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一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所謂涉嫌舞弊，只要出恭就必定涉嫌！

涉嫌的卷子自然也是棄之不閱。

殺人還講究證據(jù)，這天下最公平的地方毀掉一個人卻連證據(jù)都不用！

只憑借這一點，許多人十?dāng)?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寒窗苦讀就毀于一旦，這些人還真是敢說話。

“諸位莫急，不如聽本官說完再做定奪。”方正一用目光掃視著考官們，目光所到之處議論聲很快消失。

不少考官被他看的渾身發(fā)毛，也不敢多問。

這家伙是個流氓，不按常理出牌啊！張公一個干巴老頭他都想打...一會萬一挑中我怎么辦？

打也丟人,不打也丟人，更何況方正一年輕力壯，應(yīng)該打不過....

“諸位請告訴我，貢院的考場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方正一高聲道。

下面無人回應(yīng)...眾人只是默默看著他。

方正一伸手朝人群一指：“你說！”

人群里，岑文瑟看向方正一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對，就你！大聲告訴我，考場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見識過方正一的行事風(fēng)格，岑文瑟心中無比后悔跟他搭話，但是既然被指定回答也沒法拒絕，只能高聲答道：“自然是公平。”

“不錯！對于考試而言，沒有比公平更重要的事！朝廷哪怕做不到絕對的公平也要盡量減小考生之間外在的差距！”

“家境富裕者可以攜帶肉干雞蛋等吃食進入考場之內(nèi)，能長久飽腹又不占肚子。”

“家境貧寒者只能以米面為食，不超過三個時辰必定饑餓難耐影響考試，而且食用的份量遠(yuǎn)超肉食，吃得多自然排的多，如此一來科舉還能稱的上公平么？”方正一侃侃而談。

此話一出，立刻有考官嗤笑道：“方大人，封門之前我聽外面說你們半山報社的記者也來參加考試了，你還給他們準(zhǔn)備了鮑魚！”

“我可是頭一次聽說考試有吃鮑魚的！公平二字從您口中說出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考官們又開始爆發(fā)出討論，主要還是以揶揄方正一為主。

“考試還有帶鮑魚的？怎么不帶個廚子？”

“我見到了，確實有考生在考場吃帶鮑魚的湯面。呵，我還以為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公子呢，沒想到是方大人的人。”

“方大人！您可真是寬于律己嚴(yán)于利人啊，下官佩服！”

方正一不慌不忙，淡淡道：“如何可笑了？本官在規(guī)則之內(nèi)盡量幫他們準(zhǔn)備充分何錯之有？”

“所謂公平不是削弱合理優(yōu)勢，而是幫扶那些先天不足的劣勢。”

“難不成貢院之中有一名跛腳的考生就要把其他考生的腿都打斷嗎？”

考官們又不說話，顯得無動于衷。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這又怎么樣呢？一屆一屆都是這么過來的，怎么就你監(jiān)考事這么多？

方正一也開始無奈。

看來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少人思維僵化根本聽不進道理，那就只能換個思路了！

方正一開始搜腸刮肚，好在雞湯看的多，很快就想好了說辭。

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緒，方正一的聲音開始變得深沉。

“我給大家講個我身邊的故事吧。”

一聽說講故事，不少人倒是生出一兩分興趣，畢竟多大年齡都喜歡聽故事。

“我有一個朋友。”

“姓科名叫科比，從小生在離京城千里之外的邊遠(yuǎn)山村！”

“因為他家生活極苦，所以科比從未有機會讀書，一家五口只靠著十畝地過活。”

“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了一個教書先生，打那天起他第一次有人給他講解圣賢書，科比也就因此愛上了讀書！從此立下壯志一定要靠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

“家中困苦，科比只能日食一餐，每日寅時就步行數(shù)十里前往最近的縣去學(xué)習(xí)，交不起學(xué)費便只能躲在屋外偷學(xué)，買不起筆墨紙硯就用樹枝泥沙練習(xí)寫字。”

“夜里學(xué)的入迷時便夜不歸家，鑿壁偷光...”

“如此，寒來暑往十載！終于考上了生員。”

方正一講故事的功力已經(jīng)是極佳，一句一句娓娓道來。

不少人聽的入迷，這種艱苦求學(xué)的故事顯然在這個時代是最有市場的！

許多人竟生出了想要與科比結(jié)交一番的心思。

方正一講到這也是一臉悵然。

自己死了能穿越，科比應(yīng)該在另一個世界打球吧.....

“雖然考上了生員，但是科比的家庭條件并沒有改善，好在被當(dāng)?shù)嘏e人看中引為弟子。”

“同舍學(xué)生皆是錦衣華服，而科比則依舊是滿身補丁的舊衣。”

“同舍學(xué)生吃的是大魚大肉，而科比呢！只得煮一鍋厚粥，待粥涼之后切成四份，每日配以野菜湯配粥以求飽腹！”

“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科比等到了鄉(xiāng)試的機會！他帶著全村的希望，跟村民資助的一點銀錢，跋山涉水不遠(yuǎn)千里來到京城！到了京城已經(jīng)幾乎耗盡了所有盤纏，手中只有干糧。”

眾考官目光里隱現(xiàn)期待。

“終于！科比滿心激動的坐到了貢院的號舍之內(nèi)，所見考題皆是得心應(yīng)手。”

“天賦出眾加上常年苦學(xué)不輟讓他文思泉涌，答題之時心無旁騖，只用兩個時辰便答完了常人一天才能答完的試題！”

“雖然他答題極快，但是也并未松懈，仍然堅持了兩個時辰檢查答案，檢查過程中科比不免腹中饑餓，于是拿出干糧邊吃邊看，由于太過入神他竟然是沾著墨水吃的干糧！”

“吃完后沒過多久科比便感覺腹中劇痛，由于不懂規(guī)矩便直接與考官說要出恭，考官見他滿口墨水便覺得此人行為無狀，定是涉嫌抄襲！”

考官們低下了頭，心里不由得有些難受。

怎會如此...一個如此刻苦的考生受到這等不公平的對待，實在混賬！

“不出各位意外，你們的那枚戳子印到了科比的卷上。”

“呵呵，十?dāng)?shù)年寒窗苦讀，只進了貢院一日便一朝成灰....”

“我再見他時已經(jīng)是在放榜之日，本官那年十五歲...科比披頭散發(fā)，形容枯槁，眼里已沒有了光。”方正一的眼眶里隱現(xiàn)淚光。“他給本官講了這個故事，到此就結(jié)束了。”

“本官一直將他視為偶像，至于科比后來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他為了這次考試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他如炬火一般雖然只絢爛一刻但還留下了這段故事警示后人。”

淚水終于成功在方正一眼角擠了出來，接著他開始踱步，三百六十度繞著考官們展示自己的紅眼。

被對視的考官皆是羞愧的低下頭，有嘆氣，有惋惜，更多則是深思。

“諸位，從考場內(nèi)外的監(jiān)考已經(jīng)嚴(yán)密到無可復(fù)加！考生出恭更是有考官陪同，若有抄襲嫌疑可以直接檢查或是再行討論！但如果是因為這區(qū)區(qū)的一枚戳子便徹底否了考生的前途，你們覺得它合理嗎！！”方正一的聲音雖大但飽含悲涼之意！

說罷，就從懷中掏出一方之前私留的戳子猛地擲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炸裂成兩塊！

所有考官渾身一震，愣愣的看著地上摔碎的戳子。

“本官借了你們的東西就一定會還！如果你們想要就來找本官要！”

“但..只愿悲劇不要再發(fā)生！本官...言盡于此!”

說罷，方正一掩面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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