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歸于沉寂，看著我，半晌沒說話。
　　我步步緊逼，“是蘇特，對嗎？”
　　他后退，張了張嘴，沒說話。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原來，我不是你心心念念記掛著的。”
　　瘸子慌亂的抓住我的手，說：“不是這樣的，丫頭，你是我養大的，跟她是一樣的。”
　　我揮開瘸子的手，抹了把眼淚，“為什么會認錯？你跟蘇特又是什么關系？”
　　蘇特可是跟韓正寰同期出來的鬼，瘸子這個一千多年后的人，怎么會認識她？
　　瘸子避開我的目光，說：“這事你不用知道。”
　　我死死地咬著唇，知道自己不能離開，眼下還有很多的疑問，可是我現在看著瘸子的模樣，最后還是轉身往回走。
　　原來，我一直記掛著的喜愛，不是給我的。
　　原來，他心里的丫頭……不是我！
　　眼前被淚水模糊，再次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走了幾步，齊陽追上起來，他擋在我跟前，看著我手腕：“丫頭，你……”
　　“別叫我丫頭！”我大吼著說。
　　齊陽點頭，說：“行，小冉，你手上的是不是東岳令？”
　　我低頭，這才發現手腕上的藤蔓在緩緩的爬動，
　　“是。”我應了聲。
　　他臉上一派狂喜，興奮的說：“那你就是東岳大帝選定的下一任守城神，小冉，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接替你媽媽，你媽媽就能獲得自由了。”
　　要是別人跟我說出這句話，我會開心，畢竟有機會救出我媽，但齊陽跟我說這個，我卻感覺心里越來越涼，尤其是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如此的興奮開心。
　　我壓下心里的不舒服，啞聲問：“是嗎？”
　　他點頭，就差原地跳起來，“對，只要你同意就行。”
　　我凝著他的眼睛，“齊陽，當初你惹怒東岳大帝，是只要我媽同意做守城神，你就能活下來，是不是？”
　　他臉色一僵，“嗯。”
　　“那當時，你讓我媽同意救你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開心？”我一字一句的問。
　　他收起臉上的笑，“小冉，我……”
　　我冷笑一聲，“救我媽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你現在可以走了。”
　　他抓住我的手，緊張的說：“對不起，我剛才……”
　　“對不起個什么勁兒啊，當初笑著推自己的老婆去死，現在又笑著推自己的女兒去死，你這思維……嘖嘖。”白影嘲諷的說完，把他推開。
　　齊陽還想上來，卻被韓正寰隔開，他目光沉沉，暗含警告：“夠了！”
　　齊陽動作頓住，期期艾艾的站在原地。
　　韓正寰攬著我的肩離開。
　　“小冉，那是你媽。”齊陽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白影嗤笑道：“小冉還是你女兒呢。”
　　身后再無聲音，我渾渾噩噩的往回走，齊陽跟我說話時，臉上的笑刺痛我的眼睛。
　　知道我能救我媽，他竟然絲毫都不糾結，而且還是狂喜的。
　　我當然能救我媽，但是他是我的父親，不愛我也就罷了，竟然還能笑著推我去死。
　　走到榮家的道觀門口，我就看見榮二等在那里。
　　他跟我說：“今天是供養東岳城的日子，你要看看嗎？”
　　我腦袋里混混沌沌，無意識的點頭，跟著他過去。
　　等到被涼風一吹，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來到一間掛著白幡的房間，房里放著三個立柜空調，冷氣開得很足，跟冬天似的。
　　我抱著胳膊，打了好幾個噴嚏。
　　榮欣站在榮二身后，目光一直閃躲著我，不肯看我。
　　榮二掀開正中央床上的白布，我往里面一看，在里面竟然凍著一根藤蔓，足有人腿那么粗。
　　他和榮欣把手腕上割了口子，把手放在藤蔓的葉子上，那藤蔓就像是有感覺一樣，竟然還是開始緩緩動著，血從他們的身體里流到藤蔓上面。
　　過了十分鐘，榮二忍著疼，把手臂抽出來，我這才看見他剛才接觸到的那片葉子差點順著傷口鉆到他的胳膊里。
　　他再次拿黑布把藤蔓蓋上，然后把榮欣拽到身后。
　　榮欣臉色慘白，在臉上貼著的嬰兒皮都開始發皺，像樹皮一樣。
　　榮二說：“你們在東岳城想必都看見那里面從地下鉆出來的藤蔓了，東岳城本來不在這里，是百年前榮家先祖從西南大山里找到一條萬年妖藤，以此為底盤，控制著妖藤將東岳城拖過來的，為了控制妖藤，對它下了禁制，讓它只能以榮家弟子的血液為食。”
　　“要是血液斷了，會如何？”我問。
　　“妖藤餓死，東岳城會消失，從此再也沒人能找到。”他道。
　　我聽的心頭一震，沒人能找到東岳城或許夸張一些，但是東岳城脫離榮家的控制應該是真的。
