且在某些時候還能先行感應到危險的存在。
驚訝之余,史朝義更加相信了一件事——唐軍確實有陰謀。
能夠先行在叛軍北撤的道路上安排下伏兵,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阿史那將軍,大概有多少伏兵?”許季常急切地詢問道。
阿史那承慶抬頭望著前方的夜幕,似乎在感應著什么,片刻后說道,“應該不太多,但還是小心為上!”
“繞過去!”史朝義沉聲說道。”阿史那將軍在前面引路,繞過他們……”
“阿史那將軍,讓隊伍先停下來。”許季常先對阿史那承慶吩咐了一句,隨即勒馬對史朝義說道,“陛下,楊錯善使連環計策,他既然預設伏兵,絕不會讓我等能輕易繞過去。依臣之見,還是先誘出其伏兵,而后一舉突破為妙!”
不消許季常說得再詳細,同樣勒馬駐立的史朝義已明了他的意思。
略一思索后,史朝義點了點頭,當即招阿史那承慶、鄭鐘、史朝靖等人前來緊急商議。
當奔馳的騎軍到達一處略有起伏地地段時,伏擊如期而至。
盡管已經小心翼翼,但當先的七、八騎還是不知被什么絆、陷到了,立時失去了平衡,連人帶馬轟然栽倒。
緊隨而至的,便是一陣密集箭雨。無數黑影一躍而起,迅速地包圍了過來。
“退,退,退回去……”甕聲甕氣的呼喝聲中,略顯慌亂的騎軍開始調頭后撤。
“截住他們,殺!”黑影中同樣傳出暴喝聲。
就在雙方你撤我追。糾纏不清時,又一隊蹄下裹布的騎軍呼嘯而來。
伏兵中的為首者立知不妙,更隱覺這隊騎軍才是真正的大角色,忙呼喝麾下士卒放棄追擊,轉而去截擊后來地騎軍。
然而,先前那隊原本正作后退狀的騎軍居然掉轉頭,主動攻擊了起來。
一場混戰開始……
略顯狼狽地擺脫伏兵后,史朝義、許季常等人在史朝靖的護衛下,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設伏的敵兵全是步卒。只要擺脫了圍堵,就不擔心他們再追上來。
三盞茶的工夫后,轟隆的馬蹄聲從后方傳來。
“皇兄,是曳落河騎兵!”史朝靖打馬趕上,向史朝義稟報道。
“定是阿史那將軍追上來了。”史朝義不為人見地輕出了口氣,沉聲對史朝靖吩咐道,“靖弟,我們放慢速度等候他!”
“得令!”史朝靖大聲領命。
不多時,果見阿史那承慶領著一彪騎軍趕了上來。
“阿史那將軍,無礙否?”見著愛將,史朝義關切地急問道。
“這家伙挨了一箭,末將沒什么!”阿史那承慶輕拍跨下戰馬,悶聲回道,“曳落河騎兵又折了五十余騎,請陛下恕罪!”
“將軍無礙就好!”史朝義不以為意地說道,“伏兵有多少人?”
“只有三到四百人,但個個精通夜戰,善用地形,而且廝斗手段很怪。領頭那個人身手很不錯,跟末將交了幾手,沒處太大下風。”阿史那承慶想了想,回道。
“看來其他處確實也有埋伏,虧得沒指望繞過去!”史朝義并不認為對手只安排這點人設伏。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為防萬一,還是先趕路吧!”
“嗯!”
