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寒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是，陌生人。你突發胃出血，恰好我值班，是我救了你。我成了你的主治醫生，你對我也產生了興趣，跑到辦公室去堵我。

        所以，現在我們能加個聯系方式嗎？陌生人。”

        周祭看了一眼他的手機，把空了的碗往他手里一放：“以前是我犯賤，心甘情愿捧著你，可我現在清醒了——你走吧，別來煩我。”

        周祭拉了拉被子，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

        城上寒把病床放平，輕聲道：“睡會吧，我晚會再來找你。”

        周祭沒吭聲，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城上寒把東西收拾了，轉身看向韓飛。

        韓飛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根筋，連忙起身蹭了蹭褲子，輕手輕腳地跟著出去了。

        一直走到拐角，城上寒才說：“他剛動完手術，需要靜養，別帶人來打擾他。”

        韓飛知道他說的是小志，心想這人看著高冷，還挺能吃醋，“哦，行，我知道了。”

        城上寒：“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照顧他。”

        “那啥，其實我也不是太忙，”他從兜里摸出煙，捏在手里就要點，“話說你和周總是老相識？”

        “醫院禁止抽煙——我和他十年前就認識了。”

        韓飛尷尬地收回去，心想這破醫院事兒真多，抽個煙都不讓，“這樣啊，那你忙。”

        他笑著和城上寒打了個哈哈，轉身往醫院外走——朋友三缺一，他剛好湊個數去。

        下午，城上寒有一臺手術，給周祭準備的下午餐是托科室里一個護士送去的。

        那護士挺健談，原本對周祭道聽途說的恐懼也在得知他的家屬身份后煙消云散了，因此不僅送了東西，還熱情地和周祭交談起來，直到去打水的小志回來，她才一臉懵地走人了。

        一下午她都在想，城醫生看男人的眼光不準啊。

        城上寒下手術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他沖了個澡，匆忙出去買了點吃的，就往周祭的病房走去。

        誰知道一推開門就見周祭手里正夾著煙，和小志有說有笑。

        周祭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伸手把煙丟得遠遠的，好像剛才吞云吐霧的不是他一樣。

        城上寒剛沐浴過，發尖還有些濕，他的下巴緊繃著，顯得格外冷，好像一整個病房的氣壓都被他壓下去了。

        周祭心里打了個顫，不自覺地把背脊挺直了些，好像這樣就能格外有底氣似的。

        城上寒雖然沒說話，但不悅已經全掛在臉上了，他走到病床邊，目光掠過放在一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飯盒：“吃過了嗎？”

        周祭其實剛吃過小志親手做的飯，但舌頭不知怎的打了個結，脫口而出：“沒。”

        城上寒點點頭，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來，給他盛好飯放上去：“沒時間做了，出去買的，你隨便吃點。”

        周祭握起一次性塑料勺子，想說什么卻又覺得嗓子一陣發堵，房間里的氣氛無聲地緊繃著，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城上寒拉了張椅子，就坐在病床邊，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周祭本來就不餓，又被他盯得渾身發毛，隨便吃幾口就撂了筷子：“我吃好了。”

        他原本以為城上寒會和中午一樣，收拾了東西離開，誰知道他突然坐到自己面前，身子往前靠了過來。

        周祭下意識往后仰了仰，就見他拿起自己撂下的筷子，默不作聲地吃了起來。

        城上寒吃飯很斯文，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筷子，眉眼微微低垂，睫羽在眼瞼處落下一層扇形的陰影，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

        以前他吃飯時，周祭就喜歡這么看著他發呆。

        城上寒簡單吃過飯，把東西收拾干凈，提著出了門。

        周祭活動了下緊繃到發麻的雙腿，剛松了口氣門就又被推開了，城上寒又拿著一條毯子折返回來。

        他把毯子放到沙發上，又走向周祭，把手伸到他面前：“給我。”

        周祭摸了摸自己放在被子下的煙盒，開始糾結起來，按理說他和城上寒沒關系了，城上寒憑什么管他，而且他一個快三十的人了，像個初中生一樣交出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但是，他心里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來，讓他忍不住想把煙盒交出去。

        城上寒到底給他留面子，收回手對小志道：“回去吧，他不喜歡你，別在這浪費時間和精力。”

        “我……周哥？”小志看向周祭，露出求救的神色。

        周祭心想：“你看我干啥？我這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他清了清嗓子，勉強保持住自己大哥大的威嚴：“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志眼圈紅了紅，似乎還挺傷心，提著飯盒跑了，那背影幾乎是落荒而逃。

        城上寒：“現在可以拿出來了吧？”

        周祭把煙盒拿出來丟在被子上，沉聲道：“你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了，當初離婚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離婚后不得騷擾對方……”

        城上寒突然彎下腰，琉璃般清澈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想騷擾你嗎？”

        他的聲音又輕又冷，落在心口卻帶著說不清的曖/昧和情/欲。周祭后腰陡然繃緊，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

        城上寒這才拍了拍他的腰：“好好休息。”

        城上寒到沙發上坐下，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盯著屏幕看了起來，手指不時滑過鼠標。

        周祭又坐了一會，劉旭推開門進來了，他去了趟公司，拿回來一小摞文件：“周哥，這些文件需要你簽字。”

        周祭接過文件和簽字筆，打開看了起來，直到這時他才覺得舒坦些，和城上寒待在一塊太壓抑了。

        劉旭站在旁邊，目光一掃就看到了城上寒，還有他旁邊的毯子，不禁有些意外：“城醫生？你怎么也在？”

        城上寒目光暫時離開電腦屏幕：“我來守夜，你忙完就回去吧，明早再來。”

        劉旭原本已經做好了回公司再過來的準備，一聽城上寒這么說心里樂開了花，立刻答應了，絲毫沒覺得哪里不對。

        周祭抬手在文件上簽上字，盤算著要怎么給劉旭穿小鞋。

        他翻到最后一個文件時，目光落到新簽的藝人資料上：“……方婉棲，長得挺……素人的，怎么想起來當明星了？還有這名字，怎么也不改改？”

        “哦，這個啊，”劉旭道，“原來王哥沒準備簽她的，誰知道這姑娘從小就有一個明星夢，特別執著，王哥拗不過，最后只好把她加上來湊個數了。”

        周祭哂笑一聲：“是拗不過人，還是拗不過錢？”

        娛樂圈就是一名利場，砸點錢也不算什么，劉旭等著他簽上字就把合同收走了：“周哥，那我先回去了。”

        “跪安吧，柳絮兒。”

        “嗻——！”劉旭幫他們把門一關，抱著文件就跑了。

        周祭顯得沒事干，就拿起手機躺在床上打游戲。

        他白天睡多了，晚上一點都不困，一打就是幾個小時，連城上寒好幾次抬頭看他都沒發現。

        于是，繼香煙被沒收之后，周總的手機也被沒收了。

        他百無聊賴，只能躺在床上數綿羊。

        城上寒則躺在沙發上，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盒子，那里面裝了兩枚銀色素圈對戒，一枚內側刻了“csh”，另一枚刻的則是“zj”。

        當年a國，紅色的楓葉，爽朗的秋風，還有那個桀驁張狂的少年……城上寒有些迷茫地想，怎么都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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