　　榮二說完，榮欣抖著聲音說：“哥，我先回去了，我有點累。”
　　對著榮欣，榮二倒還像是個慈祥的兄長，叮囑她多吃點紅棗補血，好好休息，榮欣一一應了，這才讓她離開。
　　榮欣一走，榮二的神色立馬就變了，平靜中帶著冷嘲，他讓我們去旁邊的會客室，倒上熱茶，他才說：“看欣兒的反應，你們已經知道她的身份。”
　　我心中疑惑，但面上不動聲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欣兒是東岳大帝選中的下一任守城神。”他說。
　　他這句話，直接讓我心里翻騰起巨浪。
　　“知道是知道，不過她是什么時候被選中的？”白影順著他的話說。
　　他解釋說：“從小，欣兒出生的時候，額頭上還有一只眼睛，但只支持了半個月就消失了，九爺說過，那是守城神的標記，因為有這個，她不能結婚生孩子，等到時機到了，東岳大帝自然會來把她帶走。”
　　我和韓正寰對視一眼，現在榮欣還沒走，那就是時機沒到。
　　我摸著左手手腕，現在上面的藤蔓已經消失，“那我手上的東岳令是？”
　　榮二驚訝道：“合著，你們都不知道？”
　　我點頭，可不是不知道唄。
　　他笑著說：“東岳令是調動東岳城內兵器和符紙的令牌，守城神只能守城，無權使用里面的東西。”
　　我恍然，“那就是說，我不能接替現任的守城神？”
　　“對。”他說著，起身，對著我和韓正寰彎腰作揖，“只要你們能把榮家弟子修習錯誤功法惹上的邪氣祛除，并且給我們正確的功法，我會讓榮欣接替下一任護城神，接替你母親。”
　　我從凳子上站起來，“你確定？”
　　看著他對榮欣的態度，我以為他會說，讓我放過榮欣，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他點頭，說：“確定。”
　　我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韓正寰站起來，把我攬到我懷里，說：“我們考慮一下，三天后給你消息。”
　　榮二松了口氣，“好。”
　　走到門口，我問榮二：“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榮欣是你妹妹，你……”
　　他打斷我，“正因為她是我妹妹，保住榮家，這是每一任家主的責任。”
　　我聽見這話，也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責任……
　　真沒想到到了現在這步田地，最看重榮家的竟然是榮二，這個公認的傀儡。
　　離開榮二的房間，回到房間，我沉默的坐在凳子上。
　　白影想要說話，但估計是不知道說什么，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去了我和韓正寰旁邊的屋子。
　　老鬼坐在我旁邊，我默默的靠過去，枕著他的肩膀。
　　“韓正寰，我……”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我接起。
　　“小冉，是我。”
　　是強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號碼的。
　　我愣了下，“強子哥，怎么了？”
　　“小冉，虎子媽出事了。”他說。
　　我挺直脊背，“出什么事了？”
　　他嘆氣說：“前兩天虎子媽突然回來，還帶了不少錢，在咱們村子蓋了座小學，給我留下好些個錢，讓我留著去找老師，還說等到五年后，還有人給我送錢來，讓我把村里的學校辦好。”
　　他頓了下，接著說：“她當時就在咱們村子里住下了，還點名要住在你家，我想著你跟虎子都結婚了，她雖然人不好，但也算是你婆婆，就同意了，她從住進去后就天天哭，昨天夜里更是半夜上山，等到我們早上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吊死在尸坑旁邊，在她的腳下扔著一件虎子的外套。”
　　我看著韓正寰，他就在我旁邊，自然聽見強子的話了。
　　強子又說他已經把虎子媽安葬好了，讓我別記掛，他就是覺得事情太嚴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還問我虎子媽留下的錢該怎么處置。
　　我想了想，說：“那筆錢你就留著吧，好好的把學校辦好，讓咱們那片的孩子都能上學，將來有出息。”
　　強子應了。
　　掛了電話，我不由得抓住韓正寰的胳膊，我怎么也沒想到虎子媽竟然連一個月都沒熬過去，我本來以為她會覺得這一個月不夠用。
　　韓正寰神色晦暗，對上我擔憂的目光，笑了笑，“我沒事，千年記憶，她只是個過客罷了。”
　　我點頭，站起來把他攬到懷里，像他安慰我一樣，拍著他的背。
　　他的手緩緩收緊，“罷了，我承認，還是有些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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