做了幾個深呼吸,柏良器才勉強將翻騰的氣血壓了下去,以刀支地,凝望著北面的夜幕,輕嘆道:“好個阿史那承慶!大概還是讓史朝義給溜了……”
“統領,下面該怎么辦?”一名軍司馬走到柏良器身旁,恭敬地詢問道。
“繼續埋伏,守樁等兔子!”將插入土中的唐刀拔出,倒扛在肩膀上,柏良器咧嘴笑道。
保持著十二分的小心謹慎,龐大地軍勢以極為緩慢地速度朝北面行進。
近五萬步卒居中,四千余騎軍環馳在側。
叛軍高度戒備著可能的突襲。
整整三個時辰,大軍居然只前進了不到十里。
此時,已臨近丑時。
這個時間,正是人最為疲乏困倦的時刻。
始終保持這么高度戒備的狀態,對于叛軍士卒的體力精神本就會造成相當嚴重地消耗。
長時間不見敵軍突襲,無形之中使得軍卒的精神開始松懈下來。
精神的松懈,立即就在身體上有了反應,哈欠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都打起精神!”各部曲的都尉、軍司馬不停地呼喝斥令,但還是無法阻止軍士身體上的自然反應。
事實上,除了蔡文景、駱悅所統領的騎軍外。其余步卒都在幾個時辰前還曾經歷了一場血戰。
“周將軍,都走出這么遠了,也許敵軍不會來偷襲了。”史朝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頭看了看天,疑惑地對周子俊說道。
“打起精神來!”周子俊一巴掌似重實輕地拍在史朝泰腦袋上。
“越是以為安全的時候,越要打起精神!”
高秀巖精神專注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沉聲說道,“楊錯極擅奇襲,在天亮之前斷不能有片刻松懈!”
仿佛是在印證高秀巖的話,激昂的號角聲突然從叛軍左右兩面響起。
與此同時,無數火把從從遠處一齊亮起,驚人的喊殺聲震天動地……
“吹號,吹號。停止前進。”
“就地列陣,點起火把,準備迎戰!”
“左右翼騎兵奔馳起來,準備游擊敵軍側后!”
周子俊面色劇變,第一時間怒吼了起來,一連下達了無數道命令。
“列陣,列陣……”
原本有些陷入沉寂的軍勢突然間活了起來,數萬將士呼喊著左右奔走,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列成了一坐巨大的圓陣,如同一只縮進殼中的烏龜,不給敵人留下半點可乘之機。
駱悅、蔡文景則分率騎軍一陣奔馳,適當與主力步卒拉開距離,以便能夠隨時從其他方向加以策應。
但是,在深夜之中,敵軍究竟有什么樣的圈套或是陰謀,誰也說不準。
蔡文景、駱悅雖然不是膽小之人,卻也不敢輕易冒險去接近。
許久,號角依舊。火把依舊,喊殺聲依舊,就是不見敵軍攻殺過來。
緊張列陣的叛軍將士又驚又疑,卻不敢有半點松懈。
“怎么回事?”周子俊縱馬馳出軍陣,愕然地大聲詢問道,“來人,叫蔡文景派斥候過去看看,看敵軍到底搞什么鬼?”
“得令!”
“周將軍,會不會楊錯在戲弄我們?”史朝泰策馬馳至周子俊身旁,帶著怒氣地猜測說道。
“就算是戲弄,也要忍下來!”周子俊口中這樣說,握刀地右手卻明顯地一緊。
周子俊本是火暴脾氣,近年來隨著年齡增大,人變得成熟起來。
此刻,更身負史朝義地重任,只得努力壓制自己的怒氣。
等了好一會,非但嚴陣以待的士卒又疲又乏,連周子俊自己眼睛都看地發酸,還是沒見有人對手的實在動靜,連回報的斥候都不見。
“蔡將軍到底搞什么?”周子俊把大刀掛起,右手重重地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幾乎到了怒不遏的地步,“這么點小事都做不來!”
一旁的史朝泰正待勸說,卻見蔡文景策馬飛馳了過來。
“蔡將軍,到底怎么回事?探明了么?”周子俊顧不得發火,急切地詢問道。
“周將軍,情況很不妙!”蔡文景搖了搖頭。
不待蔡文景說完,周子俊急急地接口道:“敵軍很多么?”
蔡文景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沒探清,派了兩批斥候,根本靠不過去。敵軍安排了人手獵殺我軍斥候。”
“兩批不行,就三批四批,總之要探清楚!”周子俊的怒火重要爆發出來。
還未待蔡文景回話,異變突生。
遠處的號角、喊殺聲,和那些火把突然又消失了,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一般。
一切又恢復了寧靜,留下的只有詭異,無比